第980章 叛神之怒
繆撒裏奇和賽因賽艾一見如故，都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和自己相仿的氣質，所以都沒有盲目向對方動手。
雖然，繆撒裏奇便是驚訝發現，賽因賽艾不僅和自己處於相同的噩夢層次，更和自己一樣曉得聖光淨土的人類語言。
繆撒裏奇難以想象，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能夠在奧靈迷宮遇到這樣的同類。
而更加讓繆撒裏奇感到震驚的是，賽因賽艾居然還能夠理解他的苦惱。
“你說，你在經曆迷宮噩夢之前，就已經想起了往日的記憶，洞悉了這個世界的虛假？”
“你竟然沒有依靠真理之石，單憑自己一人就探索到了這種程度？”
“這可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繆撒裏奇聽罷，立刻激動地追問道：
“真理.……之石？那是什麽？難道它能幫到我不成？”
賽因賽艾點頭回應道：
“嗯，它應該能夠幫到你更進一步地收集那些記憶，不過，你也需要在同時承擔一些風險。”
話音落下，賽因賽艾即刻掏出了隨身攜帶的汙晶匕首，大大方方地將它展示在了繆撒裏奇的眼前。
“用它刺穿你的皮膚。”
“然後，你的意識將會瞬間沉淪於黑暗的深處。”
“如果你的精神力足夠強大，那麽你不僅能夠在那裏找到你所渴求的真相，之後還有機會帶著這份記憶返回現世。”
“否則，你的肉體就會和你的精神一同消亡。”
“如果你願意接受這道試煉，那麽在你昏迷的期間，我會負責照看你的。”
“來吧，選擇權在你。”
聽完賽因賽艾的這番說明，繆撒裏奇沉思片刻，隨即伸手接過了汙晶匕首。
哪怕他知道將自己的性命突然托付給一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顯然是一道魯莽至極的冒險舉動，但是直覺卻又告訴繆撒裏奇，自己如今唯有相信賽因賽艾才有機會獲得他夢寐以求的“真相”。
於是，下定決心的繆撒裏奇，就這樣將汙晶匕首貫穿了自己的肢體。
緊接著，如同賽因賽艾所說，繆撒裏奇的意識先是經曆了劇烈的震蕩與痛苦，隨後即是被送到了前所未見的全新世界。
然後，在這片混沌的穀底，繆撒裏奇終於如願以償地獲得了自己苦苦追求多年的“真相”。
那是一片到處閃爍著幽綠星光的宇宙。
它名為冥界。
與另外一個名為生界的宇宙互為鏡像。
一切在生界死亡的生命體，都會被傳送到冥界進行裁決。
所以，這裏也可以說是常人認知觀念之中的“地獄”。
而這片宇宙的主宰，即是幽冥神海默。
祂承擔著這片冥土的世界核心，統治一切，維係一切。
就像是聖光神安格裏諾昂德那樣，幽冥神海默也有著忠於自己的信徒組織。
幽冥的信徒們源自於不同的星球與文明，宣揚祂的偉岸，傳遞祂的神旨，執行祂的命令，全身心地侍奉於祂，一同維係著冥土的安寧與穩定。
除此之外，就像是聖光有著教會，教會內部有著教皇一樣，幽冥信教內部也同樣擁有著對幽冥忠心不二的教皇。
作為神明之下的第一人，他的靈魂已然成為了幽冥的一部分，從而領會神旨，散播教義，作為神明的副手，引領整個冥界維係著井然有序的穩定.……
而那正是繆撒裏奇殘破記憶當中自己過去的縮影。
然而，冥界最後卻是突然毀滅了。
繆撒裏奇不清楚具體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隻能隱約記得，某種力量撕破了生與死的分界線，接著就對這片宇宙展開了全方位的侵蝕。
那是源自於另外一名異神之手的力量。
死者的地獄無法逃出它的掌心。
而幽冥神海默也完全不是祂的對手。
就這樣，在異神突如其來的入侵之下，海默、冥界、甚至就連生與死的物種法則本身，全部毀於一旦，通通迎來滅亡.……
至此，繆撒裏奇的往昔記憶，就這麽迎來了最後的終結。
再然後，他那副遭受了汙晶匕首刺傷的肉體，僅是在現實當中昏迷了一天一夜，就在賽因賽艾的眼前重新站了起來。
對於這個男人的火速回歸，賽因賽艾感到極其吃驚。
“居然這麽快就恢複了過來.……你的精神力真是強得可怕啊。”
但是，男人沒有理會賽因賽艾的讚美，而是猶如孩童一般捂頭痛哭，泣不成聲……
曾經讓他至死不渝的主，早就已經慘死於祂神之手。
苦苦追求了數十年，最後卻得到了這麽一個遙遠而又殘酷的真相，不僅沒有給這個男人帶來滿足與幸福，反而還讓他的內心徹底染上了絕望的色彩。
但是……
失聲痛哭了短短一陣，男人卻又很快發覺了其中的異常。
自己作為最接近幽冥的教皇，本該與幽冥神一同赴死，沉淪於生死破碎之後的混沌之中才對……
結果，在那之後，他卻是作為繆撒裏奇，轉世蘇醒，然後反過來變成了聖光神的信徒。
這前後莫非隱藏著某種因果聯係？
於是，男人詫異。
“.……”
接著，男人思考。
“.……”
隨後，男人醒悟。
“難……難不成.……”
最終，男人暴跳如雷地得出了結論。
“這一切，都是聖光幹的！？”
“祂徹底抹滅了我主的存在，但是卻沒有完全抹除我主之下的其餘人與物，而是將我們毀掉、收集、洗清、重組，最後再是為自己所用！？”
“這樣的話，一切都能夠解釋得通了……”
“為什麽我的腦海至今還會記得那些記憶.……”
“為什麽我的靈魂一直以來都在暗中抵觸著聖光……”
“原來.……”
“這一切.……”
“全部都是這個虛偽的異神在暗中作祟嗎——————————————————！？”
想到這裏，男人的精神再次崩潰。
“我的名字，根本不叫什麽繆撒裏奇！”
“就和聖光教會那邊的約塞衛一樣.……”
“幽冥，教皇，丁摩洛！”
“這才是我原本的身份！”
“但是，看看聖光做了什麽？”
“我！堂堂一介幽冥教皇！我主死去，我理應陪葬！”
“結果，聖光卻是把我洗腦重組！強行讓我轉生歸世！然後心甘情願地變成祂的奴隸，讓我為這個殘忍屠戮了我主的死敵，奉獻己身，宣揚異旨！？”
“過去的二十年人生，身為本應對幽冥至死不渝的教皇，我竟然被迫變成了那麽一個叛教之徒，一直那麽恬不知恥地苟且偷生，甚至還樂在其中，反而還將臣服於聖光作為自己最為崇高的理想！？”
“聖……光.……”
“不……應該是.……安格裏諾昂德……”
“不可饒恕.……”
“你這頭該死的孽畜.……實在是不可饒恕。”
“我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我一定要為我主複仇————————————————————————！”
標記。
繆撒裏奇突如其來的辭職決定，驚呆了當地教會的所有人。
然而，無論他身邊的同事與長官如何竭力勸阻，與往日完全判若兩人的繆撒裏奇，根本不給大家半點的商討餘地，直接依據正規章法強行走完了辭職流程。
沒過多久，繆撒裏奇脫離教會的事情，便是傳遍了謙信城的大街小巷。
在這座城市之中，無論是教會同行，還是平民百姓，受到過繆撒裏奇幫助與饋贈之人數不勝數。
因此，對於繆撒裏奇這道選擇，大家皆是感到無比的震驚，遺憾，擔憂……
絕大多數人覺得，繆撒裏奇多半是因為洗禮多次未成而想不開了，於是紛紛上門拜訪，帶禮慰問。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眾人印象裏麵那個助人為樂，無私奉獻，以侍奉聖光為榮的虔誠信徒.……已經不複存在了。
事到如今，麵對這群熱心人士日夜不絕的造訪與關懷，深居家中的繆撒裏奇隻會感到心煩意亂。
幾天之後，繆撒裏奇帶上簡便的行李，就這麽悄悄離開了這座自己出生長大的城市。
在想起了那些不平凡的記憶以後，繆撒裏奇最終決定，自己必須得去尋找“真相”。
盡管對於要如何探索這些真相，繆撒裏奇仍然毫無頭緒，但是他卻明白，無論如何，繼續待在這片聖光淨土都是不可能獲得進展的。
於是，繆撒裏奇決定前往奧靈迷宮。
他要將自己人生的剩下所有，全部押入這場無路可退的賭博！
當然，奧靈迷宮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畢竟，聖光長城與邊境騎士，無時無刻不駐守著淨土與迷宮的邊界。
隻有獲得獵團與教會雙重批準的奧靈獵人，才有資格穿越這道防線。
至於其他任何的閑雜人等，絕對不可能被騎士們放行。
所以，要想如願以償地前往奧靈迷宮，作為凡人的繆撒裏奇隻有一條路可選。
在聖光淨土這片廣袤的土地之中，每一天都有可能隨機冒出大大小小的迷宮坑洞。
這些空間隧道的隨機出現地點，大多都在遠離教會與城村的荒郊野嶺。
不過，絕大多數迷宮坑洞一經出現，所引起的空間波動就會引起中央教會警覺，隨之派遣聖光騎士集團之中的封鎖騎士第一時間前去封鎖迷宮坑洞。
整個過程往往在短短數分鍾之內就能夠得到解決。
至於繆撒裏奇的想法，便是依照直覺，一路向北，穿過荒郊野嶺，祈禱有朝一日迷宮坑洞能夠降臨於自己的眼前，直接帶自己進入奧靈迷宮。
顯而易見，這是一個變數巨多，非常不實際的計劃。
但是繆撒裏奇卻相信，既然命運在最關鍵的時刻讓他免於被聖光洗腦，那麽自然也理應在這之後為他留下另外一道大門。
結果，現實的發展，還真的符合了這個男人的預料。
在繆撒裏奇遠離城市才過去了區區數十天，一道尺寸不過半人的微型迷宮坑洞，突然出現在了某片森林的低地，恰好出現在了繆撒裏奇的眼前。
見到此狀，繆撒裏奇頓時激動得熱淚盈眶。
“果然，命運在引導我！”
一陣狂喜之後，趁著聖光騎士還未趕到，他整個人便是趕緊鑽入坑洞之內。
就這樣，繆撒裏奇真的成功實現了自己的計劃，就這麽從聖光淨土的荒野轉移到了奧靈迷宮的荒野。
然而，充斥於周圍大氣當中的迷宮狂氣，卻是立刻讓他呼吸困難，跪地不起，感覺全身就好像中毒一般劇痛無力，眼前的世界更是開始不斷產生詭異的幻覺……
一個平凡人類突然來到迷宮環境，就會產生這樣的症狀，俗稱“迷宮反應”。
隻有具備超凡之力加護的人，亦或者是迷宮土生土長的生物，才有可能適應這種環境。
對於脆弱的普通人類來說，光是迷宮的空氣，就足以奪走他們的生命。
於是，繆撒裏奇很快就暈厥過去……
不過，命運依舊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接下來，繆撒裏奇不僅沒有死去，反而還將迷宮狂氣的侵蝕變成自己覺醒的契機，就這麽迎來了屬於他的『噩夢』。
至此，繆撒裏奇的血肉之軀，終於迎來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真正洗禮。
他的皮膚開始變得蒼白如灰……
他的五官開始變得修長而猙獰.……
他的體格開始進一步膨脹，他的手腳開始進一步延長.……
他的外貌開始愈發脫離“人類”這個範疇，開始變得像是寓言故事當中的“魔鬼”.……
而這才是繆撒裏奇應該具備的模樣。
因為他本就不應該屬於人類這個種族！
再一次切身感受到了命運在冥冥之中的引導，並且獲得了全新肉體的繆撒裏奇，接著便是在迷宮之中繼續進行著自己一路向北的流浪生活。
這場旅途充滿了苦難。
在這片弱肉強食的蠻荒世界，為了保障生存需求，繆撒裏奇不得不和各種怪物進行廝殺搏鬥，繼而過著風餐露宿，茹毛飲血，危機四伏的野蠻生活，無數次地造訪鬼門關，卻也無數次地告別鬼門關。
當然，日以繼夜的生死搏殺，雖然為繆撒裏奇帶來了數之不盡的痛苦與折磨，卻也在同時不斷錘煉他的技術、心智、意識.……
然後，來到奧靈迷宮的第二年，他成功突破了第二重夢境。
第五年，他成功突破了第三重夢境。
第八年，他成功突破了第四重夢境。
第十三年，他成功突破了第五重夢境。
繆撒裏奇的實力變得越來越強大。
強大到就連最頂級的迷宮怪物也隻能淪落為他嘴裏的食物。
不過，繆撒裏奇的性情卻也變得越來越暴戾，越來越嗜殺，越來越瘋狂。
隻因為，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仍然沒有找到自己渴望的“真相”。
直到十三年以後的某一天，繆撒裏奇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名手持烙鐵，頭戴鐵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