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外殼
血匠獵人一邊在池水之間半跪掙紮，一邊在腦海內回想起了過去的許多人與物。
他想起了過去在他刀下死去的獵物……
這是他迄今為止的人生所建立的成就。
他又想起了過去在自己麵前逝去的人們.……
那是他至今為止的人生所背負的遺憾。
回憶著過去的種種時光，耶塵的內心旋即就響徹起了先前的誓言。
我會繼續前進。
不忘仇恨，不忘悲傷，不忘本心……
哪怕最後注定滅亡，也不是現在。
然後，仿佛是在對血匠獵人這道堅定的決心做出響應，一陣清脆悅耳的碎裂聲響旋即就在他的心扉深處赫然生起。
劈裏啪啦！
而當這道聲音傳出之後，耶塵的內心旋即就猶如撥雲見日，眩暈、惡心、刺痛、質疑、窒息等一係列痛苦至極的感受，立刻就在這個瞬間通通地煙消雲散。
不過，盡管突然就擺脫了無窮無盡的痛苦，但是耶塵卻也在同時失去了往日活著的肉體實感，失去了除去視覺以外的所有感知。
於是他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肢體。
隻見全身上下的皮膚外殼，如今已經停止了先前的膨脹，轉而浮現出了無數幹裂的碎紋，就好像是燒裂了的陶器。
見到此狀，耶塵又下意識地舉起雙手，試圖仔細觀察其表麵的異樣。
哪知道，他的左手才剛剛抬起，上麵的幹結皮膚便是化作成了牆壁上的石灰，隨即大片大片地盡數脫落而下。
哢啦。
先是一聲脆響，再是十聲脆響，而後又是上百聲脆響。
哢啦哢啦哢啦哢啦哢啦！
從手掌蔓延到肩膀……
從肩膀蔓延到軀幹.……
再從軀幹慢搖到四肢與頭顱.……
最後，耶塵整副肉身的左半側，就這麽褪去了人類的外殼，繼而在他眼前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全新形態.……
這是一道起伏不定的液態之身。
它不具備清晰的人形，更像是一團被刻意拉出手腳形狀的血色液體，其表麵還烙印著無數刀鋒、無數子彈的武器輪廓。
與先前被耶塵從池水中凝聚出來的純粹血液之體相比，這道殷紅血液之身的質地顯得更加光芒四射，與此同時，蘊含在內部的奧靈之力更是濃縮到了全新的高度，而且根本無法穩定操控，令得耶塵這位持有者本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壓迫力。
“咦……？”
低頭注視著自己這副全新的身軀，耶塵的大腦即刻陷入了一片錯愕的空白。
“這是……什麽東西？”
“我……”
“我到底……變成什麽了？”
他那張僅存的右臉就此布滿了呆滯之色。
如果說在過去噩夢內所發生的一係列情形，自始至終都令得耶塵感到難以理解，那麽這一輪噩夢所展現出來的詭異與瘋狂，毫無疑問又將他那根渺小而懵懂的思想蘆葦帶入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全新境界。
認知觀遭受到了全麵的衝擊，喪失了肉體實感的的耶塵，隨後便是帶著毛骨悚然的心境，重新抬起了他那張半人半血的怪物臉龐，想要再一次凝望那道存在於霧氣彼端的巨大輪廓，由此來搜索有關這一切的更多線索，以及潛伏在其中的更多真實。
然而，當耶塵的視線向上挪移之後，卻是發現那道灰蒙巨影已然在他不知不覺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僅如此，就連先前彌漫進來的霧氣，也都悄無聲息地退回到了血池的邊緣。
此時此刻，整片夢境世界已是被完全地淨空，徹底恢複到了最開始的狀態，就連血池也從原先的漆黑恢複成了最早的鮮紅。
轉頭環顧著四麵八方的風平浪靜，耶塵的臉龐凝固了片刻，隨後便是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長氣。
“哈……”
盡管血匠獵人仍然無法搞懂這一切的背後到底具備著怎樣的意義，但是從現在的狀況來分析，自己多半已經成功挺過了這道第五重噩夢的磨難與考驗……
哪怕此回的渡夢過程比起過去充滿了更多的曲折與變故，哪怕現在的耶塵依然是一副半人半血，半死不活的怪異姿態，但是隻要等到夢境迎來結束，隻要能夠成功回歸現實，那麽想必他的一切就都能夠恢複原樣，並且還能夠因此而掌控更深層次的噩夢之力。
所以，對於血匠獵人來說，這一切依然是值得熱烈慶賀的天大喜事。
“就不知道我還需要在這裏呆多久才能夠等到夢境的自行結束.……”
雖然內心充滿了境界突破的喜悅，不過耶塵依然神色鎮定地佇立在血池邊緣，轉而以做夢者的身份開始了對於現況的思考。
“根據以往的經驗來參考，自己過去每一次完成了迷宮噩夢，都會突然蘇醒然後回到現實.……”
“隻不過，這一次的情況卻是截然不同……”
“明明已經挺過了噩夢的考驗，但是為什麽自己還是沒有像之前那樣醒來，反倒還是繼續留在這裏呢？”
心念至此，耶塵的半張臉龐顯得尤為困惑，心想難不成噩夢境界的層次越高，光是成功渡劫並不夠，反而還得刻意去尋找蘇醒的方法麽……
然而，就在血匠獵人為此感到匪夷所思，從而將視線不經意地掃向血池的底部之時……
他的一切思緒即是再度遭到了打斷。
肉體的突變造就了混亂的心境，混亂的心境又混淆了耶塵的思維。
因此，在發現血池重新回歸了鮮紅而健康的色澤以後，他便是擅自認為，先前那個怪異的深淵之物也隨之一同消失而去了.……
然而，耶塵想錯了。
它並沒有消失。
那座由深淵屍骸所累積而成的建築物……
那座在耶塵內心中占據著最深份量的老教堂.……
此時此刻，它沉沒後安靜躺在這片血紅的池水之底！
哪怕整個精神世界都恢複了原樣，這座深淵之物也仍然頑強地留在了耶塵的眼前！
不依不撓……
不死不休！
“嘶。”
凝視著這道最為超出意料的存在，意識到事態仍然還處於自己的掌控之外，耶塵倒吸一口涼氣，原本平靜的心態旋即就在這個瞬間再一次緊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