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習慣吧
抬頭望月，吞雲吐霧。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而去，但是卻始終帶不走耶塵眼中的迷茫與黯淡。
突然間，一陣平緩的腳步聲自後方傳來。
噠噠噠.……
耶塵以為是韋蒙來給自己通知些什麽消息，轉頭一看，結果發現聲音的主人竟然是自己的前輩，『極獵』第八席。
望著何生沐浴在月光當中的熟悉麵容，耶塵的表情詫異了一下，隨即便是重拾平靜，繼而措辭禮貌地詢問道：
“何生先……何生，你有什麽事嗎？”
何生表情淡定地做出回應：
“沒什麽，就是想和你聊一聊，介意麽？”
耶塵聽罷，感到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也還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當然可以，請便吧。”
於是，何生即是舉止自然地倚靠在了巨岩一側，與耶塵共同欣賞了幾秒上方的月色，隨後再以不緊不慢的語速向耶塵緩緩開口詢問道：
“關於今天的那些深淵化村民.……你是第一次執行這類‘處理’工作嗎？”
耶塵麵目一怔，眼神飄忽了幾下，隨即才給出了低聲的答複：
“是的.……不管是我，還是我們小隊的其他人，全部都是第一次親身接觸到這種情況……”
何生以平靜的口吻繼續說道：
“嗯，我猜也是這樣，畢竟你們明明才剛打完幾場勝仗，表情卻都沒有顯露出半點的喜色呢.……不過，一次體驗這種事情，誰的心裏都不會好受，所以這些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
看見耶塵沒有回話，何生也沒有強求，僅是靠在巨岩上，與耶塵一同望著夜空上的彎月，仿佛是在等待著他主動敞開心扉。
說起來也是奇怪，明明隻是今天才剛剛正式結識到何生這位『極獵』前輩，然而對方的外貌、性格、氣質，卻是都能夠帶給耶塵一種不可思議的親切感與熟絡感……
因此，又經過了一陣的沉默，耶塵很快便是不由自主地展現出一抹苦澀的笑容，繼而以無奈的語氣向何生坦誠相告：
“我明白，我自己所做的行動都是合理正確的，而我對身邊的隊友們也都是這麽說的。”
“但是.……在我一口氣將那些手無寸鐵之人全部殺死的那一刻，我仍然感覺到內心對自己的這些行為充滿了失望與厭惡。”
“如果處刑對象是敵人的話，我不會有任何的猶豫，就算是在事後，我甚至還有可能覺得自己讓它們死的太過輕鬆而心生後悔。”
“然而，換做是這些無辜的村民，一切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遭遇這種下場的，應該是敵人，而不是他們，這是我的想法……”
“我……不能接受今天的結果.……但是，我又別無他選，隻能夠親自去完成這些……”
“嗬嗬嗬……這實在是諷刺的很呐。”
話說到這裏，耶塵自嘲式地苦笑了幾聲，接著就將腦袋微微下垂，目光落在了枯黃的草地之間。
聽完後輩這一番心聲的袒露，何生眼神微微變化了幾下。
他抱胸抬首，看著遠方的夜空，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麽，許久之後，轉而又與耶塵提起了另外一道話題。
“其實早在四年以前，我就已經看過你入學時候所記錄下來的檔案背景，所以知道你的出身與經曆。”
耶塵聽罷，低聲嗯答了一下，倒也沒有顯得如何驚訝。
畢竟對方身居『極獵』高位，所以在獵團的權限必定極高，清楚他這名淨土外來者的底細完全不足為奇。
何生語速平緩地繼續開口說道：
“深淵奪走了你的家人，而你便是因此執著於向深淵複仇，才會在這幾年不斷在獵團爭取各種獵殺深淵的委托對吧？”
耶塵輕吐一口氣，點頭肯定道：
“是的。”
何生的雙眸映滿月光，仿佛是在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再是向耶塵繼續述說著：
“真的很像.……”
“無論是過去的遭遇，還是現在的想法.……”
“耶塵，你和我真的很相似.……”
耶塵聽罷，即刻領會了何生的話中含義，隨即抬起臉龐，重新望向對方那副看上去與自己年齡相差無幾的麵貌。
“何生.……”
他的表情略做猶豫，接著就向這位前輩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我能夠問一下，你的真實年齡是多少嗎？”
“你已經問出來了。”
何生表情淡定地調侃了一句，接著抱胸看天，語速慢悠悠地回答起了耶塵的提問：
“誰知道呢？反正要比你大不少就是了。”
耶塵沒有接話，而何生隨即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後語重心長地送出了自己的提醒。
“如果要將獵殺深淵的理念一直貫徹下去，你在未來還會遇到更多類似於今天的狀況。”
“不願意逃避的話，就去盡早地習慣它吧。”
“那麽，我說的也差不多了，這場談話就到此為止吧，待會見，可不要跑太遠哦。”
話音落下，龍軀獵人隨即就轉身離去，慢步走向了遠處的篝火，由此在血匠獵人眼前留下了一道藏著不少故事的神秘背影。
耶塵緩緩地收回視線，然後在腦海裏反複思考著何生的勸告之語。
習慣……
麻木……
無論是哪個，都很難啊……
沉默良久，青年這才緩緩舉起手裏尚未燃燒完畢的天國茄，送到嘴邊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希望能夠通過濃醇的煙草來衝淡內心的愁緒。
……
次日清晨，溫暖的陽光自地平線的彼端緩緩生起，就這麽高調宣告了新一天的正式到來。
何生再一次腰身化為巨龍之姿飛上雲端，自上而下俯瞰著昨晚所飛出的汙穢大地。
然後，他便是發現那裏的漆黑之色已是被衝淡了不少，想來必定是被奧靈迷宮如同洋流一般千變萬化的自然地貌給自行送走了。
於是，這位『極獵』降落於地，重新回歸人形，接著打算帶領破曉小隊在附近的荒原之間探索一番，看看能不能在這片迷宮地貌內部額外采集一些稀有素材帶回聖光淨土。
不過，還未等何生向後輩們正式說出自己的安排，在場所有人的手掌緊接著就毫無征兆地湧現出了一陣閃耀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