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真正的強者

  夜晚時分，經過一整個白天的戶外修行，年僅十歲的耶塵，此時正坐在石爐旁的書桌邊緣，認真閱覽著手裏的醫學急救書籍，從而了解各種應急救助措施。


  而書桌的對側，此刻還坐著另外一道人影。


  他是耶塵的老師，萊爾。


  白天，萊爾帶領耶塵出門進行體能、戰鬥、狩獵方麵的學習與鞏固，不斷培養耶塵的心理素質與身體素質。


  晚上，萊爾就坐在耶塵的身邊，督促耶塵學習各類知識文化，並且在時不時為耶塵答疑解惑，給予耶塵心智上的指導。


  這就是耶塵的童年生活。


  在萊爾的引導下，他的一切行為，都是在為了那數年以後的未來做準備。


  簡單而純粹。


  而當耶塵在聚精會神地學習書本上的內容之時，萊爾倚靠在木椅上，抬頭望著房間的簡陋方窗，沉默觀賞著老教堂之外的夜色光景。


  窗外寒風呼嘯，暴雪紛紛。


  窗內則布滿了溫暖的爐火，明亮地跳動於萊爾的雙眸之間。


  目睹如此情形，萊爾的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了許多年以前的記憶片段裏頭。


  曾經有那麽一次，年輕的他，也險些葬身於諸如此類的肅殺冰雪之間。


  心念至此，萊爾那對深邃的眼眸不覺浮現出了幾絲複雜的情緒，隨即便是緩緩轉向還在認真看書的耶塵。


  然後，他忽然這麽向自己的學生提問道：“耶塵，你覺得，在與敵人進行生死廝殺的時候，真正的強者.……會具備那些特征？”


  年幼的耶塵頓時愣住，不明白萊爾為什麽會突然向自己提出這個問題。


  不過，他還是十分禮貌地放下書本，低頭思索了片刻，隨即向老師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覺得……真正的強者，應該是那些能夠一直勝利下去，一直存活下去的人。”


  萊爾語氣平淡地進一步追問道：“嗯，你這個說法針對的是‘廝殺的結果’，不過，我想知道的卻是在‘廝殺的過程’中，你覺得真正的強者會具有哪些優勢？”


  耶塵聽罷，再次低頭陷入了思索，十秒過去，再是以不太確定的語氣向萊爾緩緩回答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我認為，真正的強者應該在內外兩個方麵都存在優勢。”


  “這種人.……應該是既擁有強大的武器，又掌握著精湛的技巧.……”


  “與此同時，大腦裏還得積累著豐富的知識，同時也得具備著過硬的心理素質，從而時時刻刻保持冷靜與縝密的思考，以此確保自己能夠在廝殺過程中做出最快速，最合理的選擇。”


  聽完耶塵的回答，萊爾神色滿意地點了點頭。


  “嗯，不錯，你的回答挺全麵。”


  不過，萊爾的話鋒旋即一轉。


  “隻不過……耶塵，你知道嗎？”


  “哪怕一個人再怎麽冷靜，再怎麽理智……運勢也不可能永遠站在他這一邊。”


  “所以，哪怕一個人的精神與物質再怎麽強大，終究還是有可能會遭遇變故，遭遇不測，從而讓自己麵臨瀕死的險境。”


  耶塵聽完，沉默不語，睜著炯炯有神的蔚藍大眼，專心致誌聆聽著萊爾的教誨。


  “而真正的強者，正是唯有在這種情況之中，才能夠區分出來的存在。”


  “在因為‘變故與不測’而背負上莫大的劣勢之後，庸才會停止掙紮，弱者會張口哭嚎。”


  “但是，有這麽一小簇人群，隻要還有一口氣，就永遠不會放棄思考，並且能夠將自己的劣勢轉變為臨時的優勢，從而跨越‘變故’與‘不測’上的差距，最後得以顛覆局勢，反殺擁有‘運勢’的敵人。”


  “這樣的人群，才有資格稱之為‘真正的強者’。”


  “所以.……”


  說到這裏，萊爾的神色微微一變，看待耶塵的眼神當中，突然湧現出了幾分黯淡的光澤。


  “耶塵，當你未來也不得不深陷到這種處境的時候.……”


  “我希望，你能一直地思考下去，並且在最後成功將自己的劣勢轉變為優勢，力挽一切狂瀾。”


  “我希望，你能永遠向‘真正的強者’看齊，哪怕未來我無法在你背後幫忙了，你也必須去拚命做到這一點，可以嗎？”


  年僅十歲的孩童耶塵，不明白萊爾的這份話中深意，經曆了短暫的沉默，而後便是點頭答應了老師的請求。


  “嗯。”


  “雖然我不能保證自己到時候就一定能夠成功.……但是，我答應你，老師。”


  “最起碼，我會拚命思考，拚命嚐試的。”


  聽完學生的回答，萊爾罕見地露出了微笑。


  “這樣就好……”


  他緩緩地轉過頭，將麵部重新埋藏在爐火的陰影之中，隨即又輕聲呢喃了一句。


  “這樣……就已經很好了啊.……”
……

  當右臂被烏羅帕提一刀切下的時候，當右眼被烏羅帕提一刀劃瞎的時候。


  過去的某一場記憶片段，便是猶如走馬燈一般，浮現在了十八歲耶塵那僅存的左眼之前。


  他的右臂被平滑地切斷，而噴血的右手，與手腕處的獵人黑環，以及鮮紅的備用太刀，就這麽被烏羅帕提一同留在了自己的腹部，進而與耶塵的本體分離而開。


  與此同時，耶塵那氣血蒼白的無力左手，則已經完全無法將彎月弧刀從烏羅帕提那張血盆大口之內拔出。


  憑借這道出其不意的舍身一擊，魚人之王不僅斬去了血匠獵人的一手一眼，更是成功繳械了血匠獵人的血色雙刀。


  然後，在將『浪濤水刀』揮下第一刀之後，烏羅帕提便是帶著勝者的傲慢神情，猛地將刀身於低空旋轉出一道急促的光跡，旋即就對準耶塵的脖頸，傾力施展出了一記狠辣決絕的致命橫斬。


  耶塵明白，此時此刻，自己已然墜入了前所未有的絕境當中。


  盡管烏羅帕提的這記橫斬，力量很大，導致幅度也很大。


  但是，耶塵卻已經來不及用左手換槍了。


  而就算他想要俯身躲閃，烏羅帕提那死死瞪視著耶塵的魚瞳，也絕對不會將他放過。


  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無論耶塵怎麽躲，在烏羅帕提那嗜血瘋狂的雙眼鎖定之下，『浪濤水刀』終究會緊跟耶塵的腳步，終究能夠將耶塵給一刀兩斷。


  然而，即便如此……

  縱使如今的自己，已然身處在如此令人感到絕望，如此令人感到無力的境地之中.……

  耶塵的大腦，其思考速度卻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全新高度。


  將遭遇變故與不測的“劣勢”，轉變為自己臨時的“優勢”，從而反殺占據“運勢”的敵人麽.……

  想到這裏，血匠獵人那僅存的幽藍獨眸，終是在此刻綻放出了亮光。


  那是真正的強者.……才有資格去擁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