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抉擇與命運
“嘶——！”
老馬繼續向空間隧道深處突飛猛進，沒有理會少年的讚歎，反倒是高聲長鳴，順便用力抖了抖後背，將少年震得一愣一愣的。
與黑奇相處了十幾年的耶塵，內心深知這個動作是黑奇一種用來表達否定態度的獨特方式。
過去年幼的耶塵在學習馬術的期間裏，每當操作錯誤時，黑奇便是會這樣抖動起自己的後背，提醒耶塵注意自己的疏漏之處。
而眼下黑奇會再度做出這般行為，自然也是在向耶塵表達著某種意思。
耶塵神色一滯，目光下意識瞥向了自己剛才砍向深淵精銳的長刀，隨即便是發現，長刀的表麵在不知不覺間長滿了漆黑的淤泥，宛如被青苔占領的河岩一般！
剛才他明明已經將沾粘在刀刃上的深淵血肉盡數甩掉了，然而縱使如此，血肉在刀刃上所留下的零星碎沫，卻還是在轉瞬之際就已再生繁衍。
這些惡心的東西甚至反客為主，將其原本刃緣上的耶塵之血盡數覆蓋吞沒，而後瘋狂蠕動蔓延著，轉而向耶塵握著刀柄的手掌貪婪地爬來！
我的血液，甚至還不能抑製這些深淵物質的再生？
耶塵目睹眼前景象，不由得大驚失色，下意識想要將長刀連同這些深淵物質一齊扔掉。
不過這時候，一股灼熱的奧靈之力卻是自他身下的馬背迅速湧入耶塵的軀體，隨之灌入耶塵的長刀，以更為克製深淵的淨化之力，直接將長刀上的深淵物質一燒而盡，令其刀身本身再次變得光滑錚亮。
“嘶——！”
在第二次拯救了少年之後，老馬又是一聲長啼，令得少年恍然間聽見了它的內心想法。
你不要和對方接觸，一切交給我即可！
耶塵聽見了黑奇的心聲，眉目頓時感動地鬆緩開來，一時間，嗓音梗塞得不能再語。
事到如今，他僅剩下黑奇這一名可以依靠的家人了，而對方也將如同萊爾那般，以強悍的實力，拚死守護著自己的性命。
這頭坐騎與它的主人一模一樣，作為強者，皆是護短。
“謝謝你，黑奇，我會盡力不拖累你的。”
耶塵停頓許久，終於是以哽咽的嗓音，勉強擠出了這道致謝，而黑奇則是不再回應，默默載著耶塵向前飛躍，全神貫注地尋找空間隧道的出口。
數分鍾之後，一人一馬的後方，那頭原先被耶塵用血製子彈擊翻，以及另外兩頭被黑奇以深黑鐮刀砍退的深淵精銳迅速集合，而後再次遊曳起鬼魅般的身姿，直朝耶塵與黑奇追來。
耶塵回頭再望，發覺那三頭深淵精銳的傷勢已然恢複如初，眉頭一緊，當即從手帕中取出紅血花茶往嘴裏灌了數口，全速凝造出第二枚『血子彈』。
在這種敵我懸殊的境地下，他能做的也就隻有靠這最後手段從旁輔助黑奇了。
深淵精銳齊肩並行，當與耶塵這一變拉近到某種程度後，瞬間同時朝威脅最大的黑奇發起了圍攻。
“黑奇，它們又來了！”
在耶塵的提醒下，黑奇口叼長鐮，反身向深淵精銳打了個回馬槍，不過對方亦是迅速回避，其血肉僅是被深黑鐮刀切出數道淺淺的口子，緊接著立馬交錯身形，以不同的刁鑽角度同時攻向黑奇軀體的各個部位。
黑奇身法老練地在三頭惡獸的攻勢下撲騰翻轉，同時不斷揮舞起修長鋒利的鐮刀，而三頭惡獸也緊跟著持續遨遊躲閃，同時甩動起手臂上懸掛的獠牙。
一馬三怪在變幻莫測的星塵景象中，打起了一場有來有回地死亡角逐戰，短短一分鍾不到，就已是彼此交手了上百回合，其纏鬥之激烈，根本不就是耶塵可以插手的程度。
然而，縱使在鋒芒長鐮的切割下，深淵精銳的漆黑軀體接連不斷浮現出創傷，可是轉眼之際它們就又因為恐怖的再生力而完好如初。
反觀黑奇這一邊，為了保護耶塵不受絲毫深淵的沾染，它用軀體硬生扛下了無數本來可以躲去的攻擊，深黑的皮毛上不斷泛濫起血色。
在如此高速的行進過程中以一敵三，黑奇顯然無法準確命中任何一頭漆黑惡獸的深淵核心，而體表上不斷新增的傷痕，令它隻能暫時性地與這群深淵怪物持平。
少年與老馬的處境，無疑開始變得越來越凶險.……
耶塵汗如雨下，緊抓著韁繩的同時，視線在三頭人形章魚身上不斷來回切換，可是不管怎麽尋覓破綻，他都無法找到合適的開槍時機。
這樣下去，黑奇終究會撐不住的……
正當耶塵為此而心懷焦慮之時，空間隧道那遙遠的盡頭，突然顯現出了一抹光芒，那是與破碎神像開啟隧道入口時一模一樣的光芒。
顯然，那正是這條空間隧道的出口。
耶塵雙眼一亮，立刻大聲朝黑奇提醒道，雖然不知道出去之後等待著他們的是福是禍，但不管怎麽說，眼下耶塵也隻能祈禱那道光芒來幫助己方擺脫險境了！
黑奇躲過了深淵追兵的又一輪猛攻，艱難地撇開視線，遙望著隧道盡頭的光亮，艱難的雙目亦是閃爍起了希望的高光。
它咬緊牙關，忍受劇痛，強行突破了三頭深淵精銳的包圍圈，一舉向隧道的出口猛衝而去。
而在意識到耶塵那一邊的意圖以後，三頭深淵精銳竟是立刻消融起自身，以肉體的斷裂麵連接彼此，迅速融合成為了一頭伸有上百根觸手，長有上百顆眼球的駭人巨獸，旋即猛遊身形，朝耶塵與黑奇全速追來。
顯然，來自於深淵的追兵並不願意讓目標衝出空間隧道，它們要讓一切都終結在這片五彩斑斕的星象空間之內！
融合為一道整體的深淵精銳，氣息迅速地急促起來，似是遭受了不淺的反噬。
不過與此同時，它的速度與力量卻是直接拔高了數個層級，轉眼之間就已追上了耶塵與黑奇。
下一刻，無數長有獠牙的觸手，猶如海嘯一般，鋪天蓋地淹沒了少年與老馬。
耶塵毫不遲疑地開槍射擊，憑借『血子彈』從觸手堆中開出了一道小口。
而黑奇則是瞅準了這道小口，緊咬長鐮，拚命甩動起脖頸，不斷在觸手叢中殺出前進的血路。
然而，那來自於深淵的觸手卻是像在無止境地生長一般，越砍越密，越切越旺，攔路的勢頭徒增不減，令得耶塵與黑奇眼中，那道獨屬於隧道盡頭處的光亮，變得愈發依稀，愈發飄渺.……
“哼嗚——！”
就在希望即將徹底消逝之際，老馬黑奇似是下定了決心，赫然仰頭高鳴，而後猛抬後身，直接將背上的少年一舉丟向了觸手堆中細小的破口，將耶塵全力拋向了遠方盡頭那最後的一抹光輝。
“黑奇！？”
猝不及防被扔出觸手堆的耶塵，震駭失色地向黑奇伸手驚呼起來，他完全沒有想到對方的行事，竟然如此果斷，如此決絕。
然而，即將被觸手徹底吞沒的老馬，沒有再向少年做出呼喊，僅是默默向他點了點腦袋，猶如那名男人一樣，英勇地做出了抉擇，坦然地麵對了命運。
觸手籠罩了黑奇的全身，然而黑奇卻是反過來利用這一點，猛張大口，死死咬住了駭人巨獸的軀體，反過來拖拽了它的身形，令得它無法再向前遊出一步，無法再度追趕起耶名少年的身影。
惡獸咆哮，黑馬長啼。
兩頭猛獸就這麽扭打在一塊，最終朝空間隧道的另一端跌落而去。
“黑奇——————！”
少年臉色絕望地嘶吼起來，然而伴隨著他飛入光芒的中心，飛入隧道的出口，老馬的身影最終與惡獸一同消失在少年的視野盡頭，一同消失在那萬千星辰中的彼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