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李陌
人的內心不種滿鮮花，就會長滿雜草。
——南希日記
在巴普小鎮的第二天，陰雨綿綿。
由於下著雨，不需要放羊，所以放羊小分隊就並入了其他兩個小組。
在程秩的堅持下，最後終於如願的加入了醫療小分隊，而舒窈與馬伯遠則加入了學校小分隊。
鎮衛生院中，依舊人聲寂寥，冷冷清清的。
昨天外出的大夫今天依然不在，聽說是去了其他的鄉鎮上門看診去了。值班的小護士依然盡責的照顧著住院的三個病人。
今天院長也不在，初九就讓程秩跟著小護士幫忙照顧病人。而她則與林慕白整理醫院的病曆。
在整理的過程中，初九發現，這個衛生院曾經收容過一些“特殊”的病人。
這裏的“特殊”指的是吸毒人員與hiv攜帶者。
初九沒想到這樣一個落後的地方，竟也有這樣的疾病。而且看病曆記錄，這部分人生了病，或者受了傷，往往來醫院一兩次後，就再也沒有記錄了，連有些本該到了該換藥時間的病人，也沒有出現。
初九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情況，所以隻好將情況記錄下來，留待院長回來，再詢問清楚。
而且在這些病曆中，初九意外發現有一個叫做李康健的人，二十三周歲。這個人在近期有來過醫院做檢查，但是在取檢查結果的時候，人沒有來。
初九看著報告單，眉頭微皺。
報告顯示，這個叫做李康健的人很有可能是hiv病毒攜帶者。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李陌，原名就叫做李康健，四川省，涼山人。可惜這會兒沒有電腦也沒有網絡，不然她還可以查詢一下。
她有種直覺，這個叫做李康健的人，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李陌。那個曾經要傷害林慕白的人。
在知道小鎮的衛生院也有潛在的風險時，初九特意叫來林慕白與程秩，將情況說明清楚後，又再三叮囑他們，在接觸伴有流血的病人時，一定要戴手套。如果確認是hiv攜帶者的話，一定要立刻通知她，並且要戴三層醫用膠皮手套。
雨越下越大。
在臨近中午的時候，有一位打著黑色雨傘，身著黑衣的青年男子，從雨幕中走來。
他走過衛生院內，走過導診台，走進了問診室內。
“你好，你是有哪裏不舒服麽？”林慕白熟練的上前詢問。
黑衣男子頭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大大的口罩擋住了他的容貌，隻有兩隻淡茶色的眼睛露在外麵。
黑衣男子沒有回複林慕白話，而是問道“郝醫生不在麽？”
“郝醫生下鄉看診去了，你有什麽需要可以和我說。”
“這裏還有其他的醫生麽？”
“有的，你稍等，我去叫醫生。”
林慕白說完，就轉身去檔案室叫初九去了。
初九進來時，黑衣男子正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他雙手緊緊的扣著膝蓋，微微泛白的指節透露出他的緊張。在衣袖未遮蓋住的地方，有幾塊深深的疤痕，像是被燙傷的。
“你好，郝大夫出去了，我暫代這裏的醫生。你有哪裏不舒服麽？”初九坐在椅子上，將一邊的醫用手套自然的遞給林慕白，然後自己也戴上了手套。
黑衣男子看見初九坐在主治醫生辦公桌後麵，眼神微閃。他壓低了頭上的帽子，道
“我來取報告。”
“姓名。”
“李康健。”
“年齡。”
“二十三。”
初九抬頭看一下麵前的人，複又低下頭，在本子上記錄著。隨後對林慕白道，
“你去檔案室那邊，把李康健的病曆拿來，在門口左邊的架子上。”
說完，又把手中的本子遞給林慕白。
林慕白接過本子，對初九點點頭，就出去了。
初九遞給林慕白的本子上清楚的寫道病人特殊，告訴程秩，沒事別進來。
“報告早出來了，你前些天怎麽沒來？”
“出門了。”
“嗯，把外套脫了吧！趴在那邊的床上，我看下你後背怎麽樣了。”初九說著，又戴上了兩副手套。
初九等了一會兒，李陌仍坐在椅子上，並沒有任何動作。
“醫者眼中無性別，隻有病人。”
李陌目光複雜的看著初九，顯然是已經認出了麵前的人是誰。但是一想到每晚疼痛到無法入睡的時候，隻得妥協了。他慢慢的脫掉了身上的外套，趴在床上，露了出後背的猙獰。
初九看著麵前深深淺淺的傷疤，就可以想象的到他曾經遭受的經曆。
但有些事情，明白與理解是兩回事。
“你這個是免疫力低下導致的感染，像這種帶狀泡疹不是什麽大問題，我一會兒開點可以擦的藥你回去用，用藥期間注意多休息，不要熬夜，刺激性的食物也別吃了，過段時間就好了。”初九盡職盡責的囑咐著。
檢查完，林慕白也進來了。
初九在他的門診手冊上又寫了一些醫囑，就把報告單遞給李陌。
李陌接過報告單，匆匆的掃了一眼，當眼光掃到報告單下方的結果時，瞳孔瞬間縮小。
他忽然盯著林慕白，雙眼泛紅，仿佛在看仇人一般。
初九悄然站起，將林慕白拉到自己的身後，定定的看著李康健，準確的說，是李陌。
李陌看著初九明目張膽的維護，隱在袖子裏的手，握緊後又放開，而後深呼了一口氣，忽然“嗤”的一聲，笑了。
初九看了李陌沒有要動作的意思，就叫林慕白出去準備吃飯了，她這邊處理好也過去。
見林慕白離開，李陌拉下了臉上的口罩，道，“你早就認出是我了吧！”
初九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隻道“你應該慶幸，你剛剛沒有動作。”
“嗬！他還真是幸運呢！”李陌笑了笑，是諷刺，也是自嘲。
“人的內心不種滿鮮花，就會長滿雜草。”初九淡然道。
李陌雙眼腥紅，朝著初九低聲的嘶吼，“你知道什麽？沒有體會過的人，根本就不會知道我的感受！”
“你說的沒錯，沒有誰可以真正的感同身受，你如何痛不欲生，那也隻是你一個人的事，別人或許會同情，但卻不會真正的了解，也不會清楚你的傷口究竟潰爛到何種境地。”
“那你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我想說，人生本如逆旅，跌倒了，就爬起來。”
“如果我能早點遇見你，或許一切都不一樣了。”李陌直視著初九，聲音很輕。
“隻要你想，無論何時，都不算晚。”
“嗬，這話，如果放在一個月前，我或許會信，但是現在”李陌拿著手裏的報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hiv在人體內的潛伏期平均為8～9年，隻有在發展為艾滋病時，才會有具體的臨床表現。這裏的條件有限，我建議你去市區的醫院再做一次檢測。”
李陌聞言瞪大了雙眼，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話，他仿佛抓到了最後一根稻草一樣，激動的抓著初九的手臂，
“你的意思是，這報告單有問題？”
“報告單沒有問題，不過這並不是hiv的篩查檢測，看不出來什麽。”
“但是我的症狀與艾滋病十分相似”李陌緩垂下雙手。
“臨床症狀相似也不能說明就是。”
“你覺得”
“30，你走吧！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現在去，還能趕上最後一班車。”
李陌複雜的看著初九，許久，對著她鄭重的鞠了一躬，道了聲謝，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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