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狹路相逢
林鹿棲心中還有許多不解,卻立刻將注意力轉回了許鏡洲身上,伸手扶住他“拂塵,沒事吧?你不必出手的,我能躲過。”
許鏡洲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可有傷著?”
“沒有。”林鹿棲的指節無意識地握緊,心中有些震蕩。怪她太弱了,還是許鏡洲心裏那個要時時護著的小姑娘,才會讓他絲毫不考慮自身的狀況就為了她出手。
“好了,小鹿,別胡思亂想了,你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就問吧。”
林鹿棲一歎,便知道許鏡洲是不願話題停留在他身上了。不過她確實有滿心疑問,便理了理思緒問道“容玠為什麽殺了那麽多同門師弟?我現在竟然有點看不透他的立場了。”
許鏡洲緩緩道“他是長樂山的臥底,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從那時他將你抓去,卻又讓你逃走,我就覺得是他有意為之。”
“可那次,是薛——是薛停雲救了我。”林鹿棲提起這個名字,不由皺眉。剛剛容玠也提了薛停雲,她竟然下意識地想要知道更多。其實,她從沒放下過他吧,隻是現在的她腦子實在是太亂了,無暇去想他,想圍繞著他的那些謎團。
許鏡洲看出了她逐漸黯淡的神色,卻也不去刻意點出,隻像個理性的旁觀者一樣接著道“那天那個嶠山的人,你說過應該是嶠山派裏地位很高的人,按說實力也不俗,若非容玠有意疏忽,我並不覺得薛停雲能那麽順利地救出你。中途倒戈這個詞很有意思,薛停雲也許也知道那個聯絡點,若容玠真要防他,不會仍然選在那裏。”
林鹿棲的注意力轉回來,越聽越是心驚“難道容玠……想放我走?”
“後來,我們被容玠帶上長樂山,從囚室中驚險脫逃,看到瀑布,這是個意外的轉折,也打亂了我們本來的計劃。可是剛剛遇到他,他的言辭行為就印證了我早先的一些判斷。”
“什麽?”
“他或許早鎖定了你,卻不一定認出了我,但從囚室裏逃出的是兩個人,他想要確定在你身邊的人是不是我。就在剛剛,他隻是想引我露麵,而看到我之後,如果他真想對我們不利,說什麽也不會殺那群弟子的。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想要滅口,想要掩蓋見過我們的事實。小鹿,你說他為何要這樣做呢?”許鏡洲眸光複雜,似乎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林鹿棲大膽猜測道“拂塵,你的意思是,他雖然背叛了杳蘭山,但依然顧念舊情,是有意放我們走?他是棵牆頭草,雖然在我們看來不算壞得那麽徹底,可事實上兩邊都討不了好?那他為什麽還要……”
“或許,隻是想要讓自己稍微心安一點吧。小鹿你想,容玠上山時隻是個小少年,後來也沒有下過山,若說幼時答應了施鼎卓做臥底,可這十多年來培養他的到底是杳蘭山,難道會沒有一點感情?如今時機到了,他重回長樂山,但或許也沒有我們想的那麽忠心,更多的是無可奈何吧。所以他才會在能力範圍內為我們遮掩,暗中提供便利。”
林鹿棲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幾番折騰,估計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哪邊的了吧。”
許鏡洲道“其實,人的選擇並不是非黑即白,每個人都是複雜的。不必糾結於他是哪邊的,害杳蘭山是事實,幫我們也是事實,我們該做的不是對他下判斷,而是去聯絡無上殿。”
“對!”林鹿棲如夢初醒,“要不要先去找南柯爺爺?我們現在依然被無上殿通緝,若通過南柯山向無上殿傳遞消息,是不是會安全一點?”
“我們還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杳蘭山之事是長樂山栽贓,現在向無上殿告發,哪怕長樂山倒台,於杳蘭山也未必有益。所以我們不能出現在無上殿眼皮底下,長樂山的事隻能托夢山主代勞了。”
“拂塵,那要怎樣才能還杳蘭山清白啊?”林鹿棲此時又覺得心亂如麻了。
“栽贓的事主要是容玠在做,但此時讓容玠供認並不太可能。如果長樂山先倒台了,落到萬劫不複的境地,才有可能讓容玠說出真相。我們也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容玠身上,如果現在揭發長樂山,與杳蘭山不同,由於代輿山早說過長樂山與他們的關聯,無上殿應該會先出手解決長樂山。等此事過去,大概已是明年。即便容玠不肯開口,在新的四大仙門進入無上殿後,或許會在元月例行集會時對杳蘭山做出新的裁決。”
“拂塵,還是你想得周全。”林鹿棲想了想道,“那我們啟程去找南柯爺爺吧。”
兩個人都沒有再提薛停雲。不管他在這件事裏參與了多少,到底成了林鹿棲心上的一道傷疤。雖然隨著時間推移,林鹿棲心中的怨氣逐漸被擔憂取代,但無論如何,他消失得太徹底,太讓人不安了。直到現在,林鹿棲還會在心中小心翼翼地繞開他,繞開關於他的一切。
南柯山位於長樂山的西北方向,這一次是林鹿棲搶在許鏡洲之前騰了雲。她承認,她如今確實仙術不濟,遇到強敵未必打得過,但這種小事還是可以做的。
許鏡洲不說,她還猜不到嗎,以她對他性格的了解,這家夥必定是在逞能。她也不戳破,就暗地裏照顧著他點兒吧。
然而,很快她的這個心願也被無情擊碎了。一朵雲飛來,攔住了兩人的去路。雲上一道玄青色的身影,帶著凜冽的壓迫感停在了二人眼前。在他身後,兩邊各跟了兩個弟子,俱是青衣佩劍的模樣,顯然早有準備。
玄青色衣袍的男人看上去與凡人的不惑之年相近,身形格外高大,容貌也帶著幾分北地的粗獷。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臉的一道青色傷疤,從下頜延伸到眼角,仿佛差一點就會傷及左眼。
他的氣質不像施鼎卓那樣陰鷙,那種狠絕冷酷是外露的,與之相伴的便是驕橫自負。
他同樣配著劍,端看劍鞘便能猜到此劍之貴重。
許鏡洲拉著林鹿棲退了一步,聲音冷淡“天煞劍。原來是喬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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