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雪崩
“表哥,我覺得今日你在裏麵待得有些久……泡久了不好,表哥你快出來吧。”北茶的聲音很清甜,與沉靜的外表給人的感覺有少許不同。
薛停雲背對著她,高大的身形已褪去少年的青澀,頗具王者之威。短短幾個月,晟王、天山掌門這些身份都加諸於身,他的氣質也日漸成熟了起來,不再那樣親善隨和,而是變得拒人千裏之外,甚至帶著一絲戾氣。
“我記得我說過,在溫泉池裏時不希望你進來打擾,你當時也答應了。”
冷淡的話語讓北茶的臉色變了變,她咬著唇道“是,我是答應了。表哥,今日是我不對,我這就出去。”
這個表哥脾氣是真的不好,但她確實答應過,今日貿然闖入是不對。可她隻是害怕表哥內傷發作,一時情急才沒有顧慮那麽多。雖然她一個小姑娘看到表哥這副模樣是不大好,但大長老說過,他們早晚會成親的,她提前關心一下表哥也不算過分吧。
北茶出去了,薛停雲內心卻更加煩悶。他答應了大長老,自然是與大長老有一個秘密的交換。他想做的事太艱難,甚至重振天山派也是實現他的目標當中重要的步驟。所以,重振天山並不是大長老的要求,娶北茶才是大長老代表天山派提出的交換條件。但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隻想眼不見為淨,始終一個人待著。
薛停雲走出池子,在周遭冷冽的空氣裏站了許久,才用仙氣蒸幹了身上冰冷的水珠,披了衣袍進屋去了。
天山宮的各間屋裏都燒著地龍,薛停雲的房間裏卻沒有。寬敞的殿室內略顯空蕩,在天山這種地方就更讓人覺得寒冷。薛停雲卻渾然不覺,反而依賴著空氣中的冰冷讓自己時刻保持清醒。
前些日子他屋子裏也燒過地龍,那時他重傷的身子常常在暖意中跌入朦朧的夢境,夢裏卻總能看到林鹿棲那雙失望而執拗的眼眸。在夢中,他時常控製不住地想要解釋,醒來隻得再努力說服自己一次,告訴她隻會給她帶去危險。既然注定與她無緣,不如就這樣斷了聯係,省得她再牽掛。
後來他便吩咐不再燒地龍,時刻用冰冷的空氣保持著頭腦的清醒,才能讓自己少念著林鹿棲,專注地去做他該做的事。
“棲棲……”思緒紛擾間,這個縈繞心間的名字又逸出了嘴角。他不會試圖忘記她的,哪怕回憶杳蘭山上的那些日子會讓他神傷不已,他仍然會永遠銘記。如果她真的順應他的心意淡忘了,那麽就讓這份回憶留存在他的腦海裏。
他承諾過的永遠,隻能用這種方式來兌現了。
林鹿棲等人剛剛有了調查的方向,就得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夢南柯出關了。
“南柯爺爺不是應該閉關九九八十一年嗎?到現在最多才五年,怎麽出關了?”林鹿棲一頭霧水,還有些擔憂。成神前的閉關,若是出了變故,那可不得了。
許鏡洲思忖道“除了提前成神,我隻聽說過一種情況,那就是神識迫出,簡單來說就是在各種條件的影響之下,自然退出了修煉狀態,隻有這種情況不會傷及身體。五年成神,夢山主應該不至於逆天到這個地步,如果不是外力介入導致受傷,也就隻有各種內因的影響下神識迫出的可能了。”
林鹿棲道“不管怎樣,我們去南柯山看看吧,一是看看南柯爺爺到底怎麽樣,二是問一問施鼎卓的事。杳蘭山與長樂山是老對頭,但我們這輩人都不清楚原因,或許南柯爺爺會知道。我是真的納罕,究竟是何種深仇大恨,才讓施鼎卓對杳蘭山步步緊逼?”
許鏡洲抿唇道“我隻大約知道是師父與施鼎卓有齟齬,去南柯山問問也好,希望夢山主知道。”
林鹿棲這時又道“弄影和甄奇去了星河州,這時候還沒回來,咱們怎麽給他們留個信兒呢?”
許鏡洲道“留字條倒是不妥,還是讓晏帝的暗衛傳句話吧。”
二人交代了暗衛,很快就上路去往南柯山。
但此時的花弄影與甄奇,已經遠在北恒的群山之中。
在晟王都,還真讓他們發現了疑似與薛停雲有關的線索。尤其是某日兩個人都看到了薛停雲冪籬下的臉之後,便卯足了勁一路追蹤到了此地。
“該死!跟丟了!”甄奇望著白茫茫一片雪地,心中升起莫大的失落。
連日提心吊膽的跟蹤已讓兩個人疲憊至極,偏偏山中風雪不斷,他們連保全自身都難,更別提繼續追蹤了。
花弄影的臉色也變得很差。兩個方向感不強的人闖進了四處都被冰雪覆蓋的深山,連出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她望著白雪映襯下顯得格外險峻的山峰,喃喃道“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薛停雲呢。”
“你還管薛停雲?我們還是想想怎麽出去吧!”甄奇遠沒有花弄影沉著,哪怕已經添了衣服,這寒意刺骨的山間與四季如春的杳蘭山相比可折磨人得多,他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花弄影看了他一眼,眼中波瀾不驚“這矛盾嗎?你是覺得,薛停雲會躲到這樣的環境裏?我們找到他,不是更容易找到出去的路嗎?”
甄奇沒好氣地道“我自是說不過你,隨便吧,出去就行。”
風雪淅淅瀝瀝地飄灑起來,很快雪片就變成了碩大的雪團,砸向二人時甚至有些痛。
甄奇瞥了眼看上去有些瘦弱的花弄影,扁著嘴解下了披風給她披上了。
花弄影一怔,剛剛望向甄奇,就被他身後驟然崩塌的雪峰嚇到了“小心!”
狂風伴著積雪如洪流般席卷而來,震耳欲聾的聲音仿佛天崩地裂。甄奇反應極快地攬住花弄影就往一側的山崖上攀。花弄影也緊緊扣著甄奇的手臂,二人合力踏著峭壁而上。
就在剛剛看到崖頂之時,花弄影突然一腳踩空,甄奇來不及攀住崖壁,立刻收緊手臂將她護在了懷裏。
兩人向滾滾而下的冰雪洪流跌去,直到身影被漫無邊際的白色吞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