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下山
林鹿棲無可奈何地看了許鏡洲一眼。為什麽每次在她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時候,都有一個這麽冷靜理智的人在阻攔她,不讓她發泄?可偏偏,她做不出任何違拗他的事情來,畢竟是曾經舍命救過她的人啊。
薛停雲對許澈天道“師父,我明白您的苦心,可複國實在是太難了。”
許澈天有些急迫地道“殿下,交給臣就好,臣都可以幫殿下辦妥。”
薛停雲擺了擺手“不,師父,那樣太為難您了。其實,父皇於您有恩,您便為他苦心經營,又教養了我,還救了我的性命,早已還清了父皇的恩情,您並不欠薛氏皇族更多了。我想,父皇在天之靈,也不忍您再為薛氏操勞複國了。”
許澈天還想請求,薛停雲卻抬手阻止道“請師父讓我說完。至於百姓,隻要我身上流著薛氏的血,就不會放任東越和南昭欺辱西晟子民。西晟的統治者,我不當,但也輪不到東越和南昭的暴君來當。”
許澈天神情有了改變“殿下是有什麽別的想法?”
“或許還需要時間,但請師父相信徒兒,會還西晟子民安定和自由!”薛停雲似是下定了決心,向許澈天鄭重地作出了承諾,“至於師父,已經為輔佐薛氏鞠躬盡瘁,徒兒怎麽忍心師父為了西晟耗盡一輩子的心血?所以還請師父,放下執念,把所有的事都交給徒兒去做吧!還有,從今往後,徒兒隻是師父的徒弟,再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子了。”
許澈天被薛停雲的言辭打動,半晌說不出話來。許鏡洲在一旁勸道“父親,師弟說的沒錯,況且師弟已經經曆了很多大事,成長了許多,能夠獨當一麵了,父親,你可以放下那些仇恨,去雲遊四海了。”
“雲遊四海?”許澈天夢囈般地重複了一遍,這是他暌違了多少年的夢想?他仿佛看到了少年時候的自己,那樣意氣風發,逍遙自在,而如今回頭去看已恍如隔世。他也曾在疲憊到極點時憶起這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但夢過之後便是再度投身複國大業之中的堅定決心。為報先皇之恩,他已經將西晟的責任都扛在了自己的肩上,這麽多年來,竟也成了一種習慣。
其實複國太過沉重,太過艱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他就是跨不過心上那道坎,好像不為薛氏皇族傾盡一生就對不起先皇一樣。是薛停雲的成長讓他感到了欣慰,感到了如釋重負,他或許真的可以歇一歇了。如果能夠放下執念,雲遊四海,何嚐不是一件好事?
沉默良久,許澈天抬起頭笑道“是啊,這天下該是你們年輕人的了。徒兒,鏡洲,你們說得對,我該去四處走走了。停雲從小是我帶大的,我失去了鏡洲,把停雲當成了親兒子,隻是鏡洲,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娘……”
許鏡洲拍了拍許澈天的肩“父親,別這麽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母親和我被暗算也不是父親的過錯。這麽多年,我在杳蘭山上過得很好,父親不必覺得內疚。”
其實剛知道自己剛出生就被親爹送走時,無論其中有多少緣故,從小以為自己是孤兒的許鏡洲還是覺得難以接受。即便他如今再獨立再強大,誰會願意像個孤兒一樣長大?可幾個月來他想了很多,也聽到了看到了許許多多人的不容易,反觀自己,雖然當年陰差陽錯上了杳蘭山,這麽多年來山主夫婦對他卻是極好的,他並沒有受過任何虧待。所以現在麵對許澈天,原先那一絲怨懟也就煙消雲散了。
撿了個幾乎無所不能的親爹,歸根到底還是件好事啊。
天高雲淡,杳蘭山上層林盡染,連雲霧都漾出了淺淺的緋色,美不勝收。
許澈天最終聽從了許鏡洲的建議,告別了眾人,雲遊四方。
自從那天薛停雲信誓旦旦地向許澈天作出承諾後,林鹿棲就一直好奇著他的計劃。但薛停雲卻不急不躁,天天拉著林鹿棲一起練著仙術,直到林茴認可二人到了可以出山曆練的水平。
於是,在一個晴好的秋日,林鹿棲終於雀躍地開啟了她的曆練之旅,和她親近的小呆一起。她本想再拉上許鏡洲,本以為多一個萬能師兄保駕護航,老爹也會非常樂意,沒想到林茴竟然以許鏡洲在杳蘭山上事務繁多為由拒絕了她。沒辦法,林大小姐隻好暗下決心,小心行事,及時認慫,少給自己惹麻煩。
不過林大小姐心裏雖然打著這樣的算盤,卻壓根沒想到薛停雲就是下山去惹麻煩的。
唔,沒想到小呆也會使壞啊!原來小呆使起壞來還是挺可愛的嘛!
林鹿棲癡癡地看著倚窗而坐的薛停雲,笑容燦爛得像個傻子。二人如今行事風格倒像幾年之前掉了個個兒,不過幾年前的小呆算是高冷掛的,從沒這麽傻過。
薛停雲看著窗外的目光收了回來,放到了林鹿棲身上“棲棲,你最近怎麽老這樣看我?”
“因為……因為你下了山之後特別好看啊。”林鹿棲咽了咽口水。
“嗯?什麽意思?”薛停雲驚奇地看著她。
“我以為你呆呆的時候已經夠可愛了,現在才發現你帶著我一起幹大事的時候才是最帥的!”
看著林鹿棲蘊藏著星星的眼睛,薛停雲笑著幫她拎起了包袱“好了,走吧。”
“都打聽清楚了?”林鹿棲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小聲問。
“嗯,我們現在就去星河州吧。”薛停雲和林鹿棲一起走出茶樓,“這幾天在東越所聞,都是在討論星河州的歸屬問題。東越看似強大,東越子民也狂妄自大,都覺得自己的國家足夠比肩北恒,區區南昭根本沒被他們放在眼裏。但南昭有那麽多奇異的巫術傍身,也不是好惹的。西晟已被瓜分了個七七八八,唯有星河州,離南昭更近,但蘊藏豐富資源的原始森林還是引起了東越的覬覦。東越和南昭私下裏的關係其實早有裂痕,如今為了爭一個星河州,怕是要動幹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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