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出關
林泉一夜都被林鹿棲護在懷裏,但畢竟年紀小,沒精打采地靠在林鹿棲肩上,好像隨時都會睡過去。
林鹿棲雖然疲倦,還被饑餓感侵襲著,但心理暗示起到了很強的作用,讓她得以抱著林泉一直走下去。抱累了就背,等林泉困了就再抱,整個白天林鹿棲都沒有讓林泉下過地。
要不是陷入絕境,林鹿棲都不知道自己骨子裏有多麽樂觀頑強。她始終懷著最好的期盼,林泉離開幻境就能恢複,而孟潛已經出去了,在外麵等待著他們。她甚至驚奇於意念的神奇,當她反複提醒自己勞累都是假象時,就不那麽累了,而且幾天下來,她也感受不到饑餓和幹渴了。唯有烈日的炙烤、夜裏的刺骨冰寒和時不時的眩暈讓她害怕,還有那看似無邊無際的大漠和躲在暗處的惡魔。
自從意識到其實不需要休息,她已經開始夜以繼日地趕路。所幸暗處的人沒有再下過黑手,可能看到林家姐弟這樣的狼狽也是那個人的惡趣味吧。林鹿棲已經沒有餘力去想那種仇恨,滿心滿腦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把林泉帶出去。
林泉很懂事,自從那天哭過之後就沒有再掉眼淚。林鹿棲能感覺到,這個四歲的孩子在努力成熟,為了不讓自己擔心。
誰能想到,杳蘭山兩位出生就含著金鑰匙的繼承人,會落入一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幻境之中,淪落到如此狼狽落魄的境地?林鹿棲雖然中過碧落血咒,卻從中咒直到昏迷都是體體麵麵的,而林泉才四歲,也沒受過什麽磨難。要說最有可能從幻境中全身而退的,隻能是孟潛了,可孟潛卻……幕後黑手的招數簡直就是誅心,但那人越狠,林鹿棲就越發堅韌,絕不能讓幕後之人得逞!
走到第九天正午,林鹿棲一如既往地感到頭暈,打算找一塊陰涼的地方歇一歇。她往沙山上稍微爬了幾步,背上的林泉突然喊起來“姐姐!看那邊!是不是邊界!”
林鹿棲忍著一陣陣眩暈看過去,不遠處仿佛矗立著一座高高的屏障,流光溢彩,似乎還可以看到外麵的模糊景象。
“我們去看看!”一瞬間,林鹿棲好像打了雞血似的,深呼吸了幾次,憋著一股勁背著林泉向那邊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終於要出去了啊……
劫後餘生的欣喜包裹了她的心髒,支撐著她走完最後的路。
穿過屏障的一刹那,林鹿棲的所有力氣都被抽光了,倒下去的瞬間,她仿佛聽到了林泉的驚呼,還有一聲熟悉的焦急的呼喚,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小鹿!”
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林鹿棲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熟悉的青蕪殿裏。
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的身體並沒有疲憊感,看來成功走出幻境真的不會影響到現實中的身體。既然如此,那泉兒是不是也沒事?她真的成功將泉兒帶出了那個鬼地方!
她立刻跳下床,房間裏除了她空無一人,但一跑出去她就險些撞上了人。
“怎麽這麽不小心?”低醇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哪怕闊別四年多,這一聲仍是一下子就敲擊在了她的心上。
林鹿棲抬頭愣了一秒,一把抱住了來人“拂塵!你出關了!在幻境外接我的人是你對吧?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說我是什麽樣的運氣啊,竟然能遇到你這樣的人,那鎖魂術即便是我爹甚至是南柯爺爺都難以練成,我甚至以為你……”
許鏡洲察覺到林鹿棲那一點兒哭腔,拍了拍林鹿棲的背,溫和地道“讓你擔心了。小鹿,你長大了。”
林鹿棲的心髒被喜悅填滿,笑中帶淚“哈哈哈,拂塵,那你還老了呢!我看看,哎喲成了仙就是不一樣,我怎麽覺得你越來越年輕了……對了,泉兒怎麽樣了?還有小呆,他……”林鹿棲突然頓住了,小呆,小呆他,出來了嗎?
許鏡洲望著林鹿棲的眼睛,一貫清逸的眉眼卻籠罩著愁緒“小鹿,泉兒他的腿是被人闖入幻境所傷,經脈俱斷……”
林鹿棲仿佛被雷劈中了,她難以置信地望著許鏡洲“為什麽……為什麽要害泉兒……那還有得救嗎?有得救嗎?”
許鏡洲將林鹿棲抱進懷裏,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別急,泉兒的腿可以救,有人帶著他去方丈洲了。”
“方丈洲?是那座仙山?”
“沒錯。”
“有人?誰啊?是不是北恒國師,東方悟說的高人?”
“是他。”許鏡洲歎了口氣,“我出關也是靠了他相助。還有師父也跟著去了。”
“好,那就好。那……小呆呢?”
林鹿棲問出來的時候,心已經跳得亂了方寸。如果他沒事,他應該會守在這裏,可是並沒有……
許鏡洲的懷抱又收緊了些“小鹿,你……堅強些,孟潛他在幻境裏和幕後黑手交手,拚了個兩敗俱傷,他……那位國師雖有通天之能,但也沒有把握能救,就選擇先救了你弟弟……孟潛如今在沉眠,師父開啟了幽泉室給他休養。”
幽泉室是杳蘭山靈氣最為充裕的密室,在開陽峰溫泉裏,是林茴都從未用過的密室。
林鹿棲從未想到竟然是孟潛和幕後黑手搏命才讓她和林泉後來沒有再受到威脅,沒想到孟潛竟然已經命懸一線,更沒想到不過短短的一個多月,在開陽峰上沉眠的就換成了孟潛!
林鹿棲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許鏡洲一邊安撫著她,一邊帶著她去開陽峰幽泉室。
幽泉室雖建在溫泉之上,卻是以寒冰築成,因此地仙氣馥鬱而形成了冰火並存的奇觀。
林鹿棲看到孟潛的瞬間,眼淚頓時決堤了。孟潛滿是血跡的衣服甚至都沒來得及換,就被送了進來,不知還能吊上幾日性命。他的眉峰緊緊蹙著,不知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刻經曆了什麽。
他左邊的臉頰上濺著一滴血,已經幹涸,暗紅的顏色深沉可怖,襯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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