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高燒三十九度八
吹風機還是地板上呼呼的吹著，發出類似嗚咽般的風響……
她纖長的睫毛不受控製般顫動起來……
他剛剛說，吻他？！
她知道，她沒有聽錯……
可是，他說這句話時，神情陰鬱到了極點，聲音又冰又冷，讓她感到……
害怕。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變成了這樣，明明在前一麵，他還好好的。
她究竟做了什麽，又惹惱了他？
陸遲墨冷笑，“怎麽，還要我重複一遍？”
黎漾仰起了頭，稍稍抬高身子，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了一個吻。
輕輕地，淺淺地，就像一片羽毛，落在了平靜的湖麵上，又如一陣清風，拂了柳葉。
她的唇，微微哆嗦著。
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幾乎遮住了她的眼。
陸遲墨盯著看了一眼，“再來。”
黎漾抬起頭，重新吻了她一下。
他一把攬住了她的腰身，稍微往前一用力，便將她的身體完全帶到了懷裏。
她仿佛是受了驚嚇，猛地睜大眼睛，張開嘴想要說什麽，卻給了他乘虛而入的機會。
他深深吻住了她。
黎漾睜著眼，嚐到他嘴裏，有淡淡的薄荷味。
看見了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柔和，有些陶醉。
驀地，他睜開了眼。
清冷的桃花眼裏，帶著濃濃的厭憎。
看她，就像是在看臭水溝裏的老鼠一般。
她心驚之時，身體被一股大力，重重的甩開，狠狠從床沿倒下，背部撞擊到了地板上。
吹風機裏的風，亂了她的發，她的一雙眼，紅紅的，噙滿了淚水，看起來好不可憐。
他冰冷的聲音砸了下來，“滾回自己的房間去。”
黎漾忍著疼痛，努力了半晌，才從地上爬了上了。
渾身的骨頭，就像被打斷了一般，疼得窒息。
她緊緊咬著下嘴唇，扶著自己的腰，一步一步，艱難的往房間外走去。
從始至終，沒有吭一聲。
她走得很慢，走了好久，才走到門口。
陸遲墨隻覺得心神煩躁，看到她要走出房間的那一瞬，疾步往前追了上去，終於抓住了她的胳膊，喊她，“黎漾。”
聽見他叫了她的名字，她似乎被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竟然是淚流滿麵。
他的心口如被重錘狠狠擊下，疼得無以複加。
伸手就固定住了她的臉，毫不猶豫的就吻上她。
有著鹹鹹，淚水的味道。
她拚了命的掙紮，伸手去捶打的他的背，抓著他的頭發，可他始終不肯放開她。
她用腿去踹他，他卻順手一個打橫，將她攔腰抱起，幾步過去，一腳踹開了浴室的門。
像室內泳池般大小的下沉式浴缸，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放滿了熱水，陸遲墨的力氣很大，黎漾根本無從掙紮，三兩下就被扒光了衣服，丟到了浴缸裏。
緊跟著，他也進去了。
黎漾想逃，陸遲墨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動手，雙手撐在了她肩膀兩側，把她整個人都固定在了懷中……
她的聲音幾乎帶上了哭腔，“陸遲墨……”
他垂下頭，用力吻上了她的唇，他喊她的名字，“漾兒……”
聽到這兩個字，她突然就哭了。
哭得像個小孩子，氣噎聲堵，連氣都透不過來。
他憑什麽叫她漾兒……
憑什麽……
他有什麽資格？！
這個稱呼，除了她的媽媽，就隻屬於她的初晨哥哥……
可是，她把自己弄髒了，她把自己賣了，她這輩子，永遠都不可能，再和她心愛的人在一起了。
她這輩子，隻能讓自己永遠爛在泥裏，髒不可及……
陸遲墨終於放開了她，第一次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她在他麵前哭過很多次，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像個孩子一樣在哭泣，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哭得連身體都在不停顫抖。
他把她從浴缸裏抱起，用浴巾裹住了她的全身，把她抱到了床上，吹幹了她的頭發……
她隻是哭，她想抓住什麽，可是什麽都沒有，她隻能抓著自己胸口的浴巾，那樣用力，就像要把自己的心揪出來一般。
陸遲墨的心，被一下一下的重擊著。
他從床頭櫃裏摸出煙盒，打開取出一支來點燃，淡淡的白色煙霧彌漫開來……
眸色暗沉……
他一支一支的抽著，直到她在嚎啕大哭中失去了力氣，最後隻餘下嗚咽，她哭的嘴唇發紫，似乎隨時都會暈過去。
室內滿是繚繞的煙霧……
她的全身還在發抖，隔了好久，才抽噎一次。
她抓在浴巾上的手終於鬆開了，隨即又抓住了枕頭，軟軟的趴在了床上。
她睜著大大的眼睛，裏麵還朦朧著水霧，長長的睫毛更是濕濡成了一片。
她緩了好久，才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呆呆傻傻般看著落地窗前，被一縷風半撩起的紗窗……
不明白，也不懂。
為什麽她總是莫名其妙的惹惱他。
為什麽他這般總是反複無常。
一會兒這個樣子，一會兒那個樣子，她根本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根本看不懂下一刻，他又會幹些什麽？
她不知道，她該怎麽做，他才會滿意，她該怎麽做，他才不會總是想盡千方百計的折磨她？
或許說，無論她怎麽做，都不會讓他滿意，因為他討厭她，他恨她。
因為她長得像秦希兒，因為她，害得他和秦希兒分手。
可是她不明白，他既然愛秦希兒，愛得那麽刻骨銘心，那就拚了命搶回來啊，不管用盡什麽手段，也要讓她成為他結婚證的另一半，哪怕是她死，也得葬在他的身邊，在她的墓碑上，永永遠遠刻上陸遲墨之妻。
為什麽非得花這麽大代價，找她這麽個替身？！
她想不明白，怎麽都想不明白……
頭好疼……
渾身都好好疼……
先前被陸遲墨推到了地上，她後背摔到了，估計青了一大片……
剛剛又那樣哭過，再番胡思亂想，頭更是疼得要命……
黎漾被折磨得根本無法入睡，她很想翻身，卻又沒那個膽子，她怕萬一陸遲墨嫌她吵，又不知道會搞出什麽事兒來……
誰知道他的呢……
不過，剛剛她也沒有想到，陸遲墨真的就放過了她……
黎漾頭疼，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東想西，她開始在腦海裏數數，從一開始數。
她在心裏一遍一遍默數，有時候數著數著就忘記數到哪裏了，又重新開始數。
她的耳邊時不時傳來打火機點煙的聲音，屋裏的煙味越來越濃，嗆得她幾乎要流出眼淚來……
她就這樣數著，有時候顛三倒四了也懶得管，就那樣胡亂數。
她不知道數到哪裏的時候，她睡著了，她隻知道，數了好久好久，久到她甚至有種要天荒地老的錯覺。
雖然是睡過去了，但黎漾還是睡得很不踏實，有時候，陸遲墨打火機發出的響動，她也能聽得清楚。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她被身邊的動靜給吵醒了。
室內的燈沒有關，她睜開眼，耳邊傳來陸遲墨喃喃的夢囈……
她聽不清楚，也不想去聽清楚，伸手拉過被子，把整個人，整個腦袋都藏在了被子裏。
這樣真好，世界終於清靜了……
可她，卻再也睡不著了，無論怎麽數數，也睡不著了……
她能隱約感覺得到，陸遲墨的身體抖得很厲害……
黎漾想了又想，想了再想，終於從被窩裏鑽了出來，忍著一身的疼痛，從陸遲墨的衣帽間取了一件襯衣穿在了的身上。
他個子高，襯衣長，她穿在身上，衣服已經遮過了她的挺翹的屁股，落在了她的大腿間。
她重新回到臥室，走到了陸遲墨的跟前。
他沒有蓋被子，雙手緊緊捂著腹部，高大的身子像貓咪一樣，蜷縮成了一團，瑟瑟發抖。
他白皙光潔的額頭上全是大顆大顆的汗珠，唇色慘淡，原本驚豔俊美的臉更是蒼白到了極致。
看起來，竟然有些可憐。
黎漾終究是不忍，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天啊，好燙！！
他發燒了，燒得還不低。
黎漾在房間四處翻找，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藥箱。
她又去拉開他身旁的床頭櫃，裏麵隻有幾本書，兩盒煙，萬幸的是還有一支溫度計。
雖然是老式的，不過總比沒有的好。
黎漾使勁甩了幾下溫度計，看了一眼水銀的位置沒有差錯後，抬起了他的手臂，把溫度計放下了他的腋下……
她的觸碰惹得他的身體狠狠顫了一下，抖動著唇，喃喃的，一遍一遍的喊著什麽，黎漾把耳朵湊過去，才聽清楚了，他是在喊，“媽媽……別走……媽媽……別離開我……”
他的聲音，似乎很痛苦。
媽媽？！
黎漾在腦海裏翻找了一下，以前好像聽說過，陸遲墨的媽媽，已經死了，不過具體是怎麽死的，她也不太清楚。
大約幾分鍾過去。
黎漾看了一下時間，差不多了。
她取出溫度計，舉在燈光下……
天，三十九度八。
這下嚴重了……
黎漾皺著眉，陸遲墨還在夢囈。
可是這次他喊的名字，她卻一下就聽懂了……
他在喊，“漾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