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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關城

  剛過了新年,洛陽朝廷方麵以太子繼岌不回朝堂主持朝議為由,決定“廢除前太子繼岌之位”,由李岌年僅七歲的四弟李繼嶦繼承帝位,登基稱製,改元成,隻是國號仍然自用大唐稱號。


  同一個國號,現在分成了南北兩個朝廷。


  對此,北方晉陽方麵除了發了一通檄文,詔告下,宣布李嗣源禍亂朝綱,妄圖挾子以令諸侯,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等等,鬧哄了一陣,就再也沒了下文,繼續采取守勢,並沒有采取任何“討賊”的軍事措施。


  反倒是李嗣源,命其女婿,感化軍節度使石敬塘從陝州攻潼關,義子護國軍節度使李從珂從河中攻汾水關,樞密使安重榮率霍彥威。杜彥球等攻河陽、澤州,一時間戰火在晉地南部燃燒了起來。


  河陽節度使夏魯奇則按照與李岌事先商定的策略,棄河陽,退守澤州。


  李嗣源雖然兵多將廣,占據兵力上的絕對優勢,但是李岌一方卻占據扼守著河東與關中關川險隘之處,形勢與朱溫稱帝時差不多,雙方局麵僵持,暫時是誰也奈何不得對方。


  洛陽方麵派人聯絡京兆府的任圜和鄜延的高允韜,那兩人惟恐唇亡齒寒,巴不得李岌在前麵頂著,自然是百般推脫,決不肯從北後出兵,夾攻固守潼關的忠武節度使張勁達。


  李嗣源對此也是無可奈何,鞭長莫及。


  共和元年春,正月。


  晉地的冬雪剛開始融化,空中陰雲密布。


  李岌手下大將何福進站在靈石縣南,陽涼三關中間的陽涼南關關城上,望著南麵山穀蜿蜒曲折而來的山間大道,神情肅然而安靜。已經奪取了汾水關李從珂所部河中軍朝著關城方向湧了過來。


  黃昏的原野上卻是顯得異常淒涼,積雪尚未消融的河穀裏遍地的死屍,關城下還在冒著的黑煙,以及人體血肉在燃燒後所散發出來的嫋嫋上升的焦糊氣味,都讓整個大地籠罩在一片悲傷的氣氛當中。


  何福進身高馬大,從十六歲就以晉軍勳貴子弟的身份加入到晉王李嗣昭身邊作為親軍,這些年來跟隨莊宗李存勖南征北戰,也算是為後唐滅梁立國立下了汗馬功勞。興教門之變,他與符彥卿在莊宗薨逝後也哭泣而去,其後投奔李岌,也深受信用。


  正因為如此,李岌也會命其率軍駐守靈石陽涼關,以李從珂的河中軍,守衛晉陽門戶。


  新年剛過,河中節度使李從珂奉命與絳州刺史毛璋一起,統兵三萬,合攻晉陽。


  原本意料之中的一場戰爭,一直拖了大半年後,才終於爆發……


  陽涼南關,也稱之為陰地關,位於靈石以南,正卡在呂梁山與太嶽山之間汾河所形成的雀鼠穀道中央,東麵是霍山,西麵是汾河穀地,關城就建在這要衝路口上。此時,汾水已經開始解凍,河麵上飄著浮冰,加上陰沉的氣,倒是顯出了一派肅殺景象。


  陽涼關是汾河穀地一處然隘口,兩側山勢險峻,海拔高達千米以上綿延的呂梁和太嶽兩大山脈,在兩大山脈中間被汾河衝刷出了一道狹長的河穀,其間車馬通行無阻,向來就是河中晉北太原盆地的主要通道。


  這麽一處險要位置,意圖固守晉陽的李岌自然是十分重視,從去年夏又重新經過了加固和整修,將關城擴大了規模,尤其是正對著大路的陽涼南關關城,各處全都用青石築成,甚至用新燒的水泥修築了幾座混凝土堡樓。城牆足足高五丈多多,而牆上還又加修了幾處高達兩丈多的混凝土碉樓。


  站在城樓上,看著氣勢雄渾的關城,頓時就會生出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豪氣出來。


  數萬兵馬已經從南麵滾滾而來。


  此時此刻,何福進手上隻有三千多兵馬,隻能是先放棄了還未來得及整修的汾水關,一麵向晉陽方麵緊急求援,一麵加固城防,準備倚關固守。


  現在監國李嗣源勢力龐大,號稱擁有下最強的軍隊,手下兵多將廣。而繼任為帝的李岌此時卻是虎落平陽,處於一生當中最弱的時期。他所轄的地盤,隻乘下了澤潞和晉陽堅城以北的忻、代和雲州、山北數地,依靠著晉陽堅固的城防和大義的名分,依然是後唐帝國的一麵旗幟。


  此時的河中軍洶湧而來,李從珂統帥的南軍完全是要以淩厲的攻勢,一舉擊潰城內的防守的北軍,一舉拿下陽涼三關,直帶晉陽。而何福進親自上了城頭,北軍在城牆上組織起嚴密的防禦絲毫不讓。


  雙方的旗號都是唐,國號一樣,卻分南北兩個朝廷,可謂是同室操戈。


  隻是李岌在稱帝後,晉陽的北朝方麵旗幟隻用紅旗,不再使用其他顏色。


  ……


  李繼岌在接到晉陽警訊的消息後,正在陽曲縣的唐明莊園準備春耕事宜。


  在接到從靈石方麵發出的急報,立刻命元任和康泰率一千騎軍緊急支援,其後,又拚湊了兩千多步軍趕到了靈石。


  元任率軍趕到陽涼南關後,幾輪箭雨下去,李從珂和毛璋在見到城頭上軍容整齊,一色黑色衣甲的晉軍後,知道北軍援兵已經趕到,於是就下令暫時停止攻城。其後南軍在慘烈的攻城戰中損失巨大,李從珂在猛攻未果之後,迅速調整,在關城南部開始修築土牆,準備修造夾城,進行長期對峙。


  此時的汾水兩岸,正是春寒料峭,汾水岸邊,殘冰還未消融幹淨。


  陽涼南關城外,一座足可容納數萬梁軍的大營立在了數裏外的汾河穀地大道路口上,倒也算是軍容整肅。


  站在高大的關城城樓上,匆匆趕到的李岌有些奇怪地看著南軍的營地。


  特麽的,根本沒帶什麽攻城器械,你們來攻什麽晉陽?

  李從珂你這是專門過來搞笑的麽?!

  三萬多南軍雖然聽起來人數不少,但是在這河穀裏根本施展不開,能夠攻城的地點也隻有關城城樓和兩側的數百步城牆。這點兵力想要攻下有數千兵力防守,如此牢固的關城,可是遠不夠用的。


  陽涼關本身就易守難攻,對於沒有多少攻城器械的軍隊而言,就是一座噩夢般的屏障。現在的南軍正體會著當年草原人在麵對晉陽城下時的感受,因為他們也沒有多少攻城器械。城頭上的敵人屍體已經被扔了下去,死去的守城者也被抬了下去,正在進行火化。到處都是血汙,沾染得已經看不出青頭青磚本來的顏色了。


  色漸漸變得黑暗,曠野裏,梁軍的營地燃起了巨大的篝火。李岌站在城頭,眯著眼看著南軍方向的火光,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符彥卿和何福進兩人提出要親自帶人夜襲敵方營寨,不讓對方構築城寨的建議,卻被李岌給否決了。


  李岌並不認為偷襲是什麽好主意,隻要這麽耗下去,幾後南軍自然就會退兵。他們不可能在汾河穀地耽擱過長的時間,否則就是真不打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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