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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逆轉③針鋒相對

  蔣雲初心頭微震。


  四歲那年,父母雙雙離世,他幼年不能理事,所能記得的事情有限。長大之後,追尋父母曾交好之人的憑據,隻有賬目。太多人都在父母走後疏於往來,各有各的理由,勉強不得,他也不稀罕。


  可他從不知曉,父親與何岱是生死之交。是騙他,還是當初的他們就像如今的他和阿洛,要暗中往來?

  何岱見他審視著自己,簡直要氣炸了,“我們年輕的時候,皇上曾兩次親征,我們都隨軍征戰,這你總聽過吧?”


  蔣雲初微微頷首,隨後食指輕輕一晃,“別打岔。你的事。”


  “……”何岱心想,這要是自己的兒子,得一吊起來抽八回,太氣人了,“我正是在我的事情。凡事都有個起因。”


  蔣雲初頷首,“那我洗耳恭聽。”


  何岱喝了口茶,順了順氣,隨著講述,陷入回憶:“當年,皇上並不是如今這樣,親征時,鎮國公、令尊、長興侯、令尊和我追隨左右,全力效忠。


  “袍澤之誼,一旦生出,便是一輩子。


  “鎮國公景淳風最是驍勇善戰,立下的是不世之功。我和令尊、長興侯也算得戰功赫赫。


  “可結果呢?

  “十四年前,景淳風帶幼子離京訪友,鎮國公府被暗衛血洗,上下幾百口無一生還,柳夫人身懷六甲,僥幸逃出府邸,幾日後被找到,難產而亡,孩子也沒保住。景淳風那邊,皇上給的法是他意圖謀朝篡位,攜子畏罪潛逃,至今下落不明。


  “九年前,賀家被蓄意針對,賀師虞和妻兒足足在大牢煎熬了三年,若非太子力保,怕是要被活活折騰死。


  “我福大命大,掌上明珠是太子妃,是皇上的親家,一直安穩過活。”


  蔣雲初斂目聽著,若有所思。


  “景淳風是怎樣的人?他是太子的授業恩師。他若不是君子,世間再無君子!”何岱激動起來,“他謀朝篡位?那就是明打明地給他潑髒水!將我活剮了我也不信!”


  蔣雲初抬眼看著那滿臉悲憤的男子。


  何岱察覺到他視線,從回憶中掙脫出來,“方才我沒蔣家。十二年前,你雙親雙雙暴病而亡,你敢你不生疑?眼下你把我查了個底掉,足見暗中的勢力不可覷。為何?原由之一,是不是查清真相,以圖心安?”


  蔣雲初默然不語。


  何岱歎息一聲,“後生可畏,你若早生二十年,大抵能與景淳風比肩。”頓了頓,牢牢地看住他,“如今的君王、朝堂是什麽樣子,你必然看得一清二楚。出生入死的武將功高震主,皇上忌憚,變得一年不如一年,這才是他不斷打壓勳貴之家的原因。而官場上,楊閣老都能高居次輔十數年。世道早已變了。”


  蔣雲初抬手刮一下眉骨,保持冷靜,不被對方言辭影響。雖然他可以斷定,對方的話,字字句句發自肺腑。


  何岱談及他想要的答案:“當年我們四人肝膽相照,經過變故之後,我不知道賀師虞,我沒變。隻要活著,隻要有機會,就得為景淳風昭雪,找到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太子的位子坐得向來不穩,私下裏諸多不易,坦蕩磊落的性子,變得謹慎微。


  “有些事,他不能做,那我來。


  “何家是黃玉山暗中的靠山,我是行賄受賄了,為的是讓那些人力保太子,更為了到了適當的時候,與我一起提出為景家昭雪。如今官場就是這樣的烏煙瘴氣。


  “太子妃知情,她是我女兒,景家的慘案,她也無法釋懷。


  “我們瞞著太子,不該,但就算告訴他,他也隻能幫忙遮掩。師徒情分,你該清楚,景淳風對太子,隻比陸休對你更好。他若這裏那裏的找轍,我認,隻當是瞎了眼,將女兒嫁給了枉顧恩情的白眼兒狼。”


  蔣雲初眯了眯閃著星芒一般的眸子,“你還有理了?”


  “生於地間,有所為有所不為。我隻要那個結果,若心願得償,將我怎樣都可以。”何岱又被氣到了,他強忍著,“你再給我一段時間。”


  蔣雲初問:“給你一段時間,讓你連蔣家都拉下水?”


  “你怎麽這麽氣人呢?跟誰學的!?”何岱忍無可忍,一拍桌子,震得茶壺茶盞作響,隨即反唇相譏,“看你現在這德行,是慶幸景淳風、你爹娘死的早吧?對啊,那時你才多大,沒必要記得那些,眼下侯爵在手,是書院的才子,更是賭坊裏逢賭必贏的高手,日子快活得很,何必節外生枝。快些將我綁了,帶去皇上麵前邀功吧。你爹娘在有靈的話,看了想必高興得很。”


  含譏帶嘲的一番話,又扯到了雙親頭上,蔣雲初被激怒了,麵上卻是彎了彎唇,徐徐道:“為生死之交昭雪,不是錯,可你卻忘了大局。


  “你這些事一旦敗露,皇上根本不會降罪於你,隻會猜忌、忌憚太子。帝心已然不正,廢太子是遲早的事。


  “被廢容易,再得勢的希望微乎其微。


  “你告訴我,餘下的皇子,哪一個不是昏君的料?你們出生入死換來的太平,如今還能維持,再來一個連趙禥、趙子安那種畜生都護著縱著的君主,該是何等景象?

  “蒼生何辜?”


  “我……”何岱被問住了。


  “我知道你痛恨誰,可你能將他怎樣?”蔣雲初逼問,“你是能讓他血債血償,還是能讓他低頭悔過?你恨他,可你就快變成他了,狹隘、偏激、自負、自以為是。”


  何岱目露詫然。


  “我慶幸雙親死的早?”蔣雲初笑容現出這年紀絕不該有的蒼涼,“我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在麵前,他們臨走前,阿初不哭,不怕,什麽都不要問,不要管,活著,我們隻要你活下去。”


  何岱眉心狠狠一蹙,淚意浮上眼底。


  “我學到的是隱忍,是讓自己變強,等待時機。”蔣雲初語聲有些沙啞了,“你見過親友的死,便該懂得那有多疼,便該避免更多的人再經曆生離死別。”


  何岱好不容易將淚意逼退,就又紅了眼眶,因為他聽到少年:

  “不過,你,我理解。”真的理解。隱忍是有限度的,到了臨界點,冒險行事都是輕的,換了他,不知會做出怎樣倒行逆施的事。


  何岱深深呼吸著,心潮起伏間,入耳是讓他氣急敗壞的話:

  “可你還是該死。你無能,該做的滴水不漏,現狀卻是漏洞百出。這一關能渡過去也罷了,不然,你便是殃及蒼生的罪魁禍首,死不足惜。你會成為你三位至交的恥辱。”


  何岱已經被氣得有些發抖了,可還是勉力站起來,想駁斥,可是望著此刻的蔣雲初,話卻如何都不出口。


  一身玄色道袍的少年,氣勢竟將他都震懾住。隻是坐在那裏,卻給他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睥睨下,莫過於此。


  片刻恍惚,何岱笑了,且笑得十分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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