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真君子當如馬
時令正值春暖花開，碧綠如茵的草原大的仿佛無邊無際。
遠遠地眺望，草地上的羊群如同白雲在碧海裏飄動，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濃濃的青草味道。天空明淨如洗，隻有少許絲絮狀的薄雲緩緩飄移，偶爾一兩隻叫聲響徹天穹的雄鷹，伸展著巨翅翱翔而過。
深深吸了一口氣，涼州大草原的廣闊，令人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仿佛舒展開來。
馬騰翻身下馬，腳下肥嫩的青草就像是踩在絨毯上一樣，一時間竟被眼前這樣壯麗的景象所震撼“早就知道涼州地大物博，畜牧甲天下！沒想到還有如此壯麗的景色！”
金繁嗬嗬一笑“將軍說的正是。不過，比這更壯觀的景象將軍還未看到呢！”
馬騰這才發現眼前隻有牛羊，並未看見有一匹駿馬，不禁詫異“隻顧著欣賞美景了。莊主，怎麽沒有看見馬群啊？”
金繁指著前麵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坡道“將軍莫急！翻過那個小山坡就能看見我們的馬群了。”
於是，一行人幾匹馬跟著金繁往山坡上走去。
還未走到跟前，馬騰就聽見有馬“噅兒噅兒”的叫聲，心裏已經開始有些激動。
涼州大馬已經讓他近乎癡迷，他於是雙腿一夾馬肚，催著馬兒上了山坡。
遼闊的草地上，一大群大約幾千匹小兒馬正在悠然的吃草、打滾、追逐、嬉戲、互相啃咬……
馬騰看著眼前的情形，讚歎不已“果然是涼州大馬橫行天下啊！”
金繁朗聲笑道“馬將軍，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馬騰衝著金繁一抱拳“多謝金莊主！”
說完，催動胯下戰馬跑下山坡。
馬群此時被馬騰驚得“噅噅”嘶叫，如海潮般勢不可擋地奔跑起來，四蹄翻騰、長鬃飛揚，場麵極為壯觀。
馬騰跟隨群馬一起奔馳，目光掠過已經注意很久的一匹火紅色的駿馬。
“果然是慧眼識珠啊！”金繁遠遠的看著讚歎道。
火紅色的馬駒始終跑在馬群的最前頭，這馬跑起來的姿勢與眾不同，細看之下居然是個順拐。別的兒馬跑起來四隻蹄子像不沾地似的，可它似乎不在跑，而是在飛。
馬騰認定這匹馬就是他今天要找的坐騎。
他盯著火紅色的兒馬猛追不舍，幾個呼吸間便把其餘的馬群甩在了身後。
兩匹馬越追越緊，眼看隻差大約一丈遠的距離時，馬騰鬆開了胯下大馬的韁繩，縱身一跳，穩穩的騎在了火紅色的兒馬的背上。
金繁一眾人遠遠的看見馬騰一躍上馬，都興奮的大聲喝彩！
可就在此時，火紅色的兒馬忽然仰天長嘶，停了下來，緊接著兩隻前蹄豎起，旋身淩空尥開了蹶子，馬蹄帶著青草和泥土四處飛揚。
跟上來的幾個騎手駭得遠遠避開，不敢近前。
馬騰緊緊扯住火紅色的兒馬的鬃毛，雙腿用全力夾著馬肚子，這才沒有被撂下來。
有一個膽大的騎手向馬騰拋過來一副籠套。
馬騰伸手接住後，用力扯緊紅馬的鬃毛，看準時機，用一隻手將馬頭套進了籠套裏。
紅馬哪肯輕易就範，長鬃倒豎，撒蹄繼續向前疾馳，仿佛憑空有股神奇的力量注入體內，幾個飛躍就跑的沒了蹤影。
有了籠套的牽製，馬騰也不再撕扯馬鬃，而是任由它飛馳。
紅馬馱著馬騰跑了半天後，漸漸慢了下來，馬騰試著一勒韁繩，它竟然乖乖的停下了。
馬騰一看可高興壞了，這馬總算是被他馴服了。隨即翻身跳下馬背，輕輕拍了拍馬頭。
紅馬乖巧地伸出舌頭舔了舔馬騰的手背，身體也輕輕地在馬騰的身上蹭來蹭去。
總算是馴服了這匹烈馬！馬騰看著眼前這匹如此神駿的涼州大馬，無比欣喜……
金繁和吳瞎仙他們追上來的時候，馬騰正騎著剛馴服的紅馬在草地上悠哉悠哉的往回走。那怡然自得的樣子，仿佛告訴人們，我們不是一人一馬，而是一個整體，一個合二為一的漂亮的組合體……
金繁撫掌上前讚道“將軍果然英武不凡，這可是我馬莊最出色的馬兒了，性子也最烈，從小養在莊上卻沒有人能近身馴服，今日肯臣服於將軍，看來真是你合該與它有緣啊。可喜可賀！”
眾人一看馬騰馴服了最威猛的涼州大馬，都佩服的五體投地，一個個都讚歎不已！
吳瞎仙一臉興奮“恭喜將軍得此寶馬！”
金繁又一次稱讚道“馬將軍不愧是將門之後，果然驍勇！”
馬騰上前一揖“莊主謬讚！馬騰多謝莊主贈此良駒！”
經此一事，金繁對馬騰更加令眼相看“寶馬贈英雄，也是我等的榮耀啊！今日不如就在我金繁馬莊為將軍設便宴慶祝，如何？”
眾人自然都拍手稱快，於是掉轉馬頭返回馬莊。
紅馬此時也像是在炫耀自己找到了主人，高仰著馬頭，奔馳得更加得意，身後蹄花一路翻騰……
這一次來金繁馬莊可謂滿載而歸，既看了金繁馬莊繁育涼州大馬的壯景，又得到了莊主肯將優良戰馬充入軍中的保票，還馴服烈馬神駿為坐騎……
馬騰由衷的感到此行不虛，甚而喜出望外。
天色已晚，看來今夜是要留宿金繁馬莊了，便也不好太過推辭金莊主的一番盛情，恭敬不如從命，隻好去赴宴。
馬騰和吳瞎仙被金繁請到了金繁馬莊的宴客大廳裏，廳堂裏早有聞訊而來的當地士紳迎候，大家彼此見禮後落座。
這金繁馬莊總是令人意外又驚訝，令馬騰沒有想到的是，這宴客廳也是馬的世界。
大廳的門口有馬，大廳的隔斷也是一匹匹造型各異的駿馬雕塑。廳堂的四麵牆上掛滿了駿馬圖、《八駿圖》、《萬馬奔騰》圖，還有各個朝代詩人的詠馬詩、詠馬詞。
不僅如此，側麵的牆壁上還掛有馬頭骨、馬尾巴、馬鞍、馬鞭、馬蹄鐵等物，甚至還有一整張展開在牆壁上的馬皮，看上去很有些粗獷怪誕之風。
吳瞎仙玩笑道“金莊主，別人家的廳堂都是雕梁畫棟、書畫玉器為飾品，而莊主你掛上馬頭骨和馬鞍什麽的，會不會影響客人的食欲呀？”
馬騰不讚同“吳軍師，你過去不是軍人，所以你不知道駿馬對於軍人意味著什麽。這一點，你要慢慢地適應喲！我感覺這些東西掛這裏真是相得益彰再好不過了！”
大家見馬騰這樣說，都特別開心。
尤其是金繁，感覺馬騰不是在誇廳堂的布置，而就像是在誇他愛如掌上明珠的孩子，不是俗語說“媳婦兒是別家的標致，孩子是自家的可愛”嗎？
馬莊的經營便如同養孩子般讓金繁殫精竭慮，每一處哪怕是細微的一塊馬骨都是他親手打磨，繁育成功涼州大馬是他的得意之事，經營好馬莊亦是他此生最值得追求的事業。
酒宴開始，金繁作為東道主向馬騰諸人敬酒。
酒過三巡，馬騰舉杯回敬金繁，並問出了大家也很好奇想知道的問題:“金莊主，我敬你，還請滿飲此杯，然後還要請你告訴我們，你是不是特別的愛馬呀？
人家的大門口，都是石獅子把門，你卻是一匹匹石馬看門。就連會客廳，也打扮的像馬具展覽館，真是叫人望而生敬又生畏啊！”
金繁笑著回答“馬將軍說的是，在下就是有個愛馬癖！天生愛馬，就像愛自己的娃娃一樣，那可真是愛之入骨呀，三天聽不到馬叫我這心就慌的厲害，吃飯吃不香、睡覺也不踏實。”
眾人一聽哈哈大笑。
馬騰戲謔地問道“金莊主如此愛馬，可是得了天馬精神？”
金繁連忙擺手“馬將軍過獎了！天馬精神，正是太守大人平生所追求。我過去給張太守養過馬，所以這都是受張太守的影響呀！”
說著走上前給馬騰敬酒“天下誰人不知將軍令先祖伏波將軍乃相馬之神，威震嶺南，那才是龍馬精神！”
馬騰見金繁說起了自己的先祖，愈加高興“這些都是太守大人告訴你的？”
金繁肅容答道“張大人告訴我們，馬將軍先祖當年征戰南粵，平服狄羌，那可真是每到之處，即所向披靡呀！”
馬騰自豪之情油然而生“是啊，先祖一生戎馬、南征百戰，為平定天下最終馬革裹屍。我為有這樣的先祖而感到驕傲！”
馬騰說完一飲而盡後繼續道“各位，如今天下不太平久矣，中原一帶哀鴻遍野，民不聊生，而我西涼一隅，卻能保持民淳俗美、安定富足。
不久前還鏟除了企圖給西涼府帶來戰火的反賊董天倫，令我西涼百姓免遭生靈塗炭，正因為有太守大人的運籌帷幄，才把我們西涼治理得如此之好啊！”
董天倫謀逆被誅之事已是人盡皆知，眾人皆明了乃是太守與馬將軍二人合力之功，所以紛紛對馬騰極盡溢美之詞讚譽。
金繁站起來又一次為馬騰敬酒“馬將軍，在座各位不比你我與太守大人親近，不如請您來給大家講一講我們的張大人，冒昧再請將軍說一說將軍眼中的駿馬如何？”
馬騰高興的舉著杯“各位，金莊主這個提議甚好。我所認識的張太守張大人，他守土一方、造福一方，在治理西涼的過程中，他唯一效法的就是自強不息的天馬精神。
《易經》雲，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什麽叫天行健、自強不息?說的就是天馬精神呀！《論語》又雲，士不可以不弘毅。士子怎麽才能成弘毅，就是要學天馬精神啊！”
遂手指廳堂懸掛著的馬鞍子繼續說道“你看這馬鞍子，它雖然不是馬，但它可以告訴我們，得天下在馬上，治天下卻在馬下。
這馬鞭又說明，駿馬雖好，還要善於鞭策。還有這馬蹄鐵，它更是哲理深遠，意味深長。世上沒有不變的事，但也有萬變不離其宗的事。
駿馬千年，人事萬變，但馬蹄鐵的形狀萬古不變。這就是千古愛馬之說的根源啊！”
眾人感觸之餘拍手讚道“哎呀呀！我等皆知將軍武藝超群，今日聽君一席話，方知馬將軍年才弱冠便已見識非凡，文韜武略都是個中翹楚。真是英雄出少年，實實令虛長將軍許多的老朽們汗顏啊！”
金繁亦接話道“將軍此番言語，使在下茅塞頓開，更明白了天馬精神之真義，它就是善良而不怯懦，勇猛而不殘暴，永遠保持前進精神！
自此，我金繁立誌也將以張大人為榜樣，以駿馬精神為人格，做一個像馬一樣忠誠、可靠的人！”
馬騰讚賞道“說得對！說得對！金莊主此話已通大道！人如果能活到一匹馬的境界，一定是真君子了！我祝金莊主在金繁馬莊宏圖大展，繼往開來，培育出更多我們的涼州大馬來！”
金繁激動萬分，再一次起身向馬騰敬酒。
馬騰高興的站起來舉杯“來！為我們在西涼大地上宏圖大展滿飲此杯！”
大家高興的碰杯，開心的一飲而盡，賓主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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