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如今他國意圖尋求同盟,此時前來皇都,定然是為了向陛下求娶公主。”穆大人嚴肅的思慮道“可當今陛下如今也隻有兩位公主未嫁,皇貴妃的女兒姝寒公主一向是皇帝捧在掌心怕化掉的明珠,定然不願意去那遙如天邊的苦寒之地。”


  正在說話的這位穆思原是禦史大夫,今天一大早便被皇帝召來議事,討論此次與他國的和親事件。


  皇帝高高的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難得的眼中帶了一些憂慮,他歎了一口氣“我這個女兒從小在我身邊長大,金枝玉葉,又被黃貴妃寵的無法無天,怎麽能去那些地方吃苦,加上皇貴妃對這個女兒格外愛重,怕也是不肯的。”


  穆思源覺得他說的有理,又有什麽地方不對隻得強扭出一個非常難看的笑容回應他“可禁鄭就是衝著這位公主來的”。


  “他們的這點小心思是再明顯不過的了,意思上是在求娶陛下的公主,勢必不會願意娶一個與皇族並無緊密聯係的郡主,往常若是陛下您不願意將自己的親生女兒給嫁出去,大可以在宗族之中挑兩個適齡女子封給他們郡主的封號,便可以堵住他國的嘴,如今這一國既然氣勢洶洶的到來,恐怕不會輕易放棄。”“大公主姝月已經出嫁兩年有餘,誰人不知曉?”


  “陛下若是不想將姝寒公主下嫁到那苦寒之地,此時還有轉圜,若是等到使團到了皇都,在朝野之上提出了這個要求,陛下怕是要為難了。”


  皇帝眼中神色未明,他靠在椅子上思量著對策“最好有一個十足的理由可以拒絕和親,要不然朕就囑咐皇貴妃盡快的替姝寒在皇都擇一個青年才俊相配,斷了這些外邦小國的念頭。”


  “可臣以為,與他國聯姻迫在眉睫,於我國來說更是利大於弊。”


  穆大人繼續回稟,也不看皇帝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的神奇景色。“陛下,如今我國江南水患未平,西北地震頻發,國庫空蕩,才糧不足,正是休養生息的關鍵時刻,與他國和親可以保持良好的邦交,更能鑲助一方,為今後的大業打下基礎。”


  皇帝的眉眼不定,幾番掙紮下,心裏又暗悄悄的生了其他注意“朕記得,不久之前,四皇子之前從邊界帶回了質子,她雖不在朕的身邊長大,可到底也是朕的女兒,不如改日擬個封號,享公主之尊,他日若是有國誠意求娶,求娶,也可以替姝寒出嫁。”


  皇帝隨身的太監在一旁聽的心驚肉跳,知道了,皇帝已經動了這樣的心思,再也不能將這件事情攤開明麵裏去說,而後便被皇帝派去四皇子府宣旨,這次的旨意並不是趙千山的封號,隻是關於這次讓四皇子許朝華接待各國求親侍者職務的調令。


  許朝華正在自己府中更衣,老太監來的太過突然,接旨的時候並沒有提及後殿的趙千山,對外隻說趙千山受了刑,至今臥床不起,隻能安靜休養。


  老太監在宮中呆的久了,什麽樣的場麵沒有見過,從勤政殿的滴血驗親便一眼便瞧出了許朝華麵對趙千山的事件強製堆積出的假笑。


  老皇帝頒布了皇帝的旨意,許朝華便有意知道更多,施了禮便主動邀老太監入殿內喝茶“前段時間偶然得了些東洲產的紫毫茉莉,不知公公願不願意嚐一嚐”。


  進元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服侍,在當年隻是皇子的陛下的身邊,也算是個久居宮中的老太監,如今有些灰白色的頭發梳在腦後,不偏不倚,端端正正,他拱著腰,眉眼含笑,清晰的皺紋刻在他的眼角,顯示出幾分溫和隨意的臉色“東洲是老奴的故鄉,老奴就沾沾四皇子的福氣嚐一嚐。”


  許朝華急忙將人讓進了殿中。


  昔日落難時,進元公公曾經被皇後的娘家,如今莫家的家主所救,從此保持了良好的交往,進元也慢慢的歸順莫家所用,為莫家打探消息,皇後在世時生下了兩位皇子,其中四皇子許朝華人品中正,是莫家乃至很多官員心中最好的太子人選。


  進元有意要跟這位未來的太子甚至是皇帝交好,所以對許朝華的事情格外上心。


  許朝華看重白千燈,這一點,進元心裏知道,早在之前大皇子陷害趙千山非皇家血脈之時,蕭霜華幾乎是豁出了一切去救她,進和對於此次的和親事件隱隱約約有些頭疼,如果知道了皇帝要用白千燈和親,四皇子八成要生氣的。


  他的疑慮沒有錯,四皇子也不是生氣,他是簡直氣炸了。


  但他的自製力一向很好,端茶盞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合一合眉眼,心緒便穩定了下來。


  進元聞著空氣中流動的紫毫茉莉的香味,愉悅的噎下了一口茶,從善如流的說道“四皇子若是不想要小公主和親,此時便可以開始計劃這次的和親事件了。”


  許朝華冷笑了一下,又日常閑聊了幾句,便客客氣氣的把進元送出了府。


  趙千山和歡顏一起在廚房裏忙了許久,兩人一起新做了牛乳糕,趙千山還做了一份金風玉露羹準備一起帶給許朝華嚐一嚐


  。


  李嬤嬤的身體在休養在逐漸好了起來,白千燈得了閑便來看她,這次更是帶來了自己做的牛乳糕,用指腹捏著柔軟的乳白色糕點喂她吃。


  趙千山一貫愛笑,又愛撒嬌,平時待人寬誠親和,又不拘泥些無用的禮節,時間一久,四皇子府的下人門沒有不喜歡這位小公主的,畢竟上位者普遍強勢,有這樣一位沒有架子又坦誠可愛的皇家子嗣實在是難得。


  李嬤嬤知道她的性格,便乖乖的吃下了口邊的糕點,又隨口誇了幾句“小公主做的真好吃。”


  平日裏四皇子專門命人給趙千山送的各色糕點,時鮮瓜果,隻要她有剩下就會張羅著大家將他們瓜分,一點也不藏私,一張小臉總是笑的像朵花兒一樣,給人很多好心情。


  得了肯定和誇獎,許朝華笑的更開心了,便用食盒帶了牛乳糕和金風玉露羹一起來找許朝華。


  白千燈跨過門檻,用少女清脆聲音的喊道“朝華哥哥快嚐嚐看,這是我第一次做金風玉露羹呢”。


  許朝華因為煩悶高高扭起的眉頭終於放了下來,對著趙千山笑的溫柔及了,問道“這是你做的?”


  趙千山笑著,直接將一塊乳白的牛乳糕塞到他的口中,牛乳糕入口即化,非常軟糯,又包裹著濃濃的奶香,許朝華嚐了一口,由衷的誇讚道“的確不錯,小千山做的真的很好吃。”


  趙千山聽到這句話之後,興高采烈的將湯盞往前推了推“哥哥快嚐嚐,這是我親手做的金風玉露羹。”


  許朝華嚐了一口,繼續誇道“咱們小公主做的金風玉露羹,的確比哥哥做的要好。”


  趙千山卻不開心了,嘟了嘟嘴,眨了眨眼睛疑惑的問道“可是為什麽我做不出和哥哥一樣的味道呢?我隻喜歡哥哥做的。”


  許朝華很享用趙千山的撒嬌,點了點她的鼻尖“隻要你喜歡,哥哥就一直為你做。”


  想起今天的聖旨,還有父皇的意圖,看著眼前單純的小女孩,許朝華隻覺得心裏發澀,澀的厲害,他看著小丫頭許久,輕輕的問道“小公主,你有沒有什麽願望,或者什麽想要的東西?”


  趙千山盈盈一笑,眸子裏裝滿了單純的快樂,語調歡快的說道“有啊,想跟哥哥在一起,一輩子”。


  許朝華愣了一下,無奈又寵溺的笑了笑“你是一個姑娘家,將來可是要嫁人的,怎麽能一直跟著哥哥?”


  趙千山眼珠一轉,托起下巴,認真的想了想“那我就直接嫁給哥哥,好不好?”


  許朝華這下就更加無奈了,隨手喂了一塊牛乳糕塞給白千燈“你這傻丫頭,年齡小小的,說起嫁人居然都不害羞的。”


  趙千山一口咬住牛乳糕,輕輕的含住了蕭霜華的手指又放開“隻要能在哥哥身邊,不管做什麽,我都願意。”


  許朝華低下細密的睫毛,看向趙千山的眼睛盛著莫名的情愫,那情愫慢慢濃烈起來,像是一團化不開的墨,直直發射過來,仿佛要射到人的心裏去。


  他望著趙千山的笑顏,獨自緘默許久,才緩緩的收斂起眼中包裹的情愫轉身離去。


  和親的具體事宜一旦開始,兩方國家便會提交男女雙方的生辰八字交由各自欽天監查驗,而趙千山在他國為質,如今早已經無人知曉她的具體生辰,許朝華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男方具體的生辰,以預備好讓小丫頭全身而退的對策。


  子不語怪力亂神,許朝華自認從不相信命格之說,卻不得不利用民眾對神民的信任,來為自己,為趙千山造勢。


  如今欽天監監正曾衫是個書法癡狂者,不喜金銀,不愛奢靡,美人江山統統不在意,唯獨一樣,優秀的書法字跡對他來言是抓心撓肝,是人生不可不得之物。


  此人高冷倨傲,頗有才氣,偏偏命裏還有幾分造化,早年曾經拜在享譽盛名的黎重先生座下,練就了一手瀟灑風流的狂草。


  許朝華一邊敲著桌子的邊緣,現在自己的心裏暗暗的想著,自己曾經有幸和這位監正有過一麵之緣,那時他路過一間寺廟,這位正大人觀賞石碑上的字跡入了迷,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石頭樁子死死的釘在了石碑前,身邊一位小廝淚眼婆婆的拽著他的衣服,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當時的天色已經有些西沉,從一旁的馬車裏走出一位妙齡婦人,這婦人肌如白雪,素衣青絲,體態輕盈,保養的十分成功,全身未有半點金銀之氣,連束發的簪子也是用一支木簪挽了,襯的她清麗又脫俗。


  她徑直走到曾衫的麵前,一張玉麵立馬斂下了溫柔的神色,換上了幾分咬牙切齒,伸手掐著他的耳朵,像教訓孩子似的把曾衫拎走了。


  曾衫隻感覺耳朵一陣熱痛,心裏頓時便明白了這是自家夫人的動怒了,嘴裏立馬溫柔的哄道“夫人,我錯了夫人,夫人我耳朵好疼啊,夫人輕一點~”


  當時被人口口知道這曾大人愛重筆墨遠遠勝過自己性命,卻不知道曾衫愛重夫人,是個朝野皆知的妻管嚴,這點不知成為多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他本人卻對此並不在意,對外隻道“我與夫人情深義重,夫人對我亦是深情款款,旁人閑言碎語不值得在意。”


  曾衫膝下隻有一子,傳言他夫人生兒子的時候難產,產房痛了一日一夜,幾乎一屍兩命,這位監正大人在旁哭昏了兩次,這下又需要人分心照顧,整個府中的下人急得亂成一團,從此過後,這位監正大人再也不要自家夫人生孩子了。


  雖然這兩人都是朝中的才子,平時各司其職也見不得幾次麵,許朝華專程讓貼身的護衛前去曾大人府裏下了拜帖,請曾監正到京都酒樓永豐樓相聚,對談學問。


  趙千山自從回到京都沒有一次離開四皇子府,如今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許朝華便帶著趙千山一起去了永豐樓。


  他把白千燈當成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私下裏任由趙千山倚靠在他身邊,他喜歡這種親密,仿佛能通過這種獨無二的親密,填補掉一些內心的空白。


  二人在包間剛剛落座,門口便一陣喧嘩,曾衫攜夫人已經來到了永豐樓。


  如今京都文風盛行,民風開化,男女關係也不似往常差距很大,女子也可參加社會活動,讀書習字,朝廷甚至為女子設置了職位,曾衫的夫人也是一個才女,她思維細膩,見解獨到,是曾衫的左膀右臂。


  許朝華起身見禮,趙千山站在他的身後,一張精致的小圓臉上生就了一對圓圓的眼睛,那眼神像一隻小鹿,乖巧又豐盛。


  許朝華剛和曾衫寒暄了幾句,曾夫人倒是很喜歡這個愛笑的小姑娘,便拉了她的手,兩個人坐在一起。


  許朝華為曾衫倒了一杯茶,拱手道“曾監正,禁鄭和親使臣已在路上,父皇已經下了諭旨,讓我來接待此次的使臣。”


  他用眼神給對方指示“她就是我從邊界帶回來的小公主,賢妃的女兒,趙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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