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無鹽嫫母
隨後,虞濛便與荀起說了即刻要去辛家出診一事。
荀起麵色冷冷淡淡“這個時辰出城,晚上又要住別人家了?”
“酉時才關城門呢,讓石大石二把車趕快點兒,應該來得及。”虞濛露出清甜微笑,烏眸炯然望著他,似在撒嬌,又似是安撫,還略帶著幾分懇求之意。
荀起心頭一軟,靜靜地偏開了目光。
虞濛見他默許,欣然一笑“那我走了啊,早去早回。”
隨即轉身,小快步往庭院外走,白芍白蔻緊跟在後。
荀起丹唇輕抿,目光凝在虞濛的背影上,沉吟片刻,把展渡叫過來吩咐了幾句。
辛家住在雲洛城外十裏處的慶雲坊。兩進的院子,不算太寬敞,倒也窗明幾淨。
辛嫄因臉上生瘡,終日待在臥房,一應飯食都由後廚的苗大娘單獨備了送過去。
“夫人,請隨我來。”辛姨母一麵領著虞濛去辛嫄臥房,一麵道,“嫄兒她爹在鄰村張員外家坐館,他弟弟在書塾還沒回來呢,家裏就老身和嫄兒,還有一個門房一個廚娘在。”
到了房門前,辛姨母推開門讓虞濛和白芍白蔻先進去,自己走在最後,向裏間喚道“嫄兒,娘幫你把荀夫人請來了。”
辛嫄正坐著臥榻上,倚著木壁呆呆出神,連有人推門進來都沒察覺,還是聽見辛姨母喚她才回過神來,忙整了整衣衫,要起身下地見禮。
虞濛微笑著抬手止道“不必多禮。聽令堂說你有時心下作痛,不知這會兒還痛嗎?”
辛嫄見虞濛幾人來到自己麵前,不自覺便將頭一低,似乎羞於讓人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樣,聲音細弱得隻有她自己能聽見“這會兒不疼了,隻是臉上很疼,一碰便疼。”
辛姨母見其這般,急道“哎喲嫄兒,你大點聲,抬起頭來。荀夫人是郎中,不讓她看清楚你的臉,叫她如何給你治啊?”
辛嫄麵頰一紅,緊抿著唇慢慢抬起頭來,兩眼卻仍舊看著地麵。
虞濛靠近前去,仔細看過,給她把了脈,照例詢問了一番,而後對辛姨母說道“您想的不錯,令嬡的病因確實出在身體裏。”
“哦,”辛姨母尋思了一下,“倒也有個郎中說過是什麽……體內陰虛火旺所致,但開了藥吃了好些天竟一毫也不見效,卻是何故?”
“之前開的方子可還有麽?”
“有,我這便去拿給您過目。”
很快,辛姨母將前一位郎中開的藥方取來遞與虞濛。
虞濛覽畢,道“這藥方上多是清熱去火的藥,但方才令嬡說還有腹中急痛,飲食不下之症,因此並非常見的陰虛火旺,而是氣血失調,瘀滯不通,需要理氣活血方能好。”
辛姨母雖聽得不甚明白,也連連應聲“好,那照夫人這般說,想是能很快醫好了?”
虞濛眼裏含著笑意,朝辛嫄看了一看“我一會兒開兩副藥方,一副外敷,一副內服,內外並用,半個月左右,令嬡臉上的瘡便能結痂了。再連續喝上兩個月,心腹疼痛也能好了。”
辛姨母頓時放下心來“那好,等夫人開好方子,我馬上去抓藥。”
辛嫄此刻方敢抬眼和虞濛對望,抿唇笑著,雙手輕輕碰了碰連她自己都不忍直視的臉。
不多時,虞濛將藥方寫好交與辛姨母,細細叮囑了一遍。之後便起身告辭,隨辛姨母一道出門。
幾人剛行至垂花門邊,忽見門房匆匆跑來,手指著門外對辛姨母道“夫人,楊家來人了,馬上到門口了!”
“你看你,楊家來人了請進來便是,何至於大呼小叫的亂成這樣?”辛姨母輕聲責備了一句,略帶歉意地看向虞濛,“夫人,我親家來了,還得招待他們,怕不能送您了。您幾位慢走啊。”
虞濛正欲開口,門房插話道“不是啊,夫人,他們來了好些個不認識的人,不像是來做客的。”
辛姨母一聽,神色微愣,琢磨了一下,大步穿過垂花門欲去看個究竟,恰好聞得門外“嘭嘭”響起了敲門聲,有人粗聲高呼“開門!開門!”
屋裏的人都驚了一驚,麵麵相覷。
門房湊上前去,對著辛姨母擠眉弄眼,低聲問“夫人,還開門嗎?”
“快開門!知道你家有人,馬車還停在外頭呢!快開門!”一聲聲高喊恍如強盜一般。
辛姨母約莫猜到了楊家人的來意,心裏有點慌亂不安,但她也不是膽小怕事之人,長呼了一口氣,打開了大門。
見著堵在門口的七八個人,隻有楊家父子是她認識的,不由滿麵驚訝“親家,賢婿,你們這是……”
楊父一嘴灰白胡須抖了抖“誰是你親家?不過是下了定禮,還沒過門呢,我們可高攀不起!”
說著一招手,身邊一個家仆遞了個紅漆木匣過來。
楊父指著木匣道“你家當日的定禮,還給你們。這門親事不作數了!”
辛姨母心裏驟然亂作一團“親家……這是怎麽說的?怎的好端端的親事如何便不作數了?可是我們有什麽不對之處?”
“你們自己心裏有數,少在這裝糊塗!”楊父瞪圓了眼,“若不是小兒無意間聽人說起,我等險些被你們耍弄了!”
垂花門後,虞濛和白芍白蔻三人字字句句聽得分明,連廚娘也聞聲過來了。
虞濛不由往辛嫄的臥房看了一眼,暗忖院子不大,想必她也聽到外麵的動靜了吧。
原本欲要離開辛家趕回城內的,見此時這般,虞濛不禁有些遲疑了。
門外,辛姨母壯著膽子道“您老莫急,有什麽事咱們心平氣和好好說明白何如?”
那楊敖方巾闊服,一副儒生打扮,立在一旁瞧了半晌,這才邁步上前來,緊攢著兩道長眉,麵露鄙夷“世伯母休要裝傻充楞,令嬡分明長了一臉麻風,貌如無鹽嫫母,卻讓汝等說成清秀佳人,欲許給晚生為妻,晚生雖未登科甲,也絕非汝等可輕易愚弄之輩!
“這樁親事我楊家絕然不會接受,之前的定禮你我兩家也需各自退還。”
辛姨母再也無法鎮定,急聲厲色道“誰這麽信口胡說?我們嫄兒幾時得了麻風了?怎麽便醜得像無鹽嫫母了?是誰說的?你告訴我,我定要找他鬧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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