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兄妹
“好久不見了，阿瑤姑娘。沒想到，你竟然還記得。”
洛雪夢看著眼前的程黎，這個曾經在醉生夢死樓裏相識的書生，替洛雪夢叫板夏侯桀，如今依舊叫著洛雪夢在醉生夢死樓裏的名字。是那樣的熟悉，卻又是那樣的陌生。
當他們目光相遇的那一刻，時間的流沙似乎也停止了，迅速倒回了那一年。
那一年沒有戰爭，那一年木菀雲和卓霖月都還陪伴在洛雪夢身邊，那一年秦默冰和洛雪夢總是小打小鬧，但感情卻得到了升華。一眨眼至今，這所有的一切卻都隨著時間，淹沒在了戈壁的黃沙中，成為了洛雪夢最美好的回憶。
“你說她也是被迫的，是什麽意思？”洛雪夢指著身旁的小廚娘。
程黎便說道：“在下在棧道上聽聞，於河鎮上有一家專門買賣漂亮女子的黑店，破壞了不少人幸福美滿的家庭。於是在下便來到了於河鎮，在這家客棧外蹲守了好幾日，這個小廚娘私底下曾經幫過在下不少的忙，也是從她口中，在下才得知了關於這些黑心家夥的手段！”
“原來如此。”洛雪夢笑道，“當日便見公子俠肝義膽，今日一見，更是正義稟然了！”
程黎淺笑著看向小廚娘，道：“這家黑店想來是斷送在今日了，你以後可有什麽打算？”
小廚娘扭扭捏捏地看向程黎，並未言語，隻是羞澀的搖著頭。
洛雪夢便說道：“看樣子，她也無處可去了。如今是戰亂之時，她一個人隻怕還是會落入壞人之手。”
程黎點了點頭，道：“若非在下要北上尋妹，否則便會為她尋一個好人家再離開的……”
“公子是要北上？可巧了，我也要北上，回家。”洛雪夢笑道。
程黎更是歡喜，道：“這樣便好了！在下原還想著，剛剛見麵又要分離，再見便不知是何日了，如今阿瑤姑娘既然也要北上，那你我剛好結伴，路上也還有照應！”
“正是！”洛雪夢笑著看向小廚娘，道，“如果姑娘不介意，可做我的丫頭，隨我北上，如何？”
小廚娘看了眼洛雪夢，又看了眼程黎，尋思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洛雪夢便笑道：“這樣一來，公子便不用再糾結如何是好了！”
“有阿瑤姑娘同路，帶上小廚娘也方便。”程黎笑道，“在下就怕我一個男子笨手笨腳的，若是讓小廚娘隨在下一路北上，隻怕會得罪了小廚娘也不知。如今既然阿瑤姑娘隨行，在下的顧慮便也打消了。”
洛雪夢莞爾一笑，道：“怎的，我隨你北上，你沒有這個顧慮呢？”
“因為阿瑤姑娘乃是女中豪傑，與尋常女子不同！在下，便是格外另眼相看！”程黎抱拳言道。
洛雪夢淺笑道：“公子多禮了。既如此，我倒是有件事還沒有向公子坦白，我本名並非顧瑤，而是洛雪夢，想來你也早猜著我的身份了。”
“不管你是洛雪夢，還是顧瑤，你在我程黎的心中，便是猶如親妹妹一般！”程黎笑道，“如今時辰已不早了，於河鎮不宜久留，我們不如再且行幾裏路，隨處安歇如何？”
洛雪夢點頭便以眼色示意車夫，車夫自是心領神會，便去馬廄牽來了馬車。
洛雪夢便牽著小廚娘的手，道：“你我坐馬車，程公子騎馬即可。”
小廚娘點了點頭，低聲說了聲“謝謝”，便與洛雪夢一同坐在了馬車之中。
程黎又從客棧裏拿了些幹糧和酒水，儲備在馬車裏，便翻身上馬，與馬車一同前進。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洛雪夢看著小廚娘問道。
小廚娘頓時羞得耳朵根子都紅了，小聲回道：“奴婢……奴婢叫阿紅……”
“阿紅，我雖說讓你做丫頭，但你不必拘謹，到了帝京之後，我會為你尋個好人家的。”
阿紅微微抬起了頭，看著洛雪夢激動的熱淚盈眶，洛雪夢趕忙握住了她的手，沒來由的竟然想起了卓霖月。或許是因為阿紅這般楚楚可憐的神色，與曾經的卓霖月十分相似，這倒是令洛雪夢心中一陣酸楚，二人一路無話。
待得過了半個時辰，天色已經很暗了，程黎便尋了個較為安全之地，讓洛雪夢和阿紅暫時委屈一下，就在馬車裏過一夜。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會說，沒有我在，你怕委屈了阿紅。”
洛雪夢與程黎坐在火堆邊上，阿紅則靠在馬車裏淺淺睡過去了，車夫也靠在不遠處的大樹根底下，打起了深深的呼嚕。
“如今的女子，過於嬌氣，像花瓶一樣，一碰就碎，帶在路上奔波，多是吃不了苦的。”程黎看著洛雪夢，道，“但是自從認識了你，我才知道，原來是我以前認識膚淺了，世間的女子並非各各如此！”
洛雪夢笑道：“難道在遇見我之前，你就沒有遇見過，像我這樣的女子嗎？”
程黎望著洛雪夢出了會神，突然歎氣道：“曾經是有一個女子，也令我這般欽佩。”
“哦，是誰？”
程黎迷茫的望著火堆，淡淡的說道：“是我的妹妹。”
洛雪夢也想起，程黎乃是北上尋妹，便不禁問道：“不知令妹是出了什麽事？若是到了帝京，或許我還有法子幫你尋找。”
“說起來，這個故事就太長了……”
程黎撥弄著火堆，歪頭看向洛雪夢，意味深長的說道：“當我看見你第一眼的時候，我便誤以為你是我的妹妹。因為無論是樣貌還是身形，甚至是聲音和語氣，你和我的妹妹，都太像太像了……而她的名字，叫做程繡。”
洛雪夢並沒有打斷程黎，乖巧的歪著頭看著程黎，聽著他將程繡的故事一點一滴講來。
原來程黎和程繡是一對龍鳳胎，出生在荊楚的一個書香世家裏。
但是當他們七歲的時候，家道中落，他們的父親被仇家追殺，被迫跳崖自盡，而他們的母親為了掩護這對兄妹，也最終被仇家所殺。滅門慘案，唯獨這對兄妹活了下來。而年僅七歲的他們，無依無靠，根本不知道怎麽生存。
好在，被當時的一位得道高人發現，將他們帶回了懸空觀撫養。他們一心習武，想要替父母報仇，但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家仇人是誰，隻記得那些人身上掛著奇怪的令牌。於是他們長大後，在西曌國裏尋找了三年，都沒有找到仇家。
而恰逢一次江湖追殺，程黎為了救一個小孩，來不及救被黑衣人抓走的程繡，於是兄妹倆就此失散了兩年。程黎來回在南北兩地，日夜不停的尋找，但還是沒有找到程繡的下落。
“我常常責備自己，覺得我是個失敗的哥哥！”程黎咬著牙說道。
洛雪夢淺笑著勸慰道：“誰說你是失敗的哥哥？你見義勇為，即便是萍水相逢之人，你也願意拔刀相助，為人兩肋插刀，你救了那個小孩，也救過我，更是救了阿紅和千萬個姑娘，你是我們心中最好的大哥！”
程黎抬頭看著洛雪夢，洛雪夢也目不轉睛的望著程黎，斬釘截鐵的說道：“如果你不介意，我也願意做你的妹妹，你就是我的程大哥！”
“可以嗎？”
洛雪夢笑著站起身來，向天拱手言道：“我洛雪夢，願與程黎結拜兄妹。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程黎爽快的一聲大笑，也起身抱拳言道：“我程黎，願與洛雪夢結拜兄妹。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大哥！”
洛雪夢抬起一手，與程黎相握在身前，二人皆是歡喜之色。
“好妹妹！”
程黎的歡笑之聲似乎還在空中回蕩，但東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他們簡單收拾了一下，又快馬加鞭朝北邊的帝京趕去。
洛雪夢粗略的算了一下，估計最遲今日晚些時候，夏侯桀就會得知她葬身火海之事。若是未被發現破綻還好，否則，洛雪夢更是得日夜兼程，必須要趕在夏侯桀追兵之前，趕到帝京王宮！
一陣冷風吹來，帶著一片血紅的楓葉，吹過了洛雪夢的馬車，一路北去，最終變作了洋洋灑灑的白雪，鋪滿了帝京的條條大道。
且說這幾日的北方王宮裏，宿風、蘇煥和尹項三人皆是提心吊膽。他們輪流跟蹤程繡，果然發現這個女子形跡可疑，他們便懷疑程繡乃是夏侯桀的細作。而在今日天一亮，他們三人便齊齊站在了秦默冰的房間外，倒是唬了秦默冰一跳。
“一大早的，不用操練了嗎？”秦默冰責怪道。
宿風卻上前言道：“主帥，屬下們又要緊之事，想要向主帥匯報！”
秦默冰皺了皺眉，道：“素來都是在早膳之後回稟，今日是何等要緊之事？”
蘇煥道：“隻因主帥如今一日三餐，都是與程繡姑娘在一起，所以屬下們隻得趕在早膳前，向主帥回稟！”
“本帥，怎麽聽不懂？難道，你們回稟之事，是與程繡有關？”
秦默冰一壁說著，一壁退回了自己的房間。
宿風三人便進了屋子，合上了門，看著端坐在書案之後的秦默冰，他三人突然齊齊下跪，異口同聲道：“請主帥將程繡逐出王宮！”
秦默冰一怔，看向宿風，道：“之前讓你們調查程繡的背景，你們不是一無所獲嗎？難道，你們是有了新的進展？”
“回主帥，關於程繡的背景，好似是有人刻意抹掉的。”宿風回道，“因為知道程繡的人，或是與程繡接觸過的人，都被人莫名其妙的殺死了。而且下手極其狠毒，還刻意隱瞞了自家的本門功夫，令屬下無法追查。這原本，就已經很可疑了！”
秦默冰皺了皺眉，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麽發現？”
蘇煥言道：“三日前，屬下親眼看著程繡放飛了一隻信鴿，但因為程繡是一直在那裏看著鴿子飛走，所以屬下並沒有能攔下飛鴿。”
“所以你不知道程繡寫了什麽，對吧？”秦默冰挑眉問道。
蘇煥點了點頭，尹項又言道：“屬下幾次發現程繡鬼鬼祟祟在禦書房外徘徊，而且有一次，屬下是親眼看著程繡打昏了一個禁衛軍，其身手敏捷，是個多年的練家子無疑。而且她腳步輕盈，幾乎不能聽見她的腳步聲，可知她的輕功非凡。”
秦默冰右手扶著額頭，看著書案上洛雪夢編纂的軍事戰隊手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因為這段時間，秦默冰已經完全把程繡當作了洛雪夢的替身。好幾次秦默冰一人在禦書房裏研究戰術之事，程繡總會端來熱湯，守在秦默冰身邊。
程繡或是挑挑燭火，或是磨磨硯台，她可以一句話都不說，隻是安靜的看著秦默冰笑。而每一次，秦默冰都把程繡當作了洛雪夢而意亂情迷，與程繡纏綿悱惻，難舍難分。
度過迷情的一夜又一夜，每一日的醒來，程繡早已經不在秦默冰的懷裏了。秦默冰雖然心有愧疚，但麵對程繡時，他偏偏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依舊，把程繡當作了他夢裏的洛雪夢。
“主帥，畢竟屬下們沒有證據，也很難令主帥信服。”蘇煥道，“但是，隻要主帥願意給屬下們一個機會，屬下們便會證實程繡的身份。倘或程繡並非細作，那麽主帥也可安心；但倘或程繡確實是夏侯桀的細作，主帥也可及時挽回，阻止軍情的外泄！”
秦默冰還是猶豫不定，畢竟他與程繡私下之事，宿風等人並不知曉。
宿風也言道：“為了全軍和天下蒼生，主帥不可掉以輕心啊！”
“好了！”秦默冰大手一揮，皺眉道，“你們究竟有什麽主意，趕緊說來！”
蘇煥立刻上前，低聲細說起來。
“秦公子，起了嗎？早膳繡兒已經給你備下了……”
程繡的聲音突然在禦書房外傳來，驚得宿風三人皺眉不已，唯恐是被程繡竊聽了去。
“你自忙你的去，本帥想再歇息一會兒！”秦默冰敷衍道。
“那繡兒便不再打擾秦公子了，秦公子若有需要，喚繡兒一聲即可。”
眾人聽著程繡遠去之後，相視了一眼，隻覺胸中一塊巨石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