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雪妃
宮外已是一片血海，可重重宮牆之內依舊是燈火通明，歌舞升平。
夏侯桀慵懶地側身躺在了洛雪夢的大腿之上，雙眼朦朧又迷離，一杯一杯的烈酒都是就著洛雪夢的手而吞下肚。今夜的洛雪夢打扮的格外顯眼，恍然是誤落凡間的雪姬仙子，吸引了眼前數十位大臣的所有目光。
問蘭乖巧的立在洛雪夢身側，時不時為洛雪夢斟酒布菜。這會，她正俯身在洛雪夢耳邊低語了幾句話，洛雪夢便笑著點了點頭，又輕輕捋了捋夏侯桀額前的碎發，聲音輕靈又婉轉地說道：“陛下，醉生夢死樓特地為陛下準備了一支歌舞，已恭候在殿外了。”
“傳！”夏侯桀隨口說道。
洛雪夢便揚了揚麵，眼前的王福祿便小跑了出去，片刻就聽見了一陣充滿了異域色彩的樂曲響起。醉生夢死樓裏的舞娘扭著水蛇腰款款而來，她們隻穿了一件透亮的薄紗，露出了完美的小蠻腰，而即便有薄紗蔽體，細細看去，就像是什麽都沒穿一樣，令人不禁遐思。
當場所有的男人都看得驚呆了，包括枕在洛雪夢大腿上的夏侯桀。
洛雪夢看夏侯桀似乎對舞娘產生了意思，便輕聲說道：“陛下，我專寵百日，朝中大臣已有不少人誹謗我是紅顏禍水，其實，我早有替陛下另尋美人之心，但唯恐陛下與我之間心生嫌隙，但今日殿上有這麽多美人，我鬥膽替她們向陛下求一份恩寵。”
“朕一直都害怕你會介意。”夏侯桀坐起了身來，緊緊握住了洛雪夢的手，感動地說道，“你放心，在朕的心中，自始至終，隻有你雪妃一人！”
洛雪夢微微頷首，笑道：“陛下的心意，我當然知道。所以，我也要照顧陛下的感受。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何況是一國之君的陛下呢？”
“說得好！有妻如此，朕夫複何求！”夏侯桀激動地說道，“都怪這些大臣極力反對，否則，朕早就立你為朕的皇後了。”
洛雪夢笑而不答，這些極力反對的大臣都受了秦默冰的賄賂，當然不會讓夏侯桀順心的。
洛雪夢在問蘭耳邊囑咐了幾句，問蘭點著頭將話帶給了王福祿，王福祿又傳下去，剛好一舞跳畢，六七個妖媚動人的舞姬便紛紛上前，將夏侯桀團團擁在其中，宛如一條七色迷幻的彩霞簇擁著夏侯桀。
洛雪夢十分知趣地起身讓開了席位，這六七個舞姬可是公孫大娘親自挑選而出，是醉生夢死樓裏最能迷惑玩弄男人的，她們齊齊施展功力，隻怕是三個夏侯桀也難逃她們的手心。
隻要能多拖一時，秦默冰的勝算就會多一分。
洛雪夢尋思著，望向了王福祿。王福祿會意地點了點頭，表示已經派人擄走了領侍衛內大臣鄭毅的家眷，如今鄭毅也是無暇分身，這個專職調度指揮夏侯桀貼身侍衛的首領，也已經中了洛雪夢的計謀。
洛雪夢淺淺一笑，忽然隻見一個披頭散發的人蠻橫地衝了進來，大聲嚷嚷著：“陛下！陛下！雪妃魅惑君主，幹擾朝政，是妖孽啊！陛下……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們啊……”
“什麽人？”王福祿問道。
一旁的侍衛早已經將那人按下倒地了，他卻依舊不住地嚷嚷著。
“雪妃娘娘，是前吏部侍郎曹大人。”一侍衛回道。
洛雪夢恍然大悟，笑道：“曹大人，可是不滿陛下對你的懲治？”
“若當真是陛下的金口，老臣絕無怨言……可是。可是你雪妃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洛雪夢挑著眉梢看向了夏侯桀身邊的美人，美人們都心領神會，紛紛都靠在夏侯桀的肩頭，嘀嘀咕咕地說了一陣子，夏侯桀便大手一揮道：“去去去！把這人給朕押下去！雪妃的話，就是朕的旨意！”
“是！”侍衛押著曹大人就退下了。
曹大人卻不住地扯著嗓子大喊著：“雪妃！你禍害君主，你不得好死！雪妃……”
“雪妃。”
問蘭上前輕輕扶住了洛雪夢。
洛雪夢側眸道：“我……是不是很狠心？”
“雪妃，隻要是為了王爺，一切都是值得的。”問蘭低語道。
洛雪夢深呼吸了幾口氣，緩緩轉身，戴了一年紅顏禍水的麵具，她發自內心地累了。如果不是收到了秦默冰起兵的信函，她當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雖然她從未親手殺過朝中的大臣，但因為她的一句話，她的一個計謀，最後慘死的大臣不計其數，這些人幾乎都是不肯投靠秦默冰的人。
如果她早知道，顛覆一個原本昏庸的政權，依舊需要這麽血腥的手段，那麽，她還會答應嗎？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陛下！陛下！”鐵命的急促聲忽然在殿外響起。
來了！
洛雪夢心裏驚呼著，猛地轉身，拖到了這個時候，鐵命終於來了。
“鐵大人，陛下現在不方便。”
洛雪夢一揚手，三層紫紅的幔紗突然垂落而下，將夏侯桀並一群美人都掩在了幔紗之後。
“雪妃娘娘。”鐵命依舊向幔紗之外的洛雪夢行了一禮。
洛雪夢淺淺笑道：“鐵大人急急忙忙的，到底是怎麽了？”
鐵命望了一眼幔紗後正與女子交歡的夏侯桀，又看了眼洛雪夢，壓低了聲音道：“雪妃娘娘，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宮裏的事情，有陛下主持，我並不清楚。宮外的事情，隔了這麽多宮門，我更不清楚了。”
鐵命冷笑了兩聲，道：“難道雪妃娘娘不是和秦王爺裏應外合嗎？眼下，第一重宮門已岌岌可危，倘或他們長驅直入，或許明日坐在上麵的，就不是當今的陛下了！”
鐵命的聲音不高不低，卻也讓周邊的官員聽得清清楚楚，但是那些人隻是僵硬地坐在了位置上，目光渙散，神情呆滯，就像是木偶人一般。
“雪妃娘娘，當真是厲害啊！”白眉毒人李公公的聲音突然響起，“把奴家弄到了酷刑司裏，還從奴家的府邸裏找到了‘僵屍丹’！奴家當初的眼光不錯啊，一看你，就知道你將來的作為，可是不小啊！”
李公公抬腳踹到了一個僵硬石化的官員，嗓音又尖又細地說著。
洛雪夢並不畏懼，淡淡地說道：“不過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可，奴家不知道，雪妃娘娘又要如何全身而退呢？”
李公公話音剛落地，在他身後忽然湧出了九個服飾奇特之人。
洛雪夢脫口而道：“十二影煞？”
“看來，雪妃娘娘知道的事情還不少呢！”李公公咯咯地笑了起來。
鐵命擔心地望著洛雪夢，複又對李公公說道：“這樣做，會不會……”
“奴家知道你的心思，但是陛下可不知道啊！”李公公壓低了聲音說道。
鐵命一怔，白眉毒人李公公這番話，可是在要挾他呢！
“眼下，雪妃娘娘無路可走，隻要答應奴家所有的條件，奴家就會放過你。”李公公又笑道，“一，最好坦誠地告訴奴家，你到底用了什麽妖媚之藥迷惑了陛下；二，通知起兵造反的秦默冰，叫他立刻住手；三，自行請往冷宮，不得再見陛下和秦默冰。倘或你不答應，那麽，現在就是你的死期！”
洛雪夢冷冷一笑，道：“你舍得嗎？”
“什麽？”李公公不解地問道。
“你不是最愛在獵物臨死前，折磨它嗎？現在既然就是我的死期了，你舍得不折磨折磨我嗎？”
問蘭擔心地握緊了洛雪夢的手，輕喊道：“阿瑤姐姐！”
洛雪夢溫暖的一笑，拍了拍問蘭的手背，安慰她。
王福祿又站在洛雪夢的身旁，道：“你們不要得寸進尺了！陛下，可還在這裏！”
話音還未落地，殿外突然又傳來了一聲熟悉的怒吼聲，洛雪夢的眸子頓時一亮，隻見秦默冰戰袍飄飄地揮劍而入，喊道：“本王還在這裏！”
十二影煞的人紛紛戒備起來，鐵命也拔出了手中的長劍，白眉毒人李公公頓時也失去了血色，聲音帶著輕微地顫抖道：“秦默冰？你……你已經殺到這裏了？”
“本王如今已經奪下了整個皇宮，你們也已經被團團包圍了！識趣的，就放下你們手中的武器，磕首投降！”秦默冰低吼著。
鐵命譏諷道：“你休想！”
說罷，鐵命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就與秦默冰廝殺了起來。
洛雪夢擔心秦默冰的安危，便也飛快地衝上前去，與白眉毒人李公公等人糾纏了起來。
霎時間，殺氣重重，燭火搖曳不定，燥熱的酷夏夜風帶著宮外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問蘭和王福祿遠遠地避開了他們，手中都為洛雪夢和秦默冰捏了一把冷汗。
片刻，鐵命與秦默冰過招有數百招之後，鐵命胸中一掌，連連後退了四五步，眸光閃爍不定，他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可還未等到反應過來，洛雪夢就已經躍到了他的麵前，直直奔向了秦默冰。
鐵命頓時大喊道：“不要！”
可還未說完，洛雪夢就已經撲進了秦默冰的懷抱，秦默冰的嘴角狠狠一笑，就猛地將藏在腰際的金鞘短刀插入了洛雪夢的小腹。
“阿瑤姐姐！”問蘭失聲慘叫，快步衝上前去，扶住了連連後退的洛雪夢。
洛雪夢難以置信地望著秦默冰，雙手緊緊捂著自己鮮血直湧的小腹，目光呆滯又迷蒙，嘴角抽搐著囁嚅，卻又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麽。
“洛雪夢，沒想到吧？”秦默冰歪著嘴角，狡黠地一笑。
洛雪夢急著朝前走了兩步，傷口源源不斷地湧出了一股一股的鮮血，她強忍著揪心之痛，皺眉問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殺我……”
“因為本王已經不喜歡你了，你隻會礙本王的事！”
“怎麽會？我們好不容易……”
“阿瑤姐姐！”
問蘭趕緊上前抱住了洛雪夢，洛雪夢因為失血過多，身子軟弱無力地倒在了問蘭的懷裏。她臉色蒼白地望著秦默冰，在她昏昏沉沉地閉上雙眼之前，她的眼裏，她的腦海裏，隻有眼前這個秦默冰猶如惡魔一般的奸笑。
“阿瑤姐姐！阿瑤姐姐！你醒醒……”
問蘭還未說完，隻覺腦袋一沉，也昏厥了過去。
一旁的王福祿，也早就倒地不省人事了。
鐵命快步上前，瞪著秦默冰和白眉毒人李公公道：“你們好歹毒！”
秦默冰撕扯下人皮麵具，露出了真實的麵孔，果然是十二影煞裏最擅長易容之術的卓十一。
卓十一笑道：“我曾經敗在了洛雪夢這個丫頭的手上，今日，也算是扳回一局了！”
鐵命趕緊替洛雪夢止著血，打橫便把洛雪夢抱了起來。
“喲，鐵大人，你這是要去哪裏啊？”李公公抿嘴笑道。
“不用你管！”鐵命說著就大步而去。
“那麽，朕說的話，是不是也管不了你！”
鐵命的腳步一愣，僵硬著身子回頭看去，幔紗外，夏侯桀負手而立，身邊的美人們早就橫七豎八地倒在了一旁。夏侯桀神色冷峻，眉頭緊鎖地瞪著鐵命，王者之氣的威嚴，頓時籠罩了整座宮殿。
鐵命踟躕著，緩緩轉身道：“雪妃娘娘受傷。卑職、卑職隻是擔心陛下得知後會心痛，所以想急忙傳禦醫……”
“是朕心痛，還是你鐵命心痛？”夏侯桀緩緩走了下來，朝鐵命而去。
鐵命抱著洛雪夢立馬跪在了夏侯桀的麵前，道：“卑職是為陛下而心痛！”
夏侯桀冷笑著不言一語，看了一眼重傷的洛雪夢，複又抬眸看向卓十一。
卓十一立馬頷首抱拳，道：“卑職按照陛下的吩咐，下手不敢過重，雪妃娘娘性命無憂。”
“很好。”夏侯桀轉身道，“李公公，送雪妃和她的宮女、太監回玉雪殿。”
李公公猶豫著說道：“可，他們都是秦默冰的人……”
“朕，自有主意。”
李公公立馬喜笑開顏地帶領十二影煞之人，抱著洛雪夢三人而去了。
大殿之上，便隻剩下了夏侯桀和鐵命二人。
夜風瑟瑟，燭火影綽，似乎都能聽見宮牆外的廝殺聲，也能聞見刺鼻的血腥之味。
夏侯桀卻十分享受地深呼吸了一口氣，問道：“難道，你就沒有想過，為何秦默冰的軍隊遲遲還攻不進來？”
“是陛下安排得力。”
“安排得力？”夏侯桀嗤笑道，“君王之榻，豈容他人鼾睡？秦默冰處心積慮，朕也翹首期盼，終於等到今日了！這一場戰，不是他死，就是朕亡。所以，你覺得朕當真是昏庸無能？當真是毫無提防之心嗎？”
鐵命不答。
夏侯桀自顧自地說道：“洛雪夢是朕夢寐以求的女子，朕有沒有得到她，難道朕真的不知道嗎？或許上當兩次，朕可以毫無察覺，但是朕是一個男人，朕清楚的知道，洛雪夢究竟是不是朕的女人！她的心，永遠都不在朕的身上……也不會在你的身上！”
鐵命一僵，正對上夏侯桀冷峻如劍的目光，便趕忙說道：“卑職從來不敢祈求。”
“鐵命啊！你跟著朕，也很多年了，難道，你真的要為了一個女人，就和朕，斷絕兄弟之義嗎？難道，你忘記了當初我們的誓言了嗎？”
夏侯桀扶著鐵命的雙肩，讓他站了起來，複又說道：“隻要你願意，你依舊是朕的好兄弟！”
“卑職對陛下的忠心，從未改變。”鐵命垂下了眼瞼。
夏侯桀一喜，便笑道：“既如此，你就幫朕完成一件事，向朕證明你的忠心！”
燭火晃過鐵命蒼白的臉頰，夏侯桀卻是滿臉紅暈，囁嚅著嘴角興奮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