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生離
“我不會就這樣離開你的。”洛雪夢上前一步，握住了卓霖月的手，道，“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我舍不得離開你！”
卓霖月眼眶裏噙著淚水，道：“那二姐姐不要走，不可以嗎？”
“好妹妹，有很多理由，我不得不離開。”
“難道，就沒有很多理由，你必須留下來嗎？”卓霖月撲閃著淚眼汪汪的大眸子，道，“如果讓王爺發現你不在了，王爺會很傷心很痛苦的！”
洛雪夢望向秦默冰的方向，微微搖了搖頭，道：“他不會再為我心傷的了。”
“二姐姐，你真的誤會王爺了，王爺他……”
“我已經不想再聽關於秦默冰的事情了！”洛雪夢背轉過身子，道，“不要再在我麵前提到他！”
卓霖月又繞到了洛雪夢麵前，急切地說道：“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但是的，我告訴你，是因為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洛雪夢捧著卓霖月的雙手，鄭重其事地說道，“我需要你幫我打掩護，否則，我未必能全身而退。”
卓霖月抽了抽鼻子，道：“二姐姐，你真的已經考慮清楚了嗎？你對王爺一點感情，一點回憶都沒有了嗎？”
洛雪夢搖著頭說道：“他對我而言，就是生命裏的過客。我們，從來不屬於彼此，將來更不會！我告訴你，也是因為你是我的妹妹，我知道你為了我是不會告訴秦默冰的，對不對？”
卓霖月忍著淚水，默默點了點頭，哽咽道：“隻要是為姐姐好的事情，妹妹都是心甘情願的。”
“那就好。”洛雪夢抬起手背，輕輕抹掉了卓霖月眼角的淚，緩緩說道，“我們會在晚膳之後就動身離開，到時候，我需要你幫我……”
卓霖月一邊聽著洛雪夢的叮囑，一邊默默地哭泣著點著頭。
洛雪夢說罷之後，卓霖月才緩緩抬起頭來，細聲細氣地說道：“我、我可以和你們一起用晚膳嗎？”
“你不說，我也是這樣想的。”洛雪夢拍著卓霖月的手背，勉強笑道。
卓霖月不再言語，雙肩卻在不住地顫抖，直直地撲在了洛雪夢的懷裏。
洛雪夢的鼻頭也是一酸，輕輕拍打著卓霖月的後背，寂靜無聲。
廊外不知何時竟然飄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帶著離別的淒苦蔓延在空中。還有那份藏匿在心中，從未言說的愛意，都埋在了潮濕的黃土中，等待時間將它腐爛。
狂風四起，雨越下越大。洛雪夢、卓霖月和徐沐清三人無言地端坐在徐沐清的房間裏，采薇等幾個小丫鬟都圍著他們身側，小心布著菜。菜品布好之後，采薇等人也就紛紛退下了，自去用膳。
這頓飯，是洛雪夢特意打過招呼的，所以這頓晚膳可以說是連日以來，吃的最好的一頓，卻也是吃的最不好的一頓。
因為三個人的心思，都不在這頓飯上。
洛雪夢尋思著，今後在遠離秦默冰的國度裏，會是怎樣的生活？開心快樂，還是痛苦難受？是充滿希冀好奇，還是惶恐與畏懼？可無論結局是怎樣的，洛雪夢已經打心裏要離開這裏了。一個沒有愛，沒有自由，隻有女人間無形戰爭的地方，她真的已經無法說服自己再待下去了。
什麽雙星子，什麽天下大事，什麽使命，在洛雪夢的眼裏，倒不如自己過得舒心的好。雖然她曾經還想過幫助秦默冰奪下西曌國，讓西曌國的百姓能過上好日子，但眼下看來，隻怕秦默冰登基稱帝，也隻會和夏侯桀差不到哪裏去！
徐沐清隨意吃著眼前的一盤火燒獅子頭，卻也覺得食之無味。
他不禁想著，南詔國投靠了夏侯桀，即便能獲得暫時的和平，五年後、十年後又會有怎樣的變化，卻是任何人都說不清楚的。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小心翼翼了，未曾想依舊上了夏侯桀的當！如果他不能盡早將南詔國的實力轉移，隻怕到時候落在了夏侯桀的手中，隻會生靈塗炭，百姓永遠無法安居樂業。
而坐在另一側的卓霖月，卻也一直扒拉著碗裏的飯粒，竟然也無人在意。
她時不時地以餘光瞟向徐沐清，發現洛雪夢和徐沐清心思都不在這裏之後，她便漸漸放開了膽子，抬起眸子，直直地看著徐沐清而發呆。這畢竟是頭一個，讓卓霖月有了欣賞欽佩之情的男子。雖然她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徐沐清，但是她依舊日夜都在幻想著，倘或兩人在一起又會是什麽樣子的。
誰也不曾想，這麽快便是分別的時候了。
“嗯，二姐姐，徐公子。”卓霖月輕咳了一聲，擱下了碗箸，打破了沉寂。
洛雪夢和徐沐清都抬眸看向卓霖月，卓霖月便從懷裏摸出了兩個繡花的荷包，遞給他二人，道：“我沒來及準備什麽，這兩個荷包，原想是過幾日再送給你們的，眼下看來，隻怕過幾日也沒這個機會了。”
洛雪夢接過了荷包，一股清涼的薄荷花氣便撲鼻而來。
卓霖月複又說道：“裏麵我加了些清涼祛暑的薄荷，你們路上倘或有胸悶等不適之症，也可有妙用。”
洛雪夢緊握著卓霖月的手，無聲勝有聲。
徐沐清也是淺笑著表達了謝意，細細看著手中的荷包，正是卓霖月巧手繡成的一對戲水鴛鴦，鴛鴦下還有徐沐清的“清”字。卓霖月偷偷看著徐沐清，見徐沐清小心翼翼地將荷包係在了腰封上，心中提著的那口氣，才終於可以鬆開了。
“我們三人還沒有這樣吃過一次飯呢！”洛雪夢忽然笑道，“所以，我們三人也來喝一杯！”
“好！”徐沐清端起酒壺，為她二人斟滿了佳釀，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什麽事情，都是明日的事情！”
卓霖月也高高舉著酒樽，應道：“說得對！怎麽也不能因為未知的事情，白白辜負了今朝的佳肴！”
“我們有幸相識，便是緣分！”洛雪夢高舉著酒樽，笑道，“敬我們相遇的緣分！”
“敬我們相遇的緣分！”卓霖月和徐沐清也都齊聲高呼道。
酒樽相碰，沉悶的聲響，是三人心中都不願提及的悲傷。
屋外的雨不斷，屋內的飲酒聲和笑聲也不曾斷絕。
洛雪夢手舞足蹈著，不知道用筷子敲打著怎樣的樂曲。徐沐清則是一壁搖晃著頭，一壁煞有介事地跟著洛雪夢的韻律，吟誦著前人的佳句。卓霖月則是頂著一張通紅的臉，伏在桌案上，笑嘻嘻地看著洛雪夢和徐沐清，偶爾也會接幾句徐沐清吟誦的古詩。
從屋外走過的下人都不禁扭頭多看幾眼徐沐清的房間，隻當他三人是歡喜相聚，無人知曉，這是他們三人在一起的最後的晚餐。
越是開心的背後，越是有極度想要掩飾的悲傷。
洛雪夢三人，卻也隻能這般，告別他們的過去。
“王爺！王爺！”
卓霖月倏爾打開了徐沐清房間的門，通紅著一張臉，跌跌撞撞地就朝隔壁秦默冰的房間走去。恰好有正要去伺候秦默冰的丫鬟走了過來，便趕緊扶住了卓霖月，問道：“月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王爺……王爺說讓淩姑娘和其他姐妹都一起過來開心開心，你趕緊叫人去！”卓霖月猛地推了丫鬟一把。
丫鬟應了一聲，並未懷疑，便為卓霖月推開了秦默冰的房門，退下了。
“王爺，王爺你找我？”卓霖月突然正了正色，又回到了正常時候的樣子，款款走進了秦默冰的房間。
隔壁房裏的洛雪夢和徐沐清早已經換上了夜行衣，聽著卓霖月已經按照他們的計劃將所有人都喊到了秦默冰的房裏，這樣一來，他們在逃出去的時候，就不用擔心撞見這些不該撞見的人了。
“側王妃。”尹項的聲音突然在屋外響起。
洛雪夢便將房門拉開了一條縫，道：“所有人都在秦默冰的房間裏了？秦默冰有沒有說什麽？”
“屬下看著每一個人都進了秦默冰的房間。”尹項回道，“月姑娘在進了秦默冰的房間後，就灌了他幾壇子酒，秦默冰早已經醉得是不省人事，哪裏還會再說什麽。”
“宿風呢？”徐沐清問道。
“屬下也已經製造了一些事端，宿風現在正忙著處理呢！”尹項回道。
洛雪夢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很好！接下來，就麻煩你先背著沐清出去了。”
尹項剛剛背著徐沐清轉過了一個走廊，便猛地止住了步子。
跟在身後的洛雪夢不解地問道：“出什麽事了？”
“側王妃。”
尹項側讓開了身子，隻見蘇煥父子早已經恭候多時了。
“側王妃金安！”蘇煥微微欠身行禮。
蘇煥的父親“趙一牧”卻隻是摸著胡須笑道：“最近星相極不穩定，側王妃還是切莫出王陵的好。”
“我要去哪裏，容不得你們來管！”洛雪夢沒好氣地說道，“趕緊讓開！”
“我隻是來提醒側王妃，此去一路凶險，還望側王妃三思。”蘇煥抱拳相言道。
徐沐清微微皺眉，看著洛雪夢，道：“阿夢……”
“不用多說！”洛雪夢揮手就打斷了他們，道，“我洛雪夢決定了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趙一牧”和善地笑道：“既如此，老夫說再多也是無用的。隻一句，還請側王妃一路小心！”
洛雪夢點頭應下了，便帶著尹項和徐沐清快步而去。
蘇煥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扭頭看向“趙一牧”問道：“爹，為何不告訴他們，此去路上會……”
“天機不可泄露。”“趙一牧”拍了拍蘇煥的肩膀，道，“他不死，洛雪夢是不會安心留在西曌國的。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事情。任憑我們凡人之力，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的。”
蘇煥微微歎了歎氣，道：“可是，我們原本可以阻止他們離開的！”
“我說過了，他必須死！”“趙一牧”的眸子一橫，語氣冰冷地說道，“他若不死，洛雪夢跟著他走了，我們蘇家的清白，又要依靠誰去？這片動蕩的天地，又有誰能將其收複統一？雙星子的使命，絕對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出現而改變！”
蘇煥含胸低語道：“是，孩兒知錯了。”
“我們既然能洞悉天際，就應該拋開所有的感情！生死由天，你要看得比任何人都要平淡！”“趙一牧”語重心長地說道，“否則，你終究會被自己的七情六欲折磨而死的！”
“是，孩兒知道了。”
“去吧！”“趙一牧”揮了揮手，道，“算準時機，差不多的時候，通知秦默冰，讓他帶人去營救洛雪夢。”
蘇煥點頭應聲，便退下了。
再說尹項背著徐沐清一直跑出了王陵後，就將他安頓在了一輛馬車裏。待洛雪夢也上了馬車後，尹項就打下了馬車的簾子，拾起了馬鞭，猛地一抽馬的屁股，馬兒長嘯一聲，馬車便揚長而去了。
“有人發現我們嗎？”
徐沐清看著洛雪夢打起了馬車的簾子，左顧右盼地，便出聲問道。
洛雪夢縮回了頭，搖了搖，道：“沒有。我隻是想確定一下，剛才趙家父子的神色，顯得十分不自在的樣子，好似知曉了什麽。”
“放心！回南詔國的路，雖然要半個多月，但是隻要我們今夜出了關，那便無人能追上我們了。”徐沐清淺笑道。
洛雪夢點了點頭，解開了頭上的麵紗，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她曾經想過千萬次的畫麵，今天終於實現了。隻是不曾想，從秦默冰的眼皮子底下逃脫，也是這麽一件容易的事情。容易得，十分令人難以置信。總覺得有什麽不對頭，可洛雪夢也說不上來。隻得勸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
兩三個時辰過後，尹項突然說道：“馬上就要出關了。”
洛雪夢應了一聲，便打起車簾子回頭看去。雖然黑漆漆的一片，但是洛雪夢的心裏卻是看得十分清楚。在這裏，她度過了自己穿越生活的第一年。有喜有悲，有甜有苦，也經曆了人生的起起伏伏，一朝就要離開了，她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她微微的一歎氣，一滴冰冷的雨突然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側王妃，下雨了，你還是坐好吧！”尹項說道。
洛雪夢“嗯”了一聲，正要鬆手縮回頭去，一滴雨卻又突然滴在了洛雪夢的手背上。洛雪夢微微一頓，看著手背上的那滴雨映照著朦朧的月光，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雨滴的表麵轉動。她不禁便湊近了看去，頓時大喝一聲：“停車！是油！”
尹項還未反應過來，便隻見道路四周突然射來了數十支帶火的飛箭。箭頭剛剛射中馬車的車壁，馬車霎時就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尹項趕緊捂著口鼻掀起了馬車的簾子，一把拽著洛雪夢的手臂，就帶著洛雪夢滾落在一旁。
“沐清！他腿有傷！”洛雪夢大呼著。
尹項立馬又縱身躍向火海，奈何突然殺出了兩批蒙麵黑衣人，將尹項攔了下來。
洛雪夢還未起身，也被黑衣人圍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