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成親
連著下了好幾場大雪，眨眼便已逼近年關了。室外的溫度急劇下降，門口堆著的雪又厚了幾層，踩著上麵猶如漫步在雲端，咯吱咯吱的聲響平添了幾分冬日的樂趣。連那屋簷底下都結了許多冰柱子，折射出了冬日的晶瑩剔透。
洛雪夢輕輕拉開了房門，捧著手爐站在門口，望著眼前白茫茫的雪景，不禁感歎了幾聲。
“過了午時，我就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洛雪夢話音剛落，問蘭便蹦蹦跳跳地在遠處揮著手，喊道：“阿瑤姐姐！阿瑤姐姐！”
“慢點！小心滑倒！”洛雪夢急忙迎上去，摟住了問蘭，輕輕刮了一刮她的鼻子，道，“怎麽就你一個人在這裏亂跑？小心摔倒了，磕著門牙，小臉蛋就不好看了！”
問蘭嘻嘻笑著，舉著手裏的冰糖葫蘆遞給洛雪夢，道：“這是我送給阿瑤姐姐的禮物。以後阿瑤姐姐一吃冰糖葫蘆，就會想起問蘭了！”
“嗯，又酸又甜，好吃！”洛雪夢就著問蘭的手，便含了一顆山楂在嘴裏，將剩下的冰糖葫蘆又推到了問蘭麵前，道，“姐姐嚐一個就好了。剩下的，問蘭自己吃，好不好？”
問蘭嘟著嘴，倔強的搖著頭。
“怎麽？問蘭不是最喜歡冰糖葫蘆的嗎？”
“展顏姐姐教的，孔融讓梨，問蘭讓冰糖葫蘆！”問蘭笑著又把冰糖葫蘆遞到了洛雪夢麵前，倏爾眼眶裏又包著眼淚，道，“以後阿瑤姐姐想吃，問蘭都沒有辦法給阿瑤姐姐買了。還有紅梅，也沒有辦法給阿瑤姐姐插紅梅了。”
洛雪夢輕輕揉了揉問蘭的腦袋，道：“傻丫頭，姐姐隻是換一個地方住而已。以後，問蘭要是想姐姐了，就來王府找姐姐，不就又可以見麵了？”
“太好了！”問蘭破涕為笑，拍著巴掌歡呼不已。
身後緩緩來到的展顏，不禁抿嘴笑道：“就這丫頭跑得最快！偏偏還要去招惹大娘，大娘剛才為了追她，都在雪地裏摔了一跤。好在在雪堆裏，也沒有摔著什麽。”
問蘭吐了吐舌頭，就抱著洛雪夢的腿，躲在了洛雪夢身後。
“好丫頭！看老娘抓不住你！”公孫柔柔的聲音不多久就響了起來。
展顏站在洛雪夢身旁，二人並肩笑看著在午後冬日懶懶的照耀下，公孫柔柔與問蘭在雪地裏你追我趕，好不歡樂。就連投影在雪地上的那兩抹影子，似乎也都是在蜜罐裏養成的，甜進了洛雪夢的心裏。
“來的時候，看見的也是她們的笑臉。沒想到，再見她們笑臉的時候，居然是自己要離開這裏的時候。”洛雪夢轉頭看向展顏，笑道。
展顏也是一臉笑意看著洛雪夢，道：“世間能有幾個女子能有你這樣的幸福，你要好好珍惜。連帶我的那份，也一起享受了吧！”
“其實，你是一個聰明的女人。隻要你願意，沒有你辦不到的；隻要是你想要，也絕對不會有你要不起的。關鍵是，你為什麽不願意，為什麽不去要？”洛雪夢轉身正對著展顏，望著她那雙清淡的眸子，就好像看見了西域天山之上的那朵冰清玉潔的盛世蓮花。
展顏蓮步生香，微微朝前走了一兩步，站在廊下，伸手接了接天上隱約飄下的雪花，嘴裏緩緩吟誦道：“咫尺層城留不住，久相忘、到此偏相憶。依依白露丹楓，漸行漸遠，天涯南北。”
洛雪夢正欲說些什麽，忽的便聽見一陣熱熱鬧鬧的敲鑼打鼓聲傳來，宿風一身喜慶的紅衣，身後跟著奏樂的小隊伍，高聲吆喝道：“吉時到，請洛雪夢姑娘沐浴更衣。”
洛雪夢有意回頭看了一眼展顏，展顏卻隻是淺淺的一笑，微微向宿風屈身行了全禮。這還是洛雪夢第一次看展顏行全禮，即便是麵見夏侯桀的時候，展顏也隻是行了半禮。而宿風則是眸子一動，嘴角微微抽搐，點頭受了禮。
他二人之間，便這樣平淡了嗎？
洛雪夢心裏思量著，倘或不是因為當年的變故，或許他二人如今早已經是比翼雙飛、舉案齊眉了。難道，他們重逢後，甘願繼續這樣下去嗎？
展顏性子孤高，即便是秦默冰也不可能吩咐她做什麽事情。而她能甘願聽從秦默冰的話，詳細地匯報自己的一舉一動，或許也是因為看在宿風的份上，或許展顏是希望以後宿風能在秦默冰的手下過得更好。
無論怎樣，展顏的心裏，是根本放不下宿風的。
洛雪夢在心裏暗暗給自己定了一個誓約，一定要撮合展顏和宿風重歸於好！
“阿瑤姐姐，你在想什麽呢？”問蘭推著洛雪夢。
洛雪夢這才回過神來要進屋子了，便開玩笑道：“姐姐得了婚前恐懼症。”
問蘭偏著腦袋思量著，看著公孫柔柔與展顏一道，簇擁著洛雪夢進了屋子。
其實，早前便有丫鬟候在裏麵，但因為屋子太小了，洛雪夢便早早打發了她們，隻說到時候添些熱水就是了。眼下，展顏親撒花瓣，公孫柔柔伺候抬水換水，問蘭則為洛雪夢寬衣解帶，沐浴無話。
早在三天前，秦默冰得知了洛雪夢已有回府的意思，便賞賜了不少金銀首飾和綾羅綢緞給醉生夢死樓，隻說今日會派人隆重的接洛雪夢回府。並且秦默冰還有暗示，醉生夢死樓就算是洛雪夢的娘家，他要為洛雪夢補一個堂堂正正的成親之禮。
洛雪夢當時雖還未穿越，但想著肉身的本尊是賣身還債，又是第二十四房小妾，想來成親之時也是草草率率地便了事。而如今，秦默冰既然有這個心思，而自己則可以以“洛雪夢”的身份，真真正正地嫁給秦默冰，她便也同意了。
此刻，洛雪夢懷揣著新嫁娘忐忑的心思，端坐在菱花銅鏡前，看著展顏替自己梳妝，問蘭安靜地守在一旁，忽然想起了自己在現代的表姐和堂妹。如果，自己在現代結婚的話，也應該是這樣的畫麵吧。
洛雪夢心滿意足的想著，忽然覺得臉上一陣麻酥酥的痛，她便用手捂著臉，“哎喲”叫了一聲。公孫柔柔卻拍了拍洛雪夢的手背，嘀咕道：“我雖然第一次當喜娘，但給人開麵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忍一忍就過去了。”
公孫柔柔說罷，不顧洛雪夢的眼神，拽著五色棉紗線便絞著洛雪夢臉上的汗毛，一邊還說道：“這是每一個新嫁娘都要忍受的，你要是想成親後幸福啊，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別扭來扭去的，老娘弄疼你了，你可別怪我！”
洛雪夢嘀嘀咕咕著，隻說自己上一次已經嫁給秦默冰了。大夥都忙著，也沒工夫理她。
眾人齊心，不過一時半刻便已經妝飾好了。恰好此時，屋外便傳來了宿風高聲吆喝的聲音，道：“喜轎臨門，請新娘子上花轎！”
洛雪夢正欲起身，展顏卻輕輕壓了壓她的肩膀，笑道：“新娘子性子真急。這麽迫不及待？還沒有到你出去的時候呢！”
“阿瑤姐姐，要催促三聲，才是阿瑤姐姐出門的時候。”問蘭乖巧地理著洛雪夢的鳳冠霞帔回答道。
果然宿風喚了三聲後，展顏便把紅蓋頭輕輕籠在了洛雪夢的鳳冠上，問蘭開門，公孫柔柔相伴左右，展顏扶著洛雪夢這才出了門。
洛雪夢透過紅蓋頭，隱隱看見宿風在前麵帶路，耳邊都是奏樂隊伍的吹拉彈唱之聲。這條通往醉生夢死樓前院的路，似乎長了不少，洛雪夢總覺得走了好久也走不出去似的。心裏不由得埋怨起來，該不會是這些人故意帶著自己繞圈子吧？
洛雪夢心裏隻覺得走了大半日一般，才終於站在了醉生夢死樓的前院。此時院子裏早已經站滿了前來恭賀之人，有的是早前大鬧了王府的街坊，那狗兒正扶著自家奶奶候在一邊呢；有的是醉生夢死樓的常客，連那李家、呂家和歐陽家的公子也都前來祝賀，更有不少人是來感歎自己與洛雪夢的無緣。
“哎呀，大家都在這裏堵著，我們姑娘還要怎麽嫁人啊？”公孫柔柔揮舞著手中的喜娘帕子，不住地笑道，“待會要是想要鬧洞房的，就去王府等著我們的姑娘和王爺拜堂成親！要是樂意留在醉生夢死樓裏的，今夜消費一律減半！”
眾位公子皆是高呼聲不斷，連那吹拉彈唱的師傅也吹得更加響亮了。
展顏也不住在洛雪夢耳旁抿嘴笑道：“大娘可從來沒有這麽慷慨過！”
洛雪夢笑而不語，一顆心“砰砰砰”的直跳，她恨不得撥開這些擁擠的人群，看一眼門口守在喜嬌前的秦默冰。不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裏，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的急促呢？
“恭迎新娘上花轎！”宿風高聲喊道。
公孫柔柔卻大臂一揮，擋在了洛雪夢麵前，喊道：“慢著！這麽輕輕鬆鬆就想迎娶姑娘過門？是不是，忘了些什麽啊？”
宿風深知公孫柔柔的秉性，早已經準備好了三大箱稀世珠寶，他隻是淡淡地一揮手，道：“不知公孫樓主對這些可還滿意？”
“怎麽是我滿不滿意呢？”公孫柔柔的眼裏直冒著火光，恨不得把那些珍寶都煮來吃進肚子裏，嘴裏卻婉轉地說道，“該問我們的姑娘滿不滿意！王爺這舍得越多，越是說明我們姑娘在王爺心目中的地位，不是嗎？”
展顏笑著拍了拍公孫柔柔，示意她讓個位置出來，這才扶著洛雪夢緩緩走向停在醉生夢死樓外的十六人喜嬌。門外的炮仗聲忽然當頭響起，兩個四五歲卻盛裝打扮的幼女接過展顏的手，左右牽著洛雪夢，緩緩行走在紅氈上。
洛雪夢透過紅蓋頭，隱隱也能見著成親隊伍的排場。十六個人站在一頂鑲金嵌玉的喜嬌旁，周邊整齊站立著丫鬟和小廝並侍衛，約莫百人以上。還有迎親的樂師們、沿路散發喜彩的喜童們、手裏舉著還未點燃炮仗的禮儀們，還有些裝扮成天上神仙模樣的男男女女，也是約莫上百人。
這般洋洋灑灑的隊伍，幾乎占滿了大半條的街道，就像是一條巨大的神龍降臨在人間。周邊圍觀的街坊百姓，也在不住地吆喝著“恭喜”，竟然比天子成親還要普天同慶一般。
展顏看著公孫柔柔小跑著站立在喜嬌旁，便緩緩轉身朝回走去，抬眸卻正對上宿風凝視自己的目光。展顏淺淺一笑，算是行禮，便與宿風擦肩而過，不再言語。
她素來討厭熱鬧，若不是因為新嫁娘是她最為仰慕的洛雪夢，或許，今日她便也不會與宿風相見的。
宿風頓了頓腳步，卻在與展顏迎麵前後而過時，耳語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也很想要一個這樣的婚禮。”
“它對我而言，隻是夢幻一場。”展顏嘴角囁嚅著，不帶任何情緒，羅襪生香離去。
宿風心中一歎，無奈不敢多做停留，隻朝隊伍中列、紅袍加身，騎在高大的駿馬上的秦默冰快步而去。
秦默冰正回首看著喜嬌裏的洛雪夢，嘴角蕩漾地幸福笑意，是冬雪也無法覆蓋的。
他成親也不知道有多少回了，但隻有這一次，他心裏覺得特別的滿足。就像是一個四五歲的頑童，一直渴望得到的東西，終於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了自己的，別人再也搶不走了！
“王爺，一切準備就緒。”宿風站在馬下，拱手相言。
秦默冰收回了灼熱的目光，勒緊馬韁，喊道：“出發！”
頓時，樂聲起，喜氣盈盈；炮仗響，驚天動地。
浩浩蕩蕩的隊伍，齊步向前，揚起的塵埃都帶著女子的脂肪香氣。天上的雲，地上的雪，融成一團，襯托著這條喜慶豔紅的隊伍仿佛是行走在天際。
和煦的冬日撥開層層迷霧，撒下了它的光輝，籠罩在金碧輝煌的十六人喜嬌上，好似綻開了一朵七彩的雪蓮。這一切的景致，驚呆了街旁的百姓，即便是在他們的夢裏，也不敢想象能見著這般的奇景。
百姓們交頭接耳，讚歎不已，隻說洛雪夢是從天而降的仙女，是來守護他們的仙女！
偏有一個說書先生站在人群中，便隨口編纂起了故事，說這洛雪夢和秦默冰是前世今生的緣分。隻因那洛雪夢前世在雪地裏遺忘了一個夢，恰好這個夢落進了秦默冰的心裏，洛雪夢為了尋夢，秦默冰為了還夢，才有了這一段曠世情緣。
故而，說書先生便說，這“洛雪夢”三個字，便是前世的暗示。
秦默冰與宿風皆是內力深厚之人，說書先生這段話也是一字不落地聽進了他們的耳裏。
秦默冰自是喜得合不攏嘴，連忙揮手道：“重賞此人！”
“是。”宿風領命而去。
秦默冰卻尋思著，找個機會，也把這個故事講給自己的新娘子聽一聽，看看她臉紅含羞的樣子，比那潺潺的溪水還要柔情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