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奇女
采薇欣喜地回道：“姑娘對院子的布置是否滿意？連東西房、耳房和姑娘的裏屋都重新換了裝飾！姑娘要不要進去再看看？”
“等等等……”洛雪夢連連說道，“等我搞清楚了事情再說！這……這為什麽會？”
姚詩嫻揮了揮手，一直跟在身後的丫鬟和小廝，捧著禮盒托盆就躬身垂首立在了洛雪夢與王妃麵前。
“改造院子的主意，自然是王爺的意思。”姚詩嫻笑道，“王爺命宿風監工，務必趕在姑娘今日回來之前，要將院子改造好。而這些東西，都是王爺的賞賜。”
洛雪夢瞠目結舌地看了眼那托盤裏放的什物，都是耀眼奪目的金銀首飾、色澤醇厚的玉器如意、手工精湛的工藝繡品、潤滑豔麗的各色綢緞、番外進貢的香料奇物等等，令人是眼花繚亂。還不算那錦盒裏裝的東西，已叫人應接不暇了。
“王妃，為什麽王爺要賞賜我東西，還要給我改造院子啊？”
洛雪夢腦海裏浮現出秦默冰那張欠揍的臉來，怎麽也想不通他賣的是什麽關子。
姚詩嫻倒不如她這般驚異，淺淺一笑便道：“王爺不曾明說，些許是感謝你幫他找到了那封密函吧？”
不可能！
這三個字直覺的就出現在洛雪夢心裏。秦默冰根本就是威脅自己，逼迫自己交出密函的，怎麽會因為這個而感謝她呢？
“不行！我要去見他！”
洛雪夢說著就要走，卻被姚詩嫻攔下了，隻聽姚詩嫻說道：“明日再去謝恩也是一樣的，今日你且在屋裏好生歇息。”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要去找他問清楚……”
姚詩嫻笑著搖了搖頭，道：“但凡是王府裏的任何一個人，隻要得到了王爺的賞賜，都會高興的睡不著覺。而你倒好，看起來詫異多過興奮。王爺此刻在書房議事，你不是在想，再壞一次王爺的規矩吧？”
洛雪夢撇了撇嘴，無奈地聳了聳肩，道：“那算了吧，反正他給我了，就拿不回去了！隻要他不後悔就成！”
“傻丫頭。”姚詩嫻挽過洛雪夢的手臂，道，“這些東西賞給你了，就都是你的了。沒有你的同意，誰都不敢動你的東西，包括王爺。”
洛雪夢勉強一笑，礙於姚詩嫻在此，改日再去找秦默冰問清楚也一樣。
“采薇，領這些丫鬟小廝去把東西收好。”姚詩嫻說著就與洛雪夢往裏屋走去。
采薇與秦兒屈膝行禮，應聲而去。
進了裏屋後，洛雪夢發現屋內寬敞了許多，床榻、案幾皆是新的，一律什物擺設也都是嶄新的，的確可見秦默冰花了不少心思。
可這心思花的越多，洛雪夢的心越是忐忑。
犯不著為了一封密函，秦默冰便這般轉了性子。
比太陽打西邊出來，比世界末日降臨，更是令人驚恐與恐慌。
“院子大了，難免使喚的人手不夠，我於你挑了些乖巧靈氣的，來伺候你。”
姚詩嫻話音一落，十來個著統一婢女服裝的丫鬟，皆齊齊下跪，行禮問好。
洛雪夢原本的院子，算上貼身丫鬟采薇，再並幾個在外屋裏伺候的小丫鬟，也不過左右五人，這突然間齊刷刷的來了這麽多人，倒叫她一時不曾反應過來。
“你是這裏的主子，我倒是不好叫她們起身的了。”姚詩嫻打趣地笑著。
洛雪夢回過神來，趕緊叫眾人起身，道：“你們初來，就先下去熟悉熟悉環境吧！到采薇那裏領取賞銀後，她會安排你們的住所和具體事宜的。”
“奴婢遵命。”
秦兒奉了兩杯碧螺春進屋，領著丫鬟們都退下了。
“這也是秦默冰的意思？”洛雪夢打死也不相信秦默冰的心思會有這麽細致。
果然，姚詩嫻抿了一口茶，搖了搖頭，道：“奴婢皆是我的主意。誠如我剛才所說，院子大了，難免要多些人手，王爺倒也是同意的。原先還有十五個小廝的，隻是還未選定，過幾日再給你送來。”
“王妃不用這麽麻煩的，很多事情我都是自己來的，也用不來這麽多人伺候的。”
姚詩嫻放下了手中的茶盅，道：“即便用不了這麽多人，也得要有這麽多人，因為這也是一個等級的象征。哎呀，瞧我高興的，竟然把最關鍵的，忘記告訴你了！”
洛雪夢的心咯噔一跳，難道還有什麽更誇張的？
“還有、還有什麽啊？”
姚詩嫻頓了頓，嬌豔的一笑，故意賣起了關子，引得洛雪夢心裏怪癢的。
“王爺特地晉升了你的位分，再沒有人敢說你是下等的身奴了，眼下，你已是中等妾室，位居靜青與顧茵曼之後。故而，這些丫鬟與小廝，都是你院子裏必須的。”
晉升啦？
洛雪夢的腦海裏浮現出宮廷劇裏，那些剛入宮的秀女，一步步升級成為什麽美人、貴嬪、妃子之類的，竟然沒想到秦默冰一個王府裏，也有這麽多明堂？
秦默冰給的好處越多，洛雪夢越是按捺不住地想知道原因。
姚詩嫻幾欲張口，卻欲言又止，最終隻說道：“為了迎你回來，我也乏了，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來閑聊。”
說著，姚詩嫻便起身，洛雪夢將她送到裏屋外，姚詩嫻卻又止住了步子，低語道：“你可知道，王爺平時是如何處置像顧巧巧這樣的人嗎？”
洛雪夢一臉疑惑地搖著頭，姚詩嫻複又說道：“丟入亂葬崗，任禿鷹覓食。可是為了你的一句話，王爺最終命宿風安葬了她們。”
“我的一句話？”洛雪夢沉思片刻，忽的想起了當日自己情急之下的口不擇言——在你心中，難道對人命一點都不在乎，一點都不在意嗎？如果有人殺了你最關心的人，難道你也無動於衷嗎？
難道，自己的氣話真的映照了秦默冰的往事？
姚詩嫻看著洛雪夢的神色，也知洛雪夢猜到了幾分，便耳語道：“曾經有個女人傷他至深，後來被人所殺，王爺便哭了整整一日，又把自己關了起來不吃不喝三天，再出來時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王妃為什麽要給我說這些？”
“我隻是覺得，你應該知道而已。”王妃笑而離去，徒剩洛雪夢立於風中，遐思不斷。
良久，采薇和秦兒突然走上前來，笑道：“王爺對姑娘真好！這麽漂亮的院子，不知道要嫉妒死多少人啊！”
“外表光鮮靚麗罷了。”洛雪夢皺眉環視一周，再華麗的院子也隻不過是冰冷的房子。
“姑娘怎能這般暗自神傷呢？”秦兒已經改口喚起了“姑娘”。
洛雪夢苦澀一笑，心中想起她那親生父母，住著三百多平米的豪宅又怎樣？倏爾又回味起姚詩嫻臨去前意味深長的話，隻覺頭腦發脹的疼。
秦兒看出了洛雪夢的不適，笑道，“現在終於有機會讓姑娘嚐嚐奴婢的手藝了，奴婢這就去做！”
采薇遙遙喊著：“姑娘喜辣食，不喜甜食！”
聽到“甜食”，洛雪夢又不住地想起了最愛吃甜食的顧巧巧。
她曾說，日子過得太苦了，便要多吃些甜食，日子也就甜了。
可是，她的生活被困在宿命的詛咒裏，偏偏嚐不到甜的滋味。
洛雪夢想至此，對采薇說道：“你去小廚房，裝些葡萄幹之類的果脯蜜餞，再讓秦兒做一道甜食。”
采薇自去找了秦兒，做了些甜食來。洛雪夢便將果盤碗碟，都整齊地擺放在院子的樹下，又朝地上澆了一小杯清涼酒，以此祭奠本是童心卻誤落紅塵的顧巧巧。
午膳後，采薇告知洛雪夢，卓霖月已得知當初軟禁她是權宜之計，隻為了引蛇出洞，而淩弱水私闖書房之事卻為真，也被秦默冰下放到了洗衣房裏。洛雪夢心中無感，自知卓霖月是有事瞞著自己，也知淩弱水關不了幾天也會自己找機會求得恩寵而出來的，便按下不提。
直到傍晚，洛雪夢一直想找秦默冰問清楚原因，奈何屢屢打發采薇去問，秦默冰都在書房裏，誰都不能靠近。挨到晚膳過後，小廝簇擁著秦默冰，掌燈乘月而來。
走至後院，秦默冰見裏屋不曾點燈，正要喚人詢問，才注意到那抹清冷的月色正籠在一襲青色白衣的女子身上。她長發不挽，自然披在身上，幾瓣花瓣點綴其間，更添了幾分嫵媚。
她隨意地坐在花樹下，左手托腮，慵懶地望著樹根旁整齊擺放的幾個碗碟，看那螞蟻來來回回好似準備飽餐一頓，連那落英沾了滿肩都不曾知道。眼神婉轉流離，不似平常與自己拌嘴爭鬥的堅毅與倔強，看著令人陶醉。
刹那間，他猛然覺得，傾國傾城也不及她的一分笑顏。
秦默冰揮手退下了小廝，抬步便向洛雪夢走去，順勢坐在了她的身旁。
“你怎麽來了？”洛雪夢回過神來，坐直了身子。
秦默冰邪魅一笑道：“本王聽宿風說，采薇來找本王多次，本王便想著飯後過來瞧瞧，看看你是不是感動的一塌糊塗。”
“哼。”洛雪夢冷哼一聲，嗔道，“想得美！做夢我也不會對你心存感激！”
秦默冰倒也不覺得意外，隻覺得這樣秉性的她，才是她。
“你說，幹嘛突然間對我這麽好？”
“奇了怪了，本王對你不好的時候，你罵本王是禽獸，本王對你好的時候呢，你又要讓本王給你一個理由。天底下，有多少人盼著本王的賞賜與殊榮，你就這個態度？”
“我就這個態度，怎麽了我？”洛雪夢側過身子，不想看著秦默冰，道，“你總該知道無功不受祿這句話吧？也該懂得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意思吧？還有，別給我說是為密函這件事，因為我根本就不信！”
秦默冰看著洛雪夢一臉認真的表情，反而輕鬆一笑，從懷裏摸出了一張折疊整齊的紙來，道：“你看看。”
洛雪夢狐疑著接了過來，隻見紙上寫著“兩國戰爭是為了各國政治的延續與保存發展，如果戰火吞噬了田地，逼得百姓無家可歸，那就不是戰爭的宗旨。當然也是戰爭所不能避免的，休養生息，才是戰爭與政治最有力的保障。必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看罷，洛雪夢不由得一愣，這樣白話的句子，這樣生澀卻筆鋒剛勁的字跡，都是出自自己啊！
她這才想起來，當初自己誤闖秦默冰的書房後，看見秦默冰放在書桌上的軍事典籍與冊子，按捺不住也提筆寫了一兩句，沒想到，竟然被秦默冰發現，難不成又是來找麻煩的？
“你給我看這個是什麽意思？”洛雪夢轉身望著秦默冰，雙眼充滿了戒備，“還想繼續為難我上回誤闖書房的事嗎？”
秦默冰撇嘴笑道：“當然不是。本王隻是好奇，你不僅識字，還頗有見解。而且，你的字，橫撇豎拉間，雋永秀美，就像一潭細膩的溪水在潺潺前進，而遇見勾轉折之處，卻又似萬丈峭壁上的水幕瀑布，比那銀河落了九天還更有剛烈之氣！”
洛雪夢一愣，木訥地說道：“你是在誇我？”
“多年前，本王曾遇見一位高人，他說若本王能有幸遇見這樣的女子，那必是本王一生的貴人。”
“什麽樣的女子？”
秦默冰笑著從洛雪夢的手裏扯回了這張紙，隨手揚了揚，道：“便是能寫出這般書法的奇女子。她將助本王實現大業！”
“啊？”洛雪夢張口不禁大叫起來，隻覺自己現在的下巴好像都要落在地上了。
秦默冰打趣地抬了抬洛雪夢的下巴，洛雪夢這才合上了嘴。
高人？貴人？奇女子？大業有成？
天啊，這都什麽跟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