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紅顏
洛雪夢還未回答,一個小廝急急忙忙地跑來,喘著粗氣道:“王、王爺……不、不好了……采青、采青她死了!”
“什麽?”洛雪夢低聲一吼,從秦默冰手裏掙紮而出,道,“不是說要留活口嗎?”
秦默冰大步向前,與洛雪夢並肩而立,怒斥著:“怎麽死的?”
“她、她承受不住酷刑……主事原本以為她又昏了,可、可潑了幾道冷水都不見醒,後來主事一探鼻息,才、才發現她已經、已經……”小廝戰戰兢兢地跪在秦默冰麵前,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秦默冰咬牙切齒地看向洛雪夢,道:“兩個人都死了,本王看你怎麽辦!”
洛雪夢杏眼一垂,心下百轉千回,倏爾又抬起雙眸,命令道:“夕容之死,你們誰都不可以走漏風聲!”
眾人麵麵相覷地看向秦默冰,都不曾應允。
他們心中隻有一個主子,隻有主子的命令,才可以讓他們忠心不二的執行。
秦默冰皺著眉頭,複又說道:“你們沒聽見嗎?”
“是!”眾人這才屈膝領命。
木菀雲站在他們身後,忽然覺得,洛雪夢與秦默冰並肩而立的身影,在此時此刻是這麽的完美與融洽。
他的身影,昂藏七尺,神采英拔,氣宇軒昂,即便隻是一個背影,便叫人心神向往。
她的倩影,婀娜翩躚,清孤曼妙,遺世獨立,恍然是綻放在山間裏那一株姣好的幽蘭。
他胸有大誌,她足智多謀,偏偏還是對冤家。
木菀雲木訥一笑,說不上是吃味,還是高興。
淩弱水隱在木菀雲身後的黑暗處,看著明火下的洛雪夢與秦默冰,心下便已是一股火氣,也不顧自己狼狽淩亂的模樣,就直接衝到他二人的中間,挽過了秦默冰的手臂。
“王爺,先陪我回院子,好不好?我好害怕啊!”
秦默冰正欲帶人撤離,搜尋密函,忽被淩弱水纏住,自是沒好氣,“你私闖本王書房一事,本王還未找你算賬!”
“我……我沒有……”淩弱水一懵,才想起自己按照夕容信上所言,當真進了書房。
她怎麽這麽傻,第一次沒進去,第二次想著是半夜,王爺在調查卓霖月之事,進去了也不會被人發現的,就進去了呢!
可惡的賤人,死了還要害人!
“埋伏在這裏的所有人,都看得真切!你給本王回屋麵壁思過!本王再慢慢找你算賬!”
說罷,秦默冰拽過身旁的洛雪夢,又道:“你,若是找不到密函,本王依舊不會放過你!”
“哪有這樣的人啊?我洗清了冤屈,分明是在幫你找東西,居然是這樣的態度……混蛋!”
二人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一個掌燈的宮女,伴一個侍衛留下來守在淩弱水身旁。
“淩姑娘,該回房了。”丫鬟低聲喚道。
淩弱水二話不說,操起手,一耳光子就打在了丫鬟的臉上,“本姑娘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嗎?你也敢指揮本姑娘?”
“奴、奴婢不敢……”丫鬟哽咽著執著宮燈雙膝跪地。
淩弱水又瞪了一眼洛雪夢的背影,狠毒地詛咒道:“洛雪夢,我們走著瞧!”
剛走到玉石群山後,洛雪夢從秦默冰的大掌裏掙脫出來,此時一個侍衛飛快來報,浩浩蕩蕩的眾人也停了下來。
“屬下已尊王爺之令,將采青已死的消息散布了出去,屍體已被安置,並封鎖了夕容自盡的事情,將她收監在了早先采青受刑的地方,留下了幾個守衛。”
秦默冰扭頭看向洛雪夢,道:“你究竟在打什麽鬼主意?”
“你要找到密函,照我說的,準沒錯。”洛雪夢胸有成竹地掃視了一圈眾人,忽然指著一個身形與秦默冰差不多的侍衛道,“你去裝扮成王爺的樣子,帶著所有人回到王爺寢閣,佯裝王爺已歇息。”
侍衛哪裏敢從,要假扮王爺,豈不是殺頭的大罪!
秦默冰瞪著洛雪夢一臉洋洋自得的表情,想著她的確有幾分能耐,便一揮手,道:“照辦。”
侍衛這才應下,小廝輕手輕腳地脫下了秦默冰的披風與外衣,與侍衛換上,又將侍衛的服飾簡單地披在了秦默冰的身上。
一切準備妥當,洛雪夢、秦默冰與木菀雲三人隱在暗處,待眾人的火光已經完全看不見的時候,才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接下來,你又想怎麽辦?”秦默冰看向洛雪夢,那對琥珀色的眸子,不知參雜了多少心思,竟如汪洋大海,無邊無際,是他無法望穿看透的。
這個女人,經曆了什麽,竟然從一個唯唯諾諾、軟弱無能的丫頭,變成了眼前這般幹練沉重、機智勇謀的女人?秦默冰在心裏思量著。
“你們會輕功,就趕緊帶著我到囚禁夕容的地方去。”洛雪夢拽著木菀雲,木菀雲點了點頭。
秦默冰卻來回打望了洛雪夢與木菀雲一番,一把就拽過洛雪夢,握住她的盈腰,瞬間便騰空提氣躍起,扶搖直上,腳步輕快迅速地點飛在屋簷頂上,木菀雲趕緊也尾隨而去。
洛雪夢因被帶在空中疾行,下意識地摟緊了秦默冰。二人相互依偎,鼻息相近,洛雪夢便覺秦默冰身上那股淡淡的龍紋香飄進了鼻間,帶著遠古神秘的氣息,讓人沉醉不已。
夜雲輕浮,露出了皎亮的如弓弦月,靜靜地懸掛在王府上空,襯得疾飛的人兒如滄海一粟。
冷月微移,拂過百花的香影,又戀上朱漆的欄杆。忽上忽下間,秦默冰抱著洛雪夢,恰似一對眷侶神仙在踩雲拈花,享受夜晚的寧靜。
秦默冰的腳尖輕輕地從一片樹葉上踮起,連那些棲息在樹上的雀鳥都不曾驚醒。清風四起,帶著蟬鳴聲飄蕩而去,他二人在月下飛舞,似乎還能聽見廣寒宮裏的細細低語聲,還有那大斧砍月桂的響叮聲。
隻見秦默冰一襲銀灰色的侍衛服,衣袂翩躚,與銀月互爭光輝,竟把那蟾宮月殿比了下去。朦朧的月光披在秦默冰的身上,波光粼粼,仿佛,是行走在千年前混沌天地間的聖人仙者,躡雲逐月,迎風回浪。
洛雪夢不禁看得癡呆了,這個禽獸原本就有幾分俊朗,在月光的映襯下,便也帶上了幾分的飄渺仙靈。瑤台枕鶴,淩霄攬勝,秦默冰的功力遠在木菀雲之上,不知不覺,便遙遙領先了十丈、二十丈、三十丈……
洛雪夢沉浸在黑夜的夢幻中,幾乎忘記了身邊這個人,是她最鄙視的禽獸牌播種機。
偶然一陣風起,穿過洛雪夢的鬢發,帶著馨香,好似吹落了月裏嫦娥的笑語聲。霸氣冷漠的秦默冰,此時此刻,竟也忘記了,懷中的女子,是他幾番懷疑不信的細作。
驟然落地,洛雪夢還未回過神來,踉蹌著倒在秦默冰的懷裏。
秦默冰微微頷首望去,靜謐中,充斥著欲望泛濫的氣息。
這究竟是怎樣的女子?讓人恨不得甩開她,卻又讓人……
“有人來了!”木菀雲剛剛緊隨其後落地,便感受到一股異常的氣息。
洛雪夢猛地清醒過來,從秦默冰的懷裏站了起來,皺著眉頭道:“幹嘛?想吃姐姐我的豆腐?”
秦默冰冷笑一聲,道:“你的豆腐還是生的嗎?”
“你……”
洛雪夢還欲爭執,秦默冰猛地捂上了洛雪夢的香唇,三人立即閃身躲在了一棵槐樹後。
剛躲不久,一個紅衣少女突然從天而降,豔麗的身影站在囚禁夕容的屋子外,旁若無人地便要硬闖進去,好像周邊的侍衛都隻不過是擺設一般。
侍衛喊打喊殺地衝了上來,卻連紅衣女子的衣裳都不曾碰倒,便紛紛倒地身亡。不見刀光劍影,亦不見殷紅血泊。秦默冰眉頭微蹙,紅衣女子殺人於無形之法,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幫派“暗沙閣”的絕技,而暗沙閣,恰是昏君夏侯桀暗地裏訓練的一批死士。
洛雪夢的唇上,分明有一陣濕濕的涼意,這才反應過來是秦默冰掌心的冷汗。
紅衣女子掃了一眼地上的人,便徑直向屋裏走去。那緊鎖的門,仿佛是被人施了法一般,感受到紅衣女子的力量,便自己顫抖著鎖身,突然自己敞開了,紅衣女子連手都不曾抬一下,便猶如無人之境。
“不!”
紅衣女子雙手死死扣著夕容冰涼的身軀,淒厲的慘叫悲天憫地,好像生命也從她的體內流逝而盡。
沉浸在悲傷與仇恨中的紅衣女子,猛地回過頭來,她蒙著白底紅綢鑲金邊的細紗,隻露出了一對血紅的眸子,看著她麵前突然躥出來的一群手持利器的王府守衛,她的眼中,除了恨,沒有多餘的任何情感。
女子抬起蓮步,周邊的守衛也不敢輕舉妄動。她右手蓄力待發,左手卻一把拽過夕容,以內力震斷了夕容身上的鐵鏈,緊緊摟著夕容,將夕容的下巴牢牢地靠在自己的肩上。
“王爺有令,誰都不可以帶走重犯!”守衛頭領嘶喊著便揮舞著長矛衝了上去。
女子紅眸一瞪,玉手微擋,便見其內力化作一股血紅的靈光在她掌心匯聚,守衛的長矛仿佛撞在了一堵無形的牆上,進退兩難。左右兩邊的守衛便乘機刺向女子的小腹,誰料女子玉手一握,輕輕一擰,便見那些鐵鑄長矛都被扭曲如麻花,發出了咯吱的聲響。
力大的守衛緊握長矛不放,卻連帶著兩根手臂都被女子的內力震斷,四分五裂,血肉模糊。其餘守衛便紛紛趕緊扔了手中武器,欲徒手相搏,可哪裏是這個神秘女子的對手。她出手極其簡單迅速,十多個守衛,頃刻間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洛雪夢站在秦默冰身後,望著窗上的剪影,不禁感歎道:“哇!比電視上的還厲害啊!”
木菀雲也是眉頭深鎖,長鞭已在手中緊握,道:“傳聞暗沙閣的十二影煞中,有一位紅衣血姑,出手狠辣之極,絕不留活口,所殺的七百七十七人,皆是武林高手,卻都敗在了她手中。而且她絕不以真麵目示人,看來定是眼前這位了。”
秦默冰脫下了侍衛衣,手中搖著折扇,靜默地看著血姑站在門口與自己對望。
未知對方實力之前,誰都不肯先出手。
洛雪夢卻突然站了出來,說著:“我知道你就是盜取密函的主使者,隻要你肯將密函還給王爺,我保證,你能平安的出去。而且,夕容和采青的屍身,你也可以隨便帶走。”
“本王有這樣說過嗎?”秦默冰冷眸看向擅作主張的洛雪夢。
洛雪夢趕緊不動聲色地挪了兩步,貼近秦默冰的耳朵,道:“先穩住了她再說啊!更何況,兩具屍體對你而言有什麽重要的?她肯為采青和夕容現身,說不定也願意為她們而交換呢?”
“本王要密函,也要這個血姑的屍體!”秦默冰猛地收住了折扇,騰空而起,以扇為武,直飛向立於門口的血姑。
木菀雲一把拽過洛雪夢,囑咐她躲好,便也揮舞著長鞭,加入了秦默冰與血姑的爭鬥之中。
洛雪夢看著木菀雲,心裏猶如火燒,自知自己衝上去就是送死,救不了他們,反而還會拖累他們,那……那究竟要怎麽辦呢?
她心急如焚,如熱鍋上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