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從沒想過要你的命
隋清蓉從來沒想過自己能活著醒過來,她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一點點的便沉,自己的意識在逐漸模糊,可就在她想要認命的時候,她的身體忽然被一股清涼之意所席卷。
那涼意驅散了她五髒六腑燃燒著的灼熱,讓她的意識漸漸由渾濁變得清明。
好像有一隻帶著涼意的手,輕輕地撫摸在她的患處上,抓緊著連她自己都即將放棄的生命,將她從閻王殿的門口一下下拽了回來。
“咳咳咳……”
在自己陣陣的輕咳聲之中,隋清蓉的意識漸漸恢複,幽幽地睜開眼睛,卻在下一秒愣住了。
隋清蓉不敢置信地看著屈膝蹲在她麵前的這個絕美的女子,一雙眼睛因震驚而微微睜大著。
她想過或許炎皇會饒她一命,也想過樓炎冥會顧忌舊情對她伸出援手,可她哪怕是想過千百個自己能夠活下去的理由,也想不到這個人會對她伸出援手。
隋清蓉想要拒絕宿淺塵的救治,更想要閃躲宿淺塵的觸碰,她甚至想要質疑宿淺塵的居心叵測,可是看著宿淺塵那被汗水浸濕的衣衫,浸透的臉龐,她所有的抗拒和揣測,最終都變成了梗在喉嚨深處的一抹酸澀。
“醒了。”宿淺塵在拔下最後一根銀針時,抬眼看向隋清蓉,她的聲音是肯定的,沒有一絲的疑問。
就醫術而言,她對自己有著十足的信心。
“為,為什麽……要,要救我……?”隋清蓉動了動唇,幹啞的聲音毫無一絲生機。
“隻是想告訴你,跟我鬥,你還不夠資格。”宿淺塵淡聲道。
隋清蓉愣了愣,驀地便咧唇笑了,“就因為這個……所,所以你不惜……救,救我?”
這個女人究竟是要有多狂妄,才敢做到如此!
可是現在的她,卻根本無法去質疑宿淺塵的狂妄自大,因為切身體會過的她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女人確實有狂妄自大的資本。
就好像現在,她可以讓她死,同樣也可以讓她生。
“我救你,是因為我從來就沒打算殺你。”宿淺塵搖了搖頭。
隋清蓉再次愣住,“你……”
“那日炎皇出關,你確實是想殺了我,但我卻利用你試探了炎皇的靈法,所以現在我救你也是理所應當的。”
宿淺塵說的淡然,隋清蓉卻聽得震驚。
“可我對你一直都沒安過好心,也一直抱有敵意,你為什麽,還,還……”隋清蓉不懂,她活在這個世上,見識了太多的爾虞我詐明爭暗鬥,但卻從不曾見過有人會以德報怨。
“敵意和喜歡一樣,都是無法控製的,但卻罪不至死。”宿淺塵的聲音仍舊平靜。
還有一句話,其實是宿淺塵沒有說的。
隋清蓉對她的敵意,並非是來自隋清蓉的本身,而是來自樓炎冥的挑撥,以及隴守將的壓迫。
宿淺塵隻是不喜歡表達,但卻並非無知。
若沒有樓炎冥的挑撥,隋清蓉不會將她視為情敵,若沒有隴守將的壓迫,隋清蓉也不會恨她入骨。
宿淺塵一路走來,早就習慣了別人的恨意,但她卻意外的在隋清蓉的身上發現了血與肉。
哪怕樓炎冥利用她,她卻隻當自己做得不好。
哪怕隴守將冷漠她,她也隻怨自己不夠優秀。
人活在這世上,都是多麵的,隋清蓉剛好便是善大於了惡。
宿淺塵確實從來不喜歡不婦人之仁,但她記得她也說過,她從不會枉殺無辜。
說白了,隋清蓉隻是被人利用的一顆棋子罷了。
隋清蓉驚愣地看著麵前的女子,有那麽一刻,她那顆早已被傷害到千瘡百孔的心,忽流淌過了一絲暖流。
她和她從始至終都是敵非友,可她卻還能夠對她做到如此。
這樣的女子究竟是要有怎樣的心胸和見識,才能做到如此的恩怨分明?
現在,隋清蓉終於要承認,蹲在她麵前的女子確實頂得起身上所背負的那些盛名,也擔負得起下界六國唯一一位女帝的頭銜。
“命是自己的,為了別人而活,你又可曾對得起你自己的命?”宿淺塵淡淡地看了隋清蓉一眼之後,起身欲離開。
隋清蓉猛地抬起頭,用那雙模糊了淚光的雙眼看向那清瘦筆直的背影,沙啞開口道,“對不起,謝謝你……”
宿淺塵停下腳步,卻不曾回頭。
在隋清蓉的注視下,她緩緩舉起了自己的右手,而在那白皙的手腕上,赫然戴著那條隋清蓉曾經找金鋪打造的手鏈。
“無需謝謝,你的謝禮我已經收下了。”
隋清蓉看著那手鏈徹底僵硬住了身體。
那手鏈確實是她找人打造的沒錯,而那條手鏈最開始,她也是真的想要送給宿淺塵……
似豁出去了一般,隋清蓉忽然聲嘶力竭地喊道,“走!”
宿淺塵循聲回頭,看著隋清蓉微微擰眉。
隋清蓉則是再次喊道,“走!馬上離開炎築!走得越遠越好!”
若非情勢所迫,她真的很想跟宿淺塵將一切都說明白,都坦白,可是她不能,她做不到……
早在宿淺塵抵達炎築之前,她便再無法說出心裏的那個秘密了。
宿淺塵看出了隋清蓉的有口難言,也不追問,靜默地看了她半晌之後,終一個躍起朝著長明塔的大門飛離了去。
隋清蓉望著宿淺塵那漸漸消失在長明塔大門的身影,一滴淚苦澀而悔恨的淚,終是無聲地劃過了她的麵龐。
原本,她應該可以和她成為朋友的。
原本,她不該與她走到如此地步的。
如果可以重來,她會拚盡一切站在她的身邊而並非是她的對麵。
可惜……
這世上從沒有如果。
隋清蓉低笑著緩緩垂下頭,眼淚控製不住地滴滴掉落在地上,蒸發於空氣之中。
“沙沙沙……”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腳步聲再次響起在了她耳邊。
以為是宿淺塵去而複返的隋清蓉猛然抬頭,可在看見那個站在自己麵前的人時,猛地愣住了。
“你來這裏做什麽?”
樓炎冥垂眸如同看著螻蟻一般地打量著隋清蓉,唇角如平常一般地微微上揚著,“看來,長明塔的禁閉對你來說,似乎並不是那麽難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