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1章 00877 睥睨大唐252
馬吉呆望焱飛煌半晌,歎道:“焱兄竟對此事如此了解,令人佩服。”
頓了一頓,繼續道:“我在伏難陀到龍泉前就與他認識,此人口才無雙,心機深沉,可怕已極。五年前,拜紫亭仍安安份份做他的粟末族大酋,年年忍受頡利對他的苛索,到伏難陀西來傳法,為他占得著名的立國卦,才把他的命運,也是粟末全族的命運改變。占得此立國卦不久,契丹阿保甲響起保管多年的五彩石失竊的消息,此事更增拜紫亭的信心,認為是應卦之象。又兼突利和頡利在很多事情上發生磨擦,而頡利重用趙德言,苛索無度,更使一向靠攏頡利的人萌生離心,在此種種情況下,拜紫亭遂大興土木建設龍泉,擴軍備戰。其實真正有野心的人是伏難陀,拜紫亭隻是他的扯線傀儡。照我猜,縱使渤海成功立國,伏難陀亦會害死拜紫亭,再把他的兒子捧作傀儡皇帝,自己做太上皇,時機成熟後更取而代之。可惜拜紫亭一世英明,待到兩年多前伏難陀和高麗的蓋蘇文開始來往,他才生出警覺時,一切皆晚矣。更可怕的是伏難陀已變成粟末人心中的神,就像畢玄之於突厥,傅采林之於高麗,即使拜紫亭亦無法動他。”
跋鋒寒沉吟道:“就算渤海立國,伏難陀拿什麽對抗金狼軍與黑狼軍?”
馬吉道:“這是伏難陀策劃的一場豪賭,最理想是拜紫亭戰死,伏難陀代其領隊擊退狼軍,蓋蘇文則借勢取高麗王高健武之位而代之。至不濟伏難陀亦可與蓋蘇文瓜分拜紫亭多年斂聚的金銀珠寶,拍拍屁股各自回國。死的隻是粟末族的人,他們不會少半根汗毛,如若成功,得益將是難以估計。”
焱飛煌心道蓋蘇文早被廢掉了一支胳膊,看來他在高麗政局以及軍隊的影響力不降反升,教人百思不得其解。順口問道:“鬼煞一事,你了解多少?我可是知道他與伏難陀有些關係。”
馬吉愕然道:“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大家本來是連成一線,準備反抗頡利的,但伏難陀為人太陰險狡詐,彼此間一直有隔閡,各自為政,合作起來怎可能親密無間?”
任俊插口道:“馬老板也該吐點貨出來了吧?我們便是為車師國和大小姐的貨而來。”
馬吉眼中閃過一抹凶光,道:“車師國那批貨是呼延鐵真今天才送來的,還沒分批運走。大小姐的羊皮是我從拜紫亭那裏接來的,隻處理了一小部分,貨都在右後方的倉庫裏,唉,三位來得真是時候,要隨我去檢查一遍嗎?”
三人同時想到他是記起了呼延鐵真臨陣逃跑,不顧他的死活一事。
焱飛煌擺了擺手,示意沒必要,接著好奇地道:“拜紫亭現今處於一種什麽樣的狀態?”
馬吉茫然搖頭,道:“可能是還在與伏難陀做最後的死鬥,也有可能早被伏難陀控製,我也不清楚。”
焱飛煌淡然道:“閣下請吧,希望我們再無相見之日。”
馬吉垂著頭,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低聲應了一句,轉身就欲離去。
焱飛煌喝道:“把屏風後那女人帶走!”
跋鋒寒與任俊下意識地瞧向遠處的大屏風。
焱飛煌進來時就已察覺到屏風後有一個女子,他的精神修為已進入一種神鬼莫測的玄奧境地,自然不是現今的跋鋒寒和任俊能比得上的。當時以靈識查探,發覺此女口鼻呼吸之氣斷絕,體內經脈也沒有絲毫真氣往來之象,隻有微弱的元神活動跡象,他雖好奇,卻未在意。
馬吉頭也不回地道:“小弟自己逃亡都要累死,哪有心思照顧她,況且救回她時,已是半死不活,就送給三位吧!”
看著他肥胖的身影離去,任俊道:“難道就這樣放過他嗎?若能幹掉此人,等於斷去馬賊一個把髒物脫手的捷徑。”
跋鋒寒答道:“一雞死一雞鳴,殺他沒有多大意義。”
任俊思忖半晌,道:“但此人心機不簡單,不會就這樣認輸的,總不能留下禍害。”
焱飛煌起身走向屏風,道:“我同意小俊的說法,他離開那一刻,我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殺機,我們的承諾隻持續十二個時辰,一切交給小俊,解決後立即到室韋來會合我們,我會派黑王與你聯絡。”
任俊應了一聲,長身而起,奔出營外。
焱飛煌轉向豪華的大屏風後,一眼看下去,立即呆住了。
鋪著厚厚錦被的長塌上,躺著一個隻著單薄中衣,曲線玲瓏的嬌俏女子,如雲長發鬆散,秀美的瓜子臉上,兩顴各有一堆像星星般的小斑點,予人俏皮野潑的感覺,長長的鳳眼緊緊閉起,雙手交疊按在胸口,仿佛一個沉睡多年的美麗女神。
她沒有半分呼吸與心跳,與死人無異。但焱飛煌可以清楚感受得到她仍是柔軟的身體所散發的青春火熱氣息,皮膚也是潤滑而光澤照人,沒有半點死亡的氣息。
剛趕過來的跋鋒寒也是一呆,脫口道:“淳於薇!”
焱飛煌雖心感奇怪此女為何會在這裏,但手上不停,以真氣探察她體內的狀況。
淳於薇中了一種極詭異的邪法,與種魔大法的“囚神術”走的是同一路子,但高明許多,以他的本事,若不動奇力,都無法解開此術。
焱飛煌自然不會釋放奇力,否則要數日才可恢複,會耽誤行程。
單如茵虛弱地伏在焱飛煌懷裏,淳於薇清醒過來,美眸好奇地環顧眾人。
發覺到有焱飛煌及跋鋒寒這兩個教她永生難忘的英雄人物也在,她臉上閃過一絲喜色,隨即又黯淡下來,聲音嘶啞地以不太地道的漢語道:“多謝救命之恩。”
除了蕭琲母女依舊在敘舊外,其他幾女都過來了,眾人團坐,將淳於薇圍在中間。或許昏迷了許久,她渾身無力軟弱,骨子裏的野性與外表的柔弱兩種相反的氣質混合而成一種特別吸引人的魅力。
焱飛煌一個失神,就聽跋鋒寒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單琬晶見她蒼白的臉上浮起兩朵紅雲,立即閃身過去扶起她,真氣暗渡,道:“妹子勿要怪我們無禮,連休息時間都不給你。”
淳於薇呆望她美過天仙的清麗臉龐半晌,才搖頭道:“你們有大恩於我,突厥人絕不欠人恩情。”
頓了頓,仿佛回憶似的道:“突厥內有一存在多年的神秘邪教,聽家師說幾十年前開始,此教換了新的主話人,開始不斷暗中派手下潛入高層,影響大汗的決斷力,其野心不用想也可知曉。經過家師與大汗一番周密計劃,決定以雷霆之勢掃平此教。過程我就不說了,春節前時,此教位於都斤山上的總壇被被金狼軍一夜踏平,他們的手下大都殉教而死,有一些早潛入汗庭的人則是投降。”
說到這裏,她停下了,美眸射出痛恨與恐懼混合的神色,呼吸劇烈起來。
眾人都是安靜地盯著她的俏臉。
幾息後,緩緩平複下來,繼續道:“後根據投降的人招供,家師親自出手,找到其教主藏身之處,在大汗前將其重創,那教主並不簡單,最終重傷逃掉,家師因要奉命前往中原,就著我與二師兄帶北塞十八驃騎一同出來找尋那教主的下落。”
焱飛煌幾人聽得入神,立刻知道她口中的“教主”必是紅衣法後無疑。
跋鋒寒見淳於薇說起那教主事,臉上神色開始變得極為古怪和複雜,連他都看不懂,心念電轉間,問道:“畢玄是否認為以你們這些人的力量,可以殺死那受傷的教主?”
淳於薇神色更加古怪,垂頭沒有答他。
素素在一旁開導她幾句,淳於薇才又仰起俏臉,呆望跋鋒寒半晌,苦笑了笑道:“師傅好狠心,唉!可憐二師兄等人白白送了性命。”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拓拔玉一行人早死了,淳於薇是惟一生還的一個。聞言不禁麵麵相覷,不明白她怎麽突然說出這樣摸棱兩可的話。
良久,淳於薇複又歎了口氣道:“等到師傅決戰那教主時,我們才發覺原來她是我和二師兄認識了十多年的知交好友,二師兄對她頗有好感,情急下被大汗發覺要異樣。當初師傅派我們出來時,他曾在船上對我說此行九死一生,要我半路離去,我還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現今都明白啦!”
眾人恍然,淳於薇雖性格天真,卻不愚蠢,種種蛛絲馬跡聯合起來,她已猜出畢玄必須表明自己與法後並無關係,因此最好的辦法便是派出拓拔玉等人緝拿法後,無論什麽樣的結果,都不影響畢玄在頡利麵前的尊崇地位。拓拔玉跟隨他多年,自然也能推測出其幾分心意,因此才有勸淳於薇離開的話語,隻是淳於薇視他為兄長,怎會輕易離去。
焱飛煌沉聲道:“姑娘一行人遇到了法後?拓拔兄與十八驃騎便是死在她的手上?”
淳於薇冷哼道:“不是他還能有誰!跑到東北來興風作浪,盜人胎盤,妄圖以邪法恢複功力,好報複師傅與大汗!”
焱飛煌幾人心中大訝,素素立刻問道:“妹子說的是鬼煞,我與他交過手,可以肯定他不是女人。”
麵對素素及眾人的疑惑神色,淳於薇肯定地道:“我從小與她相識,隻一個簡單眼神和與師傅異常相似的灼熱真氣就可以肯定鬼煞便是她,但她為何突然變成個又瘦又老的男人,我也不明白。當日我們一行人在室韋黑山頭附近的粗魯海圖碼頭上岸,當晚休息時就遇到他的偷襲,十八驃騎犧牲了三人,後來我們追至百裏外的望建縣,他又趁我們休息時突襲,將師兄等人全部殺死,擒住了我。”
焱飛煌垂頭深思,許久才得出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答案,那法後本便是陰陽人,根本不是個真正的女性。這答案並非胡謅,因他想起當日雲芝被擄的遭遇。
跋鋒寒又問道:“那他為何沒有殺你?”
淳於薇爽快答道:“因為他不舍得,又說他從不殺女人,大家姐妹一場,不會輕易殺掉我,我的體質可結出聖胎,令他不但可恢複從前修為,更可能大勝從前,隨後使我失去知覺,醒來就在這裏了。”
眾人聞言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更知淳於薇為何如此肯定鬼煞便是法後的真正原因,焱飛煌心道難道是因為他從不殺女人,才有雲芝能保住小命的事?他乃花叢老手,一眼就看出淳於薇依舊是處子之身,法後把她藏起,馬吉等人應該是在機緣巧合下遇到她的,而那法後想來該是尋找合適的“播種人”去了。
素素眼珠一轉,嬌笑了笑道:“那我們就來個將計就計如何?”
眾人都明白她的意思,淳於薇略微一愕,美眸盯上焱飛煌,射出信任的神色。
焱飛煌對她微笑頜首,說不出的瀟灑俊逸。
第二天,焱飛煌與跋鋒寒出得帳篷,一路北行,往室韋方向奔去。燕原集的人對這種情況見慣不慣,很快就恢複了往常的熱鬧,滿地屍體被打掃幹淨,隻留那個隱隱散發死氣的主帳篷,無人敢靠近。
夜空上明月斜掛,照得草原迷蒙美,晚風徐起,夜涼如水。周遭一片寂靜,氣氛詭異已極。
十三天過去了,燕原集的集會早散了,空曠如野的平地上隻餘一座孤零零獨豎平原的營帳。長風吹來,門前布簾飄飛,在這格外幽深的黑色裏,予人一種說不出的毛骨悚然感覺,倍顯蕭索陰森。遠方狼嗥聲響起,似在提醒他們表麵看似寧靜和平的美麗大草原,實是危機暗伏。
焱飛煌與跋鋒寒藏身那帳篷後近百丈外的一處天然小山丘後,凝神望著前方。
守了這麽多天,二人也感厭煩,於是開始聚聲成線閑聊。
焱飛煌視線流轉,問道:“小俊怎麽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