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0850 睥睨大唐225

  李世民同樣心有感觸,對於佛道兩門支持他的目的,他比誰都清楚,否則就不會有他登位後推崇儒學之事,說到底,還是為了打壓過度膨脹的佛道兩家。


  政教分離這個新觀點,給了他很大的啟發。


  畢玄似笑非笑地道:“焱兄弟嘴上功夫確非一般,可惜你昨日力克佛門修為高超的四大聖僧,傷勢尚未恢複,否則畢玄也想在離開前領教一下你舉世無雙的劍法哩!”


  蓋蘇文隨即開口,道:“聖者說得不錯,蘇文都想與焱兄一決高下了。”


  “哈哈!”


  二人一唱一和,尚秀芳黛眉輕顰,未等她開口,焱飛煌卻發出一聲長笑,整個人突然消失,下一刻,如從虛空裏走出來一樣,出現今大殿中央,負手而立,道:“焱某人也想活動活動筋骨,兩位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來?”


  他說話的內容雖毫不客氣,聲調卻是溫雅動聽,斯文淡定,跟語意毫不相配。


  眾人再次麵麵相覷,哪想到前一刻還一副淡然模樣,好似道家高人的男子竟會如此悍勇,真個立即便要出手,都大感意外。不過這時代狂熱武道的人數不勝數,比如太子黨一方的可達誌等人,天策府的尉遲敬德等人,都開始大聲叫好,引起眾人一陣陣喝彩聲。


  聽過四大聖僧的人並不多,但畢玄既說焱飛煌戰四大聖僧後會受傷,那麽想來四大聖僧也不可能是等閑角色,眾人各種心態的都有,幸災樂禍的,憂心忡忡的,無限期待的,呃,忘了說,還有打醬油的。(惡搞)焱飛煌戰四大聖僧之事,隻有極少數人知曉,李唐也封鎖了消息,畢玄剛剛突然提起,惹得李淵內心都開始大罵他無恥,此舉無非是要促使焱飛煌與李唐矛盾更加激化,突見焱飛煌入場,態度囂張,李唐人不禁心中大樂:畢玄這下想逃都沒門了,而且又不能與蓋蘇文合力,否則他們日後還哪有臉在各自的國內混?但焱飛煌實力雖強,畢竟一日內連戰數位高手,實力能恢複多少,也是個問題。任何一方輸,甚至是當場死掉,對李唐都隻有利而無害,因此李淵絕不會阻撓。


  蓋蘇文長身而起,全場立靜,隻見他麵無懼色地來到焱飛煌麵前兩丈處,微笑了笑道:“蘇文非是好勇鬥狠的人,隻因像已仙了去的傅大師般視刀法為一種藝術,美的極致。對我蓋蘇文來說,刀法上的追求,不但超越個人的恩怨榮辱,更超越國與國間鬥爭強弱的問題。等如有些人對珍玩書畫的追求,因明日就要回國,故不願入寶山空手而回,但蘇文不欲傷了焱兄,因此不打算用刀。”


  作為此間主人,李淵自然要客氣一句,隻聽他歎道:“任何一方有損傷,均是我李淵最不想見到的事。”


  蓋蘇文灑然道:“蘇文確是一意欲領教奇技,絕沒有分出生死之心。”


  這兩人仿佛認定焱飛煌必輸似的,在那裏一唱一和。焱飛煌知他是以退為進,迫自己同意他用刀,於是順著他的意,連消帶打地道:“不用刀的大帥,還是大帥嗎?可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明眼人都知絕沒有‘點到即止‘這回事,生死勝敗隻在數招內。”


  蓋蘇文目光突然變得淩厲銳利,道:“焱兄既然對蘇文的小玩意兒這樣期待,蘇文若再拒絕,豈不辜負了你的美意?”


  焱飛煌迎著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卻沒開口。


  由於依例除值勤的衛士將領外,誰都不準攜帶兵器進來,故蓋蘇文須等待侍衛送來兵器,焱飛煌的邪劍因可隨意取出,故李唐人也拿他沒辦法。


  大殿內眾人又開始竊竊私語.嗡嗡聲四起,話題自然離不開猜測誰勝誰負。


  蓋蘇文又望了一眼麵色平靜的尚秀芳,歎道:“秀芳大家明日就要隨聖者走訪草原,半年後,蘇文在高麗恭候秀芳大家。”


  廳內眾男性聞言,不禁嘩然,女人們都在關注焱飛煌,男人們的注意力則都轉移到尚秀芳身上。


  一側的暾欲穀適時起身,道:“眾位請放心,在下保證秀芳小姐的人身安全。”


  焱飛煌暗笑這兩個家夥居然還在試圖以“心戰”來挫自己的銳氣,於是隻用眼角瞟了緊盯他的尚秀芳一眼,就目不斜視。


  蓋蘇文等人心中暗喜,以為焱飛煌心境受到影響,此刻是在強裝鎮靜。焱飛煌反複跑到上林苑,手尚秀芳接待一事早被許多人知曉,人們隻道是焱飛煌看上了尚秀芳,卻不知尚秀芳同樣對她傾心相許。


  或許是想到了今晚要將清白身子交給他,尚秀芳清麗無雙的俏臉微酡,烏溜溜的翦水秋瞳中飛快閃過一絲嫵媚神光,看得一大堆男人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一聲“兵器到!”


  將眾人注意力喚回,大殿再度肅靜下來。


  一名高麗武士,捧著柄寶刀,進入大殿,來到蓋蘇文斜後側站立。


  蓋蘇文右手輕微一震,黑光閃過,連鞘長刀已落入他手中。


  配刀入手,蓋蘇文緩鍰把刀從鞘內抽出,整個人立生變化,不但神采飛揚,且生出一種宏偉壯闊的氣魄,顯示他已進入專誌克敵,人與刀結合為一的境界。他神情雖仍是冷靜沉著,一派高手風範,一對眼睛卻立即射出詭異莫名的異芒,長刀出鞘瞬間,一股淩厲無匹的刀氣,立即把焱飛煌完全鎖死籠罩。


  那把刀樸實無華,刀身重厚,刀體呈烏黑色、閃閃生輝。


  見焱飛煌不受他的森寒氣息影響,如孩童般好奇地打量他的雙刀,蓋蘇文語帶譏諷地道:“孫子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把是我國製刀名師金希應本人要求製成的四十九煉清鋼刀,本人名之為盾擊刀,鞘為後、刀為擊,鞘刀合重一百二十斤,焱兄留神。”


  他說得豪氣蓋天,以為焱飛煌是在找尋此刀的弱點,豈知焱飛煌卻搖頭道:“大帥既被稱做‘五刀霸’,怎麽今日隻見一把刀?”


  蓋蘇文眼角瞟了一眼遠處靜若觀音大士的傅君婥,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道:“焱兄本已受傷,蘇文怎可占你便宜,你我一招分勝負即可,沒必要分生死,高麗嫁出去的女人雖已叛國,蘇文卻不願看到自己的一奶同胞守寡!”


  他這明顯的是含沙射影暗罵傅君婥,之前他曾找過傅君婥,談起“楊公寶庫”該歸高麗一事,卻被傅君婥給轟出門,為他所不齒,今日當著這麽多人麵,總算折辱了叛國的傅君婥一回。


  傅君婥淡淡地望向他,無喜無悲,因為她知道她的作為是問心無愧的,就如焱飛煌曾安慰她那樣: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


  愛妻遭誤會並不要緊,但人前受辱,豈是小事?焱飛煌暴喝一聲:“好!就一招,出手!”


  殿內上千人幾乎同時生出一種可怕的感覺,焱飛煌的一句話仿佛帶起了充盈天地間永無休止,聲調越來越高的回音,使人難過得想搗破自己的耳膜來終止那尖銳的回音,感覺古怪詭異至極點。


  緊接著,一陣“嗤嗤”的破空呼嘯聲將眾人注意力帶回現實,就見蓋蘇文右手上的清鋼重刀已劈至焱飛煌頭頂。


  他這凝聚他全部精氣神、全無斧鑿痕跡的完美一刀確有驚天動地之威。


  焱飛煌點出一指。


  毫無花假的一指,凝聚著他最高功力,仿佛天地宇宙之秘盡包含在其中。


  掌劍相交,沒有發出半分聲響。


  身經百戰所養成的獨特感應能力使蓋蘇文心生警兆,飛退中左手刀鞘舞起黑色光盤,堪堪躲過焱飛煌那可怕的先天劍芒。


  “啪!”


  落地瞬間,刀鞘同是掉落,蓋蘇文麵如死灰,身軀開始前後搖晃。


  他知道,自己的左手廢了,因為焱飛煌那強橫的先天劍氣已破壞他看似完好無損的左臂內所有血肉經脈。但他又是幸運的,若不是昨天夜裏與畢玄合作,畢玄借了他一注“炎陽真氣”他此刻已成全身癱瘓。


  這也正是焱飛煌呆立殿中心的原因。


  他終於明白為何蓋蘇文敢打頭陣,全因畢玄的那股真氣,而他焱飛煌亦是小看了蓋蘇文,但既已擊敗他,還廢他一臂,蓋蘇文和廢人已無多大分別。


  殿內眾人這才回過神來,開始高聲喝彩,若被告知戰局真相,恐怕會更為瘋狂。李唐人雖心中遺憾焱飛煌沒能殺掉蓋蘇文,不過想到此仇既結,他們心中也舒服了一些。


  焱飛煌伸平右手,仿佛沒經過死鬥似的,對畢玄淡然道:“武尊,請!”


  大殿倏地恢複平靜,所有人的目光望向畢玄。


  畢玄看都沒看被人扶走的蓋蘇文一眼,腳不沾地、輕飄飄落至場中,高領長袖、寬大金紋長袍更突出了他雄偉如山的挺立身姿與淵亭嶽峙的沉凝氣度,隻聽他歎道:“焱兄弟恢複能力竟是如此驚人,畢玄終可全力一戰。”


  任誰都看得出焱飛煌剛剛勝利得太輕鬆,因此根本不需休息。


  焱飛煌右手一翻,“邪劍”終於來到手上。


  畢玄麵容平靜,令人見之心寒,一對眼睛卻是殺機大盛,淡然道:“焱兄弟如此尊重畢玄,畢玄也不會教你失望!”


  焱飛煌仿佛自言自語地道:“昔年楊堅一統中原,外侵草原,楊廣暴政,中土大亂,始畢南侵,及至現今,中原受戰禍影響慘重,諸外族蠢蠢欲動,民族之間的矛盾隻有通過戰爭,一方徹底臣服才可終結,無人可化解得了,武尊以為焱某所言對否?”


  畢玄微一錯愕,沉吟道:“寥寥數語,將民族矛盾說得如此透徹,畢玄佩服。”


  焱飛煌淡淡瞥他一眼,又道:“焱某人不是極端民族主義者,更不喜歡戰爭,但卻無法看著自己的民族受外族所擾而不理,武尊既敢挑戰我,希望你能接受任何結果。”


  大殿內一片死寂。


  沒人敢說焱飛煌狂妄。


  李唐諸人心生感慨,他們一向以中原人自居,卻與突厥人合作,口口聲聲為了天下百姓,午夜夢回時,捫心自問,他們究竟為的是誰?連李淵這樣的人物都麵現羞愧之色,可見良心受到譴責。


  再對比眼前這喜怒無常,做事隻問自心的絕世“凶人”許多人都心生敬佩。


  畢玄哈哈大笑,道:“我們是狼的民族,長期生活在雄奇壯闊的大草原上,在連綿不斷的戰爭中成長茁壯,到今天雄霸大地,亦形成本身不山更改的民族性格。戰士的光榮是以鮮血和生命爭取回來的,認清目標後,從不會退縮改變。”


  他自然不方便當著中土人的麵大肆談論侵略,卻通過言語隱晦表達出突厥民族的特性及個人的決心,絲毫不受焱飛煌的聲勢影響。


  焱飛煌眯起雙目,悠然自得地道:“因此孔子所說的‘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這句話我絕不讚成。出手吧,莫要錯過任何一次機會!”


  孔子的意思是說:遠方的人還不歸服,便發揚文治教化招致他們。他們來了,就得使他們安心。焱飛煌卻不同意,因為孔子的觀點明顯脫離了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原則,對於突厥這種狼性文化盛行的民族,必須以雷霆鐵血手段才能解決民族間的矛盾,講禮教或許也可,但恐怕要花費數倍的時間。


  畢玄發出暢快的笑聲,一陣熱至使人窒息的氣流彌漫在整個大殿內,使人生出處身幹酷荒漠的可怕感覺。接著,灼熱驟消,代之而起是不覺有半滴空氣、幹涸翳悶至令人難以忍受的虛無感覺。畢玄仿佛一座不動的大山,卻突然現身半空中,雙目殺機大盛,全身衣服和長發分別往前後兩方向狂舞亂拂,情景詭異絕倫。


  同時,他雙手化出連串無數精奇奧妙的掌法,但不論如何變化,總是掌心相對,仿似宇宙所有乾坤玄虛,盡於掌心之間;而萬變不離其宗,一切玄虛變化,均是針對焱飛煌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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