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0846 睥睨大唐221
輕躍至傅君婥身側,輸入真氣為她平複氣息,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傅君婥恨聲道:“雲國師被石之軒殺了!”
焱飛煌身軀劇顫,長劍斜指天際,一言不發。
石之軒順著劍尖望上去。
昴宿六正射出藍白色的奪目妖異凶光。
焱飛煌淩厲的眼神,比天上最亮的星宿還要耀眼。
受焱飛煌如江河暴漲般狂湧而出的森寒劍氣影響,石之軒儒服長衫向後拂動,但他好似不受半分影響似的,微笑了笑道:“你氣血浮躁導致心境不穩,這樣是無法勝過我的,你的小妻子本事不俗,剛剛便是因為心浮氣噪才在我手下走不過百招。”
傅君婥來回竄了數個地道,出單美仙所走那條,隻有一個出口,怎可能不急噪?她粉麵微紅地看了焱飛煌一眼,卻見焱飛煌對她微微一笑,轉望石之軒。
他麵色平靜,微微踏出一步。
受石之軒提點,他變得有如老僧如定,心境迅速臻至無人無我、至虛守靜的境界中,即使是石之軒,也感覺到焱飛煌簡單的一步好似是一座自太古洪荒時代就屹立在天地間的巍峨大山,因某種神秘不可形容的神跡而驀然移動起來。
石之軒不由得拍手喝彩,道:“好!果真是青璿看得上的男子,年青一代中雖高手輩出,卻沒有任何一人可與你頡頏相對,便是石某人那兩個得意弟子,亦較你差得遠矣!”
語畢,他也同樣進入“不死七幻”那種出入於有無之間、似有還無、虛實不定、動靜相生的詭異精神境界中。
焱飛煌心中一動,道:“你是否抓到劉昱,將他吸幹了?”
他這一句絕非笑話,隻因他曾親眼見過“不死七幻”的玄妙與詭異,但刻下的石之軒,比之前強過太多,他的幻法不但讓人再難分出真與假,更使焱飛煌的主動喪失,剛剛焱飛煌還可以把握到他的下一步動向,現今卻完全把握不到,他好似完全融入了宇宙之中,再無隙可尋、無虛可窺。
隻有一個可能:石之軒又從劉昱那裏吸到魔氣,否則他又如何能殺得死修為同樣提升,輕功不比他若的雲帥?今晚來找麻煩,恐怕隻是想試試如今的修為。
石之軒微微一笑,算是默許。
聞采婷的猜測果真不錯,焱飛煌本來是想找石之軒晦氣的,哪知情形一下子反了過來。
焱飛煌長劍收到背後,負手卓立,神情從容瀟灑,漫不經心。
便是這樣簡單的動作,使石之軒清楚的察覺到焱飛煌的整個精神瘋狂飆散,瞬間已上入九霄,下入九幽。若說他是融入宇宙中,焱飛煌整個人就變成了宇宙。
有與無的對抗。
石之軒始終還沒能逃出五行,是以他再落下風,微一錯愕,就聽他道:“你可知大明尊教的邪人為對付你,派人到成都騙青璿來此地之事?”
話音甫落,異變突起,整個天地都開始扭動褶曲,原來是他把融入天地的氣勢收回造成的。
一個愣神間,焱飛煌猛生出無處落腳,身不由己的感覺。於是暗罵石之軒無恥,竟拿石青璿來迫他心境失守,就算大明尊教的人真的使出這等下-賤的招數,以石青璿的智慧又怎可能上當,而且石之軒也絕不會坐看自己女兒被人騙。
沒來得及再開口時,石之軒已憑空消失,下一刹那,目綻邪芒的他出現今焱飛煌身前,破空一指刺來。口中道:“此乃石某人的第二幻法‘以偏蓋全’。”
這灌注生機死氣、看似平淡無奇的一指實際上變化萬千、鬼斧神工,氣機感應下,連退得稍遠的傅君婥都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這一招的恐怖和詭異,她甚至生出焱飛煌已被指勁貫穿胸口的可怕感覺,更遑論身在局中的焱飛煌!
幻法至此,已變假成真,打破自然定律。
心境順即恢複的焱飛煌手腕一翻,長劍來到身前,連帶劍鞘以螺旋狀卷出,角度不斷作出變化,以應付石之軒鬼神莫測的玄妙手法。
指影、劍影勢若排山倒海,激起連串清脆的聲響。
開始時,焱飛煌劍勢每一次變化都是為了應付石之軒的變化而生,哪知指劍真正交接到一起後,他已化被動為主動,口中道:“你這不負責任的父親竟還敢提青璿,我呸!”
漫天指影突然消失,石之軒雙目噴火,長發倒豎,狀若在世魔神,化繁為簡地一掌劈來。
這一掌劃過空間,發出如雷鳴般沉悶的聲響,足見其所攜帶殺氣之重。
“轟!”
的一聲,二人倏地分開站立,仿佛沒有動過手似的。
二人交戰之地,出現一個深陷寸許的大坑,昭示著剛剛對戰雙方修為的高超。
被激起的雪塊、泥屑此刻還沒上升到最高點。
待到漫天泥雪開始下落,焱飛煌方不屑道:“‘以偏蓋全’不過耳耳。”
石之軒訝道:“你竟可由我的氣之偏全推出招意之偏全,迫得我準備好的後招亦施展不出來。”
焱飛煌暗道便是今日與四大聖僧一場比鬥,使他對武道的理解更深一步,若在以前,恐怕不可能想得通偏全之理,於是道:“‘邪王’竟會如此認清自己的弱點,難得難得,我該如何處置你才好呢?”
說到這裏,他露出一個苦瓜相,這些個嶽父裏,他幾乎沒有真正喜歡的,每個不是絕世高手便是一方霸主,雲帥這個現實主義者更是不為焱飛煌所喜,隻是人家女兒都嫁他了,此事他再也逃脫不了幹係,再想到石青璿,使得焱飛煌頭大如鬥。
說這麽多廢話,他隻是在脫時間而已,要知道雖經過祝玉妍與婠婠的雙修療傷,焱飛煌戰力也隻恢複到七成左右而已,雖然對付其他人已綽綽有餘,但眼前這人可是武功再度大幅增強的蓋世邪王,哪容得他托大!他清楚感到石之軒通過氣勁交擊傳入他體內的非寒非熱的激蕩真氣,與以前完全不同。
就在他剛剛石之軒體內這種浩瀚真氣是來自學習了《戰神圖錄》的劉昱時,一陣又重轉輕的奇怪腳步聲響起,焱飛煌麵露驚訝之色。
隻見幾丈外的石之軒腳已離地,踏在虛空之上,身形隨每一步而憑虛直上,宛若魔神走出地獄,欲翔九天,他的動作緩慢異常,神情悠閑有如閑庭信步,仿佛足下有道隱形的階梯。
石之軒單手負後,禦虛而行,漸漸來到焱飛煌頭頂上。
焱飛煌暗忖當他走上最高點時,便是生死氣勁積蓄至最強大的一刻,這一招勢必驚天動地。
似緩實快的石之軒好似經過很久,有仿佛在眨眼間就已來到焱飛煌頭頂,道了句“此乃第四幻法‘以卵擊石’”後,身形重重墜下。生死兩股不同性質的氣勁交流對衝,以他的右腳為核心,形成一堵無形有質,堅逾精鋼的錐形氣場,大有壓倒一切,碾碎萬物的威勢!
焱飛煌沒有想他為何不用第三幻法,反是側頭給了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傅君婥一下,一副登徒浪子的模樣,長劍亦在那一瞬間無聲無息地出鞘,帶起“嗤嗤”的破風聲,刺向錐型氣場尖端最強的那一點。
“砰!”
二人一觸即分,氣勁狂瀉。
石之軒如大鳥般倒翻,在到達三丈許最高點的那一刻,竟倏地消失,接著毫無停歇地出現今焱飛煌頭頂,迅如疾電,勁若天雷左腳泰山壓頂蹴至,口中道:“此乃第三幻法‘以身試法’。”
這在短短距離內不斷變化的一腳帶起割膚劇痛的狂風氣場,緊接著又將周遭的所有空氣抽扯吸引,無限聚焦,盡數貫入這一擊之中,其勢較剛剛一擊有過之而無不及。
焱飛煌手腕微動,劍芒暴漲,整條胳膊突然消失,繼之而來的是數不盡的漫天光雨,從下至上迎擊石之軒。
密如貫珠、聲若霹靂的撼擊聲中,劍腳相交。
如疾勁火花般的雨驟然消去。
二人保持著一上一下的姿勢,許久後,一陣綿長刺耳的尖銳聲才響起,情景詭異絕倫。
石之軒體內那股浩瀚真氣源源不斷地湧入焱飛煌經脈,焱飛煌好象不受半點影響似的,不但氣勢靜恃內收,目光亦變得深邃通透,瞳孔化做無邊星海,與目光淩厲,渾身殺氣的石之軒成鮮明對比。
石之軒暗叫糟糕,身形如鬼魅般疾退,哪知焱飛煌姿勢雖不動,代表著劍道至境的先天劍氣卻突然爆發,劍芒如同長了眼睛一樣尾隨石之軒,激射數丈。錯非石之軒身懷名動天下的蓋世輕功,否則不死也成廢人。
疾撤中噴出一口血箭,石之軒眨眼間便消失不見,他的聲音遙遙響起:“雲帥並沒死,四月的聖門大會時,石某人在成都恭候大駕!”
“砰!”
直到此刻,雪塊方混著塵土,旋舞到空中。
傅君婥飛身上前,就見焱飛煌麵色微白,如石像般閉目不動,過了許久,他才睜開雙眼,麵色恢複正常,無奈歎道:“又上了這老狐狸的當!”
看完整個過程的傅君婥這才明白焱飛煌此話的意思,要知道修為到了他們這層次,早脫離了一般武鬥的層麵,起決定性的是“心法”的較量,這種無形的爭鬥,才是真正決定他們勝負的關鍵。但石之軒根本不多說話,一直在將體內不屬於魔氣的真氣迫入焱飛煌體內,可見他真正目的並非是來決鬥,而是承受不住從劉昱處吸來,有異於魔氣的真氣,一個人又迫不出來,才想到引傅君婥和焱飛煌二人出手,以之為“爐鼎”瀉勁,焱飛煌剛剛一動不動,便是在迫出經脈內突來的外勁。
焱飛煌坐到地上道:“我早該想到國師嶽父之死大有問題,奈何石之軒動手太急,不給我時間去思考。”
傅君婥玉手搭上他的後背,為他緩氣,道:“石之軒當時的目標隻是劉昱,怎可能會多理會雲國師,現今可好,劉昱是死了,石之軒比他更可怕。”
焱飛煌笑了笑道:“有什麽可怕的,他的幫手就那麽幾個,還不是隱藏著的,隻要全部鋤掉,他一個人能做的始終有限。”
接著長呼了口氣,道:“聽他的口氣,該是要立刻返回成都靜修,準備四月時大展拳腳,長安城內終於再無人敢暗中算計我們。好了,我要去偷-情了,君婥要一起嗎?”
傅君婥微微一愕,接著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為了偷-情,連人家和美仙姐的安全都不問啦?”
焱飛煌嘿嘿一笑,一把攬過她的柳腰,怪聲怪氣地道:“小人知錯,夫人請講。”
傅君婥咯咯嬌笑,忍不住輕掐了他一把。
時間已過午夜。
焱飛煌按照聞采婷告訴他的路,摸入漆黑的閨房中。
隻著單薄褻衣的聞采婷躺在床上,迷糊間突然察覺到身邊的熱流,接著熟悉有力的一雙臂膀將她攬在懷裏。
“大姐技巧卻非一般。”
哪知無心一句話,卻將用盡力氣迎合他的聞采婷眼淚給說了出來。
焱飛煌立即知道哪錯了,慌忙哄道:“我沒別的意思,大姐該知我這人和自己人說話從不顧忌,對不起。”
聞采婷抽泣半晌,才道:“奴家知道自己配不上公子,本來還想與你有過一夕之緣就悄悄離去,可知道你的秘密後,才知這一夕之緣哪是凡間女子能承受得起的,奴家這種殘花敗柳更不敢奢求,隻要在公子懷裏睡上一晚,奴家已知足了。”
焱飛煌悵然道:“玉妍跟我沒少說起過大姐的事,她說你們年輕學藝時關係極好,後來各自遭遇不同,你是受不全的‘姹女心法’反噬,不得不靠采補來保持修為,一旦停止采補,容顏變老倒還是小事,加劇死亡的到來才最是可怕。我說過不會放過你,絕不食言,你就算討厭我,也來不及了。”
聞采婷一雙漆黑眼睛盯著焱飛煌的俊臉半晌,見他無說笑之意,方苦笑了笑道:“奴家知公子心意,隻是沒臉麵對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