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0816 睥睨大唐191
師妃暄秀眸中驚訝之色一閃即逝,道:“不管前輩相信與否,他們早已進入寶庫,並取出舍利一事,敝師門也是於前段時日才得到可靠消息,想不到前輩竟會做出如此詳細的調查,果真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晚輩佩服。”
宋師道心中先是一驚,接著一喜。
驚的自然是師妃暄所說的消息,焱飛煌取走舍利一事極為隱秘,玄門又是如何知曉的?本來宋師道還像試圖迷惑對方,故意說出真相,使對方在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焱飛煌的積威下,往更偏的地方想去,哪知竟會得到如此令人震驚的消息。喜的則是直到剛剛那一刻,他才確定師妃暄的確把他當成了真的嶽山,否則絕不會說出剛剛那句會將己方落於被動局麵的大消息。自然,從表麵看,她還是為了表示合作的坦誠而已。
石青璿的確是個冰雪聰明的天之驕女,以她的機敏,可能已猜測到‘嶽山’這個身份將來會對焱飛煌一方起著積極作用,因此並沒有將此事告知給前段日子到黃龍探望石青璿,遵照梵清惠之命閱讀一遍石之軒留在‘幽林小築’的‘不死引卷’的師妃暄。
見宋師道突然如老僧入定一樣不再開口,師妃暄又道:“晚輩今日多有打擾,請前輩見諒。但魔門中人都是自私狡詐之徒,若能除去,對天下人來說,並不是壞事,甚至可使天下早日一統,還萬民以太平盛世,晚輩會再來拜訪,前輩保重。”
說完,施禮後儀態大方地去了。
宋師道暗暗咋舌,此女詞鋒果然厲害,知道‘嶽山’氣質及性格因神功大成而有所變化,再非從前那樣的冷漠孤傲,最後所講的話是誰都無法否認的事實,無形中給了新‘嶽山’很大的心理壓力。
該如何應付才算合理?宋師道陷入沉思中。
焱飛煌沿著朱雀大街一路南奔,目的地自然是位於南郊的無漏寺。
石之軒的一個對外身份便是無漏寺的主持。
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麽石之軒的提升會如此的快,雖說吸去別人的功力這種事情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但魔門的武功本便是走的損人利己,納外氣為己用的路子,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石之軒若連這點本事都不會,他也對不起‘邪王’的名號了。
忽然有人從橫巷撞出來,哈哈笑了笑道:“焱兄你好!久違了!”
焱飛煌回過神來,望將過去,原來是‘多情公子’侯希白,縱使他的帽子遮去上半截臉,但其獨特出眾的體型風度,仍是非常易認。未等焱飛煌開口,侯希白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轉入橫巷去。
待前麵行人越來越少時,焱飛煌奇道:“侯兄怎會在此地?”
接著壓低聲音道:“焱兄勿怪,小弟是為文卿小姐和青璿小姐帶消息來的。”
焱飛煌立即點了點頭,沒再開口,兩人進入走過宣平坊,又是另一番情景。長安城內坊與坊間都以圍牆街道分隔,井然有序,每坊四門,主要街道是以十字形貫通各門的石板路,小巷成方格網狀通向坊內主街。坊內民居多為低矮的磚木房,樸素整齊,院落森樹時花,窗明幾淨,一片安祥舒適的居住氣氛。
侯希白領他直入深巷,來到一所小院落的正門,推門道:“焱兄請進。”
左右看了一下這布置簡雅,窗明幾靜的小廳堂,最令整個環境充盈書香氣息的是掛在東西壁間兩對寫得龍飛鳳舞、清麗高古的長對聯。
其中一副的上聯是:放明月出山,快攜酒於石泉中,把塵心一洗。引董風入室,好撫琴在藕鄉裏,覺石骨都清。另一聯是:從曲徑穿來,一帶雨添楊柳色。好把疏簾卷起,半池風送藕花香。”
既相對稱,且意境高遠,令人讀來心懷舒暢。
點頭讚賞,焱飛煌好奇地道:“嫂……咳,侯姑娘與青璿要侯兄帶的消息是什麽?你為何會為他們傳消息?”
坐在他對麵的侯希白輕呷一口香茗,道:“此事說來話長,小弟簡而言之,青璿當日將石師及楊虛彥的事情都告知給小弟聽,並說是她從焱兄這裏得來的消息。侯小姐是小弟的本家人,個多月前偶遇,她要小弟傳消息告訴焱兄就等著看罪惡的香家是如何遺臭萬年的吧,你不需要再出手。”
焱飛煌暗道笑了笑道:“侯兄為何如此輕易就相信我的消息?”
侯希白微笑了笑道:“最初的確讓人難以相信,石師竟會有如此多的身份,而楊虛彥竟會是已故太子楊勇的後代,但從石師與楊虛彥一向的行事方式看,這也很正常。更重要的是,青璿數月前重創要將她引到成都暗算的楊虛彥,隨後把‘不死印卷’交給了小弟,這讓小弟受寵若驚。”
焱飛煌暗道難怪在成都沒有見到楊虛彥的蹤影,原來是被修為大幅度提升的石青璿給擊敗,轉眼又想道很可能是這個原因,使楊虛彥提前背叛石之軒,加入大明尊教。
侯希白繼續感歎道:“小弟此次前來長安便是要完成對青璿的承諾,在楊虛彥尚未叛變投入大明尊教前將其擊殺。”
焱飛煌搖頭道:“侯兄不知道,楊虛彥早就投奔大明尊教了。”
侯希白訝道:“我來關中足有半個月,憑著對魔門的熟悉,摸清了楊虛彥的行藏居處,連鬥數場後,發覺其修為提升很快,小弟暫時拿他沒辦法,我一直以為是石師偏袒他,卻從沒發現他已經背叛石師,他修為的提升該與大明尊教有關吧?我這位不同門師兄弟的行事作風與心機的確可怕。”
頓了一頓後冷笑了笑道:“不過小弟也不是一無所獲,碰巧前幾日被小弟探察到他與李元吉商議要在春節後的春獵時欲圍殺秦王的詭計。”
焱飛煌神情一凜,腦中突然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這才發覺事情的不簡單之處。
焱飛煌終於發現了事情的不妥當之處。
首先,他昨晚親耳聽到的消息明明是一夥不知來由,現今想想該是大明尊教及其同黨那群邪人,欲在春節時候以‘武器’幹掉李世民。但今天侯希白又說聽到楊虛彥與李元吉密謀春節後圍殺李世民。
這兩個說法在時間上是有出入的。
想起小鶴兒曾提點他的話,焱飛煌才把握到線索:昨晚那群東溟派的人與閣樓內的幾人竟是在做戲引他上當,目的自然再簡單不過了,若能將焱飛煌的注意力轉移到春節時,則春節時鬧點小紛爭,那麽之後焱飛煌的注意力就會出現鬆懈,這樣那夥邪人就可在春獵時一心對付李世民。說來還是因為他們怕焱飛煌衡量輕重後,以大明尊教為頭號敵人而助二號敵人李世民。
敵人的敵人,也便是朋友。
春獵圍殺李世民一計本是原著中的情節,奈何焱飛煌來到這個時空太久,遇到許多事情的發展都脫離了原來的軌跡,是以昨晚竟想不到中了敵人的瞞天過海之計。
“焱兄可是發覺有何不妥?”
侯希白目帶詫異地望著皺眉沉思的焱飛煌。
焱飛煌點了點頭,道:“事情很複雜,侯兄可還有其他事情?”
侯希白搖了搖頭,隨後開玩笑了笑道:“若小弟沒猜錯的話,是否青璿大家與文卿小姐與焱兄關係都不簡單?”
焱飛煌暗道自然不簡單,一個是我未來夫人,一個是我未來嫂子。口中卻道:“侯兄說笑了,請問你還有其他可靠消息嗎?”
雖然和侯希白說不上是同道中人,卻也不算是敵人。
侯希白沉吟道:“小弟來長安這麽久,隻有楊虛彥與李元吉的那個陰謀是可靠的,噢,對,還有香貴的兒子香玉山昨日鬼鬼祟祟地潛入長安,想來也絕沒什麽好事,小弟得趕快將這消息告訴給文卿小姐。”
焱飛煌神色冷然道:“侯兄可有楊虛彥等人的畫像?又或者可否告知我他們的聲音特征?”
侯希白點了點頭。
做畫本便是他的特長,四個全身像很快畫好,任何一個細微表情都是那樣的栩栩如生,刻畫得入目三分。
標有‘香玉山’名字的人像是個貴介公子,年在二十三、四間,相貌俊俏,但臉容帶點不健康的蒼白,似是弱不禁風。
楊虛彥則年紀在二十七、八許間,高挺軒昂,身材完美至無可挑剔,渾身上下每寸肌肉都充滿力量,美俊中帶著高貴優雅的氣質,唯一的缺點是鼻梁過份高聳和彎鉤,令他本已鋒利的眼神更深邃莫測,更使人感到他與生俱來的驕傲和隻有自己不顧他人的自私自利本質。
焱飛煌好奇地望著另外兩個沒標注姓名的男子人像,道:“這二人是誰?”
其中一個人像看起來二十來歲的樣子,嘴角掛著一絲高深莫測的微笑,可是他的眼神卻像曾曆盡滄桑,看透世情,這種矛盾對比令他散發某種妖異的味道。麵孔狹長,皮膚白嫩得像女人,說不上英俊,但總令人覺他攬有異乎尋常的魅力。另一個是位昂藏英偉的華服大漢,三十來歲模樣,鼻子稍長,闊嘴角像永遠掛著一絲笑意,充滿自信,是那種不斷要找事實來證明他才是最強大的那一種人。
侯希白表情古怪地點著年輕那個道:“這小子叫烈瑕,十日前曾在長安出現過,還曾到上林苑糾纏過秀芳大家和當紅姑娘紀倩,另外這人我不知道他的姓名,隻在八日前跟蹤楊虛彥時,於皇城東與此人擦肩而過,此人修為已經到了石師那個級數,小弟隻被他淡淡掃了一眼,竟生出放棄抵抗的心情,從氣質上看,這二人似是有些淵源。可能畫出來的目的是想焱兄記住這二兩個不平凡的人吧。不過這兩人早消失了,以後若有機會,焱兄該會見到他們的。”
待畫紙變幹,小心收好後,焱飛煌的眉頭舒展開來,道:“侯兄知道石之軒已來到長安了嗎?”
侯希白點了點頭,道:“石師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小弟本也不知他來長安,昨日恰好聽到有人講述一長激烈戰鬥,小弟後來一打聽,才知道竟是石師與重出江湖的嶽山相遇。”
焱飛煌道了句:“侯兄萬事小心,敵人不但隱藏得好,且狡猾如狐,實力更是不俗,若你察覺到力有不逮時,當抽身而退,以圖再來。”後,身影如鬼魅般消失。
侯希白怔怔地望向寒風呼嘯的窗口,心中竟然有了些溫暖的感覺。
按侯希白所描述,焱飛煌開始有點明白香家為何會參與對付李世民的陰謀。
若香家真的已如原著那般全麵投向東突厥,頡利立即可全盤掌握中原所有最新的變數發展,這在以前是沒法想象得到的。過往頡利隻能把人安插在中原各大城市,得到的情報亦不會極關機密,且大多隻是道聽途說回來的。可是香家打楊廣時代開始,因明的是經營青-樓、賭館,暗的是販賣婦女,爪牙遍布,因此其情報網的完備,敢誇天下無雙。頡利若得香貴父子成其耳目爪牙,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故論公論私,香家的勢力都必須徹底鏟除。
與這些個權謀高手們交手越多,他越清楚的明白武功高如他這般,在陰險狡猾的敵人麵前還是一籌莫展。
沿永安渠南行的焱飛煌突然從沉思中清醒過來,無漏寺出現前方,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酷寒的天氣絲毫不影響拜神祈福者的熱情。來參神拜佛的多是上年紀的老人,不知是否人越接近死亡,越希望死後還存在另一天地。把生命延續下去。
在擠滿人潮的寺院來回走了三次,腳步踏遍每一個角落,依舊仍對石之軒的藏身之處毫無頭緒。
趁寺內僧人都忙著招待善信,他潛入後舍的居室搜索,甚至藏經閣記憶長年關閉的方丈堂都翻了個遍,結果仍是一無所獲。最奇怪的是他隱約感覺得到石之軒就在這片範圍內,但放出精神探察時,卻被對方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將精神氣息掩飾得很好,使他無法把握住對方的所在,最後隻得在園龜池旁的心亭坐下。哪知剛坐下,就被寺外石之軒所放出的極明顯的精神氣息所引動注意力,直接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