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0794 睥睨大唐169

  二人沉默了許久,寇仲方道:“若是統一契機已到,我就將這二城送給她又如何?反正我們本便是一無所有的混混,大不了再過回從前的日子。”


  徐子陵微笑了笑道:“還好你有良心。”


  一邊說,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寇仲。


  寇仲疑惑地接過來,打開看了一遍,驚訝道:“落雁嫂子怎會和我想的一樣?還有這上麵說的宋二哥竟是一直在與焱大哥作戲?”


  徐子陵道:“這是今天其飛送過來的,我看了一番,原來焱大哥他們都是無名英雄,而宋二哥似乎也不太想做皇帝,結果他們就想到了你,寫信來說如果你願意,那麽等契機一現,落雁嫂子就會把洛陽的一切都交給你,他們一家到山中過快活日子去。”


  寇仲一把按住徐子陵的胳膊叫道:“子陵,他們這是在害我!”


  見徐子陵的古怪表情後,寇仲咳了一聲道:“我知道無論焱大哥,還是宋二哥,抑或是你,你們都希望做遺世獨立的高賢隱士,過那些淡出鳥兒來的日子。而我和你們剛好相反,覺得生命悠長難渡,最沉悶是每天都是重複昨天的曆遇,因此必須找些新鮮玩意來解悶。我從前已說過,我隻想享受爭霸的過程,而不是結果。坦白說,做皇帝確是非常悶蛋,據魯大師說秦始皇於國事無論大小,他都要親自裁決,每日竟要用衡石秤出一定份量的文牘,非批閱完不肯休息。在帝位的十二年中,有五年是在巡狩中渡過。因此就算最後我有能力一統中原,我都會把帝位讓出來給有德行才智的人,然後我們繼續過回小混混無拘無束的日子。”


  “少帥說得好,妃暄佩服。”


  一把有如仙樂般悅耳的聲音,溫柔地從門外響起。


  寇仲和徐子陵同時一震,朝聲音來處瞧過去,隻見身穿男裝儒服,淡雅如仙的師妃暄,盈盈俏立在門口。


  寇仲起身道:“師仙子,我們又見麵啦!咦!我為什麽要說‘又’呢?”


  從容自若的師妃暄不禁被他的搞怪動作逗地輕笑一聲,宛若百花怒放一般,瞬間將偏廳變成仙境。


  還好,寇仲二人看焱飛煌一家看多了,對此刻的師妃暄亦有了抵抗能力,隻一呆後,將她請入席中。


  寇仲道:“師仙子所為何來?”


  師妃暄深望了一眼沉默的徐子陵,望向窗外,答非所問地平靜道:“少帥在兩個月時間內崛起,先平梁都,再攻彭城,數日前又將下邳收在手裏,北方的竇建德雖收服徐圓朗,卻是鞭長莫及,南方的李子通慘勝後已無法保住現今的領地,少帥的下一步計劃是否是沿海的貿易大城鍾離呢?”


  寇仲苦笑一聲道:“仙子果真非同常人,小弟的意向全被你猜中啦!”


  師妃暄清冷的玉容上露出一絲笑意道:“少帥謬讚了,但妃暄並非什麽仙子,你可以叫我‘師姑娘’或是‘師小姐’,請勿再提‘仙子’二字。”


  寇仲打蛇隨棍上道:“那我就叫你妃暄好了,多親切。”


  師妃暄依舊微笑,也不答他,又道:“少帥與徐兄已經是名滿天下的英雄人物,你們二人不但戰績彪炳,且由於是於低層的市井出身,形象比之來自高門大閥的隋朝舊臣宿將,又或憑黑道起家的梟雄,更獲得人心,故附近一帶的武林人物,有誌氣的壯丁,紛紛前來歸附。單說梁都,附近的十四個城鎮,二百多條村落,全部盡獻所有向少帥投誠,足見少帥的魅力之大。如今的梁都,除了規模外,真的不比洛陽差。”


  寇仲記起傅君婥與衛貞貞千叮萬囑二人一定要小心師妃暄,此女的言辭比她的劍還要鋒利。一套話下來,連寇仲亦聽得迷迷糊糊,不知她到底要表達什麽意思。


  深吸一口氣後,寇仲笑了笑道:“師小姐若有話,請直說不妨。”


  師妃暄微微一怔後道:“妃暄絕無歹意,剛剛一番話盡是出自肺腑。最後聽到少帥那句‘即使得了天下,也要讓給有才能的人’後,妃暄更是感動不已。”


  寇仲收斂笑容,臉容露出凝重的神色,緩緩道:“這世上真能令我寇仲動心的事物屈指可數,現時排在頭位的便是能壓倒其他所有競爭者,成為天下之主,以我相信對百姓有利的方式,去讓他們過幸福太平的日子。我或者不是治國的長材,兼且懶散,可是此刻天下需要的並非一個有為的君主,而是像我們兄弟二人練‘長生訣’般,睡覺才是練功的最佳法門。我以為,隋朝已為新朝打下堅貫無比的基礎,無為而治才是最好的治國良方,隻要能讓人民休養生息,國家就可強大起來。師小姐以為然否?”


  寇仲已從師妃暄的話中聽出她來勸降的意思,而且她手握著一個關鍵:寇仲並非是為了皇位而爭天下。豈知機敏的寇仲未等她將來意說出,率先封堵住她接下來的話,使得師妃暄積蓄的勢力瞬間潰散。


  因其無所守,故而無所不守。


  師妃暄的劍道終於失靈了,她連守的機會都沒有。


  這就好比師妃暄從進入廳內就開始緩緩拔劍,但就要完全拔出來時,被寇仲搶先一把按住她的素手,長劍又被拍回劍鞘,而師妃暄無論如何再用力,都拔不動。


  師妃暄終於愕然,良久後方露出一絲苦笑了笑道:“少帥的話果然如你的刀一般,鋒利無比,一往無前。”


  隨後又望了一眼徐子陵。


  徐子陵有些不忍地插口道:“師小姐今日可還有其他事嗎?”


  師妃暄無奈地伸手入懷,掏出一個信封,放在寇仲麵前。


  婠婠回過頭來,赫然見到淡雅的單美仙正坐在她對麵,小口啜茶。


  婠婠霞燒玉頰,暗道剛剛太出神了,真丟人。


  二女一言不發地對坐半晌,婠婠鬼使神差地開口道:“師姐,你以後和師尊……”


  單美仙聽出她的意思是想問母女同夫,日後怎麽擺正位置的問題,於是輕輕一笑了笑道:“師妹向來以大膽著稱,怎麽今日說起話來都這麽猶豫?”


  婠婠顯然不敵對麵的上一代魔門‘聖女’,隻有白了單美仙一眼,低頭喝茶。


  單美仙道:“這有什麽!我是我,娘是娘,就這麽簡單嘍!”


  婠婠先是一愕,旋即露出釋然的表情:單美仙與單琬晶跟著焱飛煌五年了,也沒紅過一次臉,可見他們早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


  “婠兒莫非是日後不敢麵對玉妍?”


  焱飛煌的聲音想起,話音未落時,他已經衣裝整齊地坐在單美仙身邊。


  不等婠婠開口,單美仙拍掉焱飛煌不老實的怪手,橫了他一眼道:“我去看看娘,她比誰都保守,你要是亂來,我可不饒你。”


  看著蓮步款款的單美仙窈窕婀娜的背影走出門外後,焱飛煌對低著頭的婠婠笑了笑道:“丫頭怎麽今日頭都不敢抬起來了?”


  剛剛聽完了一整部曲的婠婠大窘,任她再大膽,作風再開放,在沒臉沒皮的焱飛煌麵前,都隻是小兒科。


  平複下來後,婠婠抬起隱約泛著某種秘不可測光輝的俏臉,平靜地道:“婠兒幾年前得知師尊天魔**大成時就驚駭萬分,再後來師尊仿佛變了個人似的,雖然她從前對婠兒也像親生女兒一般,但她的眼中是看不出其他感情的,可就在天魔**大成後,她經常都對婠兒說不要讓任何東西束縛婠兒,當時人家隻以為是天魔**大成後,練者的氣質會起翻天覆地的變化,因此才沒多想,豈知今日師尊竟會在你走後將你們的事情全部告訴人家,並立下死誌,再想起當兩個時辰內黑發變白,婠兒才真的明白你們之間的感情有多濃烈。”


  說到這裏,婠婠停了一下,又仿佛自言自語道:“在婠兒心中,師尊便是娘親,她是天底下最命苦的女人,苦到隻有死,才能解脫。婠兒一直以為天下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配得上她,即便是石之軒,又或者是你,都不配。”


  焱飛煌靜靜地聽著,不時地點頭,隨後悵然道:“既然玉妍把我的事情都告訴你了,你也該知我未到這裏來時,最想見的女人便是她,那種感覺很熾烈,我也不知為何會有那種感覺。但你所說的配與不配,都是個旁觀者的看法,感情的事,隻有當事人才是最明白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一句並不適用在愛情上。”


  婠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即擔心地道:“原來向雨田還活著,那你要是為助師尊練成種魔**,關中之行豈不是危機重重?”


  焱飛煌斷然道:“我意已絕,不要說了。等我異日恢複後,再助你也練成種魔**,你也別怪我厚此薄彼,畢竟我這樣的上好‘爐鼎’隻有一個。”


  婠婠愕然,呆呆地盯著焱飛煌。半晌後,悶哼道:“哼!人家又不像師尊對你愛得那麽深,你若不死,人家的種魔**會有破綻的。”


  焱飛煌失笑了笑道:“那就死唄,又能怎麽樣?”


  婠婠又是一呆,再嬌哼一聲道:“人家才不上你的當,你若想要人家自願嫁你,除非你到洛陽天街上跪地求我。”


  焱飛煌身形前探,一把扣住婠婠小手,起身就往外走。


  婠婠驚道:“幹……幹什麽?”


  焱飛煌頭也不回道:“到天街求婚!”


  婠婠用力掙紮,駭然道:“不!”


  寇仲與徐子陵呆望著桌上的信箋,落款是:秀寧。


  師妃暄早已離開。


  良久,寇仲托著下巴,匝巴著嘴道:“李世民不是隻請了焱大哥一家嗎?怎麽還來請我們?”


  徐子陵麵色複雜地望著師妃暄消失的方向,緩緩道:“聽貞姐說,當日便是李世民托李秀寧邀請的焱大哥,他這一手對你來說也正讓你無法招架。”


  寇仲苦笑了笑道:“當日在洛陽一見李秀寧,我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這一手真的厲害,唉!”


  徐子陵猶豫半晌道:“聽貞姐說,李秀寧好象……好象是對……”


  寇仲伸手打斷他,頹然道:“不用說了,我又不是傻子,豈會不明白?”


  徐子陵無奈道:“現今除了我們很少的人知道寶庫早已被焱大哥拿走了之外,其他人都以為焱大哥接受邀請便是走進陷阱,李世民看來還是不放心,因此也邀請了我們,自然是要分化你和焱大哥的關係,唉!試想你與焱大哥被安排在李秀寧的兩側,世上還有比這更令人難堪的事嗎?”


  寇仲咬牙道:“居然還是讓師妃暄來送信,便是要我無法拒絕,他娘的!”


  徐子陵道:“你都答應人家了,不去也不行了,你準備好怎樣去麵對李秀寧了嗎?”


  寇仲答非所問地道:“李小子休想我會落在被動,我不但要去,還要把他李家鬧個雞犬不寧!是了,離去關中還有段日子,我們還是商量一下怎麽對付師妃暄的好,她鍥而不舍的精神,連我都差點被感動了!”


  徐子陵望了一眼群星燦爛的夜空,歎了口氣道:“天晚了,回去再商議吧。”


  婠婠掙脫不開,隻好哀求道:“冤家,你放過婠兒吧。”


  焱飛煌趁回身,一把將她顫抖的嬌軀抱住道:“連玉妍被我夜夜入夢騷擾了五年,都承受不住,你這小妮子又怎可能堅持這麽久?”


  婠婠提起赤-裸的玉足,狠狠踩了焱飛煌一腳,沒好氣地道:“你還說!”


  焱飛煌貼向她道:“你隻說有沒有動心就可以,若你不願意,我怎會強迫你!”


  婠婠泫然欲泣道:“可是人家怎麽麵對師尊,你這樣就來和人家說這些事,對得起師尊和師姐嗎?”


  她其實早被焱飛煌弄得六神無主,隻是臉子上放不下而已。


  焱飛煌無奈一笑了笑道:“玉妍囑咐我要主動一些,否則以我的性子,怎會如此?”


  隨手從懷中抽出一物,放在鼻前大力一吸,又在婠婠麵前得意地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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