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a00732 睥睨大唐107
婠婠突然嬌哼一聲,坐起身形,躍至焱飛煌身旁,挽著他的手臂坐下。眼神不善地瞪著了空。
“吵醒婠婠姐了,真是罪過。不知婠婠姐為何在焱公子家中歇息?”
師妃暄淡淡問道。
剛剛聞聽焱飛煌說什麽邪皇,再聯想焱飛煌從前與婠婠的親熱舉動及他喜怒無常,全憑喜好的行事風格,師妃暄心中那個可怕的念頭越來越清晰:焱飛煌恐怕真的是魔門中人!
“奴家睡在相公房間裏,有何不妥?”
婠婠一臉正容地答道。
師妃暄及了空心中同時‘咯噔’一下。
“了空大師所說的確有道理,魔門過去所做所為的確是讓人不齒,但錯誤並不全在他們身上,當魔門被打壓到無法正常生存時,行事風格難免會過激。焱某今日在這裏與兩位說清楚,今後魔門如何行事,你們會看到的。但有一個前提,那便是請你們收斂一下你們的一貫作風,否則魔門真的暴亂,雙方都會損失慘重!”
焱飛煌不理婠婠在底下狠掐自己,嚴肅地對了空與師妃暄道,語氣重重落在‘一貫作風’上。
這冒牌的邪帝,噢不,是邪皇說起話來居然正氣凜然,讓人不由得生出一種荒謬絕倫之感!
焱飛煌不待其他三人再接話,再次歎道:“心是菩提樹,身為明鏡台。明鏡本清淨,何處染塵埃。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有些學佛之人口中吃齋念佛,而其心裏卻無意向善,背地裏盡做出極不道德的事端來。焱某以為,衡量判斷一道身影是否真,善,美,僅僅從表麵上觀察是遠遠不夠的,最重要的是要透過現象看其本質。而且,還必須經過長時期地,持續性地觀察、磨練,才能真正說明他的實質與永恒。”
“阿彌陀佛,施主所言亦不無道理,貧僧無話可說。”
了空內心泛起一種無法招架之感,低聲歎道。
師妃暄亦是啞火,從小到大被灌輸的正義之念第一次產生了動搖,雖極短時間內便恢複正常,可試圖反駁卻一時找不出什麽道理。
“魔門之事,請不要再談。說了這麽久,兩位為何遲遲不談到和氏璧?”
焱飛煌已不想再與他們鬥下去,直接問道。
師妃暄與了空進門後閉口不談來意,先後於幾個問題上與焱飛煌爭論,最終他們二人還是被焱飛煌迫得無法招架,師妃暄深吸一口氣道:“本來和氏璧並非公子所盜,但人人皆知寇仲,徐子陵與公子的關係,是以妃暄冒昧前來討要。”
焱飛煌信誓旦旦道:“和氏璧的確不在焱某手中,更不是焱某指使他二人去盜寶的。焱某對天發誓,如剛剛有半句假話,讓我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師妃暄與了空皆愕然地望著焱飛煌,這種時代重誓言,焱飛煌一發毒誓,比千百句解釋來得更實在。
“妃暄相信公子所言,以公子本事,自然不會不敢承認自己的作為。妃暄有最後一個問題,不知可否請公子賜教?”
師妃暄垂頭沉思半晌,抬頭緊盯焱飛煌深邃清澈的星眸,緩緩開口道。
“請講!”
“公子如何理解‘天道’?”
“我也不知道,因為我誌不在此。如果非要回答姑娘的問題,我的答案隻有兩個字:‘極情’。”
焱飛煌沒料到師妃暄問出這麽一個沒來由的問題,當即想也沒想,微笑對師妃暄答道。
如此不含輕蔑,讓人如沐春風的笑臉是焱飛煌第一次對師妃暄露出,師妃暄可以感受得到。
師妃暄玉容古井無波,默默點頭道謝。
隨後焱飛煌親自送她二人出得大門。
“今日焱某說話難免偏激,但卻是對事不對人,其實姑娘悲天憫人,誌在拯救萬民於水深火熱的情懷與菩薩心腸,焱某還是很敬佩。”
送出大門外百步後,焱飛煌拱手對師妃暄說道。
說完後,留下一臉驚訝之色的師妃暄,轉身離去。
師妃暄呆望著焱飛煌漸漸遠去的俊偉身影,一種莫可言喻,讓她期待卻又害怕的奇妙感覺,就在芳心深處播撒下種子,發芽,滋生……
返回院中的焱飛煌最想做的事便是找婠婠問清關於手指上戒指的來曆。哪知進屋後發覺伊人芳蹤縹緲。
時間已晚。
雲玉真開口道:“今日夫君與師妃暄見麵時,王世充差人來請夫君明日午時初到西苑飲酒。夫君以為要不要過去?”
焱飛煌思量半天:“還是過去看看,王世充老奸巨猾,一直都沒行動,戒嚴令恐怕也是王薄等人逼他下達的。不去打探一下總讓人心神無法安寧。”
單美仙歎道:“他該不會招攬夫君,因為他不敢,試想天底下有幾人敢招攬夫君的?”
“洛陽之爭已經快開始了,這樣緊要關頭,誰敢隨意相信一個根本無法看透之人?”
傅君婥亦點頭道。
幾人皆點頭稱是。
突然想起手上的戒指,焱飛煌將與婠婠之事全部講出後,問單美仙道:“美仙給我說說這個戒指的來曆,到底是真品還是假貨?”
單美仙仔細查看半晌,神情略帶疑惑道:“妾身年輕時的確讀過派內的典籍,其中有關於‘聖光戒’的記載,可眼前這個看起來是真品,卻又有些不似真品。”
焱飛煌幾人聽得一頭霧水。
“算了,還是下次親自問婠婠吧。”
焱飛煌想了想道。
“也不知琲姐,素素,致致為何還不回來!”
雲玉真歎道。
單美仙望了望衛貞貞與商秀珣道:“該是那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南方的形勢也不比北方好多少!不過夫君一定要小心李世民,秀珣與李秀寧見過幾次,閑談時隱約察覺到李世民似是想要將他妹子許給夫君。”
“李秀寧不是有了婚約了嗎?許給我做什麽?我這些天隻是見過她幾麵而已。”
焱飛煌奇怪道。
雲玉真橫了他一眼:“夫君真是笨的可以。如果與夫君搭上姻親,那夫君日後即便不幫助李唐,卻也不好反對他們了。夫君又去皇宮強搶鳳兒,李秀寧無論哪一方麵都不輸於鳳兒,明天起恐怕李世民會在此事上更加著力呢!至於李家與柴家的婚約,在來洛陽前就被李世民給推掉了,似是引得柴家十分不滿,卻礙於李唐的威勢,不敢造次。”
“李秀寧如果是男兒身,成就定不會輸於李世民多少,也稱得上是女中豪傑了吧,怪隻怪她生在這種男尊女卑的年代。”
焱飛煌點頭歎道。
“總之夫君一定要小心,王世充如果是頭號敵人,那麽李世民便是二號敵人了。他們的心機城府都深得可怕。而且最要命的是他們從不正麵惹我們,背後的陰謀詭計最讓人頭痛。”
單美仙提醒道。
焱飛煌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管他呢!兵來將擋。”
幾人隨即沉沉睡去。
翌日。
細雨綿綿,整個洛陽城都陷進白茫茫的一片裏,有種既詩意又不大真實的況味。
焱飛煌告別家中諸女,獨自一人趕往西苑方向。
一路上與之打招呼的行人有許多,焱飛煌更可隱約聽到背後甚遠處的怪異目光及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漸漸地,焱飛煌亦聽明白了幾件事。第一,焱飛煌因搶人一事而被稱為洛陽第一惡霸。說在百姓口中,焱飛煌聽起來很是舒服,因為眾人議論的語氣中皆帶著讚賞,可見獨孤閥在洛陽內的名聲之臭。第二,竟然有人在背後喚焱飛煌魔門‘邪皇’,這叫焱飛煌心頭一凜。本來這稱呼也隻是他隨口說說而已,更重要的是隻當著了空,師妃暄,婠婠三人說的。而一夜後就有百姓知道這件事了,那說明了什麽?說明定是在場另外三人透露的消息,甚至還有可能是故意散播。
焱飛煌終於明白了為何百姓看他時會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因為他們似是為焱飛煌墜入魔道而不值,又似是對他開始敬畏疏遠起來。
是師妃暄還是婠婠害我?師妃暄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但婠婠這丫頭總吃焱飛煌的虧,昨日拿那該死的戒指害了焱飛煌一把,隻贏這一次就把從前輸的全贏了回來。焱飛煌還是太小看她了。
魔門又如何?我今天起便是魔門中人了!
焱飛煌內勁輕鼓,雨點在沾濕衣角毫厘處即彈開。
煙雨茫茫,氣氛淒迷的郊外大道上,焱飛煌從剛剛的思緒中抽出神來,繼續思索該如何應付接下來的王世充。
終於,目的地已在不遠方。
西苑是以積翠池為中心,配以各式庭院建築的園林。此時雨勢更是綿密,陰風刺骨,略帶詭異之感,遊人亦絕跡。
周圍十餘裏的積翠池與煙雨渾和在一起,若天地般無邊無際。
湖中疊石為山,其中三座高出水麵百餘尺,在茫茫雨粉裏,若隱若現,仿似傳說中被稱為蓬萊、方丈、瀛洲的三座仙山。
最發人遐想的是這三座石山上均建有樓閣,曲橋相連,無限地加強了整個景象的深遠感和空間感。
在湖北處有河道引水入湖,兩岸院舍林立,堂殿樓閣,無不極盡華麗。
河道寬約若二十步,上跨飛橋。
焱飛煌已是第二次來到這裏,煙雨中的西苑別有一番滋味,絲毫不比春和日麗時差。
湖光山色,飛泉瀑布,景致朦朧頭帶著如少女般嬌羞的美態。
走上碎石小徑,四十多丈開外的楊柳修竹間雜園林中走出一人。
正是與焱飛煌關係較為親密的王世充手下大將,楊公卿。
溫和的笑意伴著那有些不協調的尖嗓門,楊公卿拱手道:“焱兄弟又來了,尚書大人著老夫在此恭候。”
過去幾次打交道中,焱飛煌已大概得知楊公卿與王世充並不太合拍。焱飛煌心頭失笑:楊公卿還是被王世充表麵給迷惑了。
進得西苑的那一刻起,焱飛煌就必須時時刻刻提防,任何一個表情,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是王世充安排下來對付焱飛煌的。
焱飛煌回禮後二人沿空無一人的小徑繼續前行。
沉默半晌,楊公卿聲音低沉開口了,像是在對焱飛煌訴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但焱飛煌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楊公卿是以內力聚聲成線,如不是高手,恐怕貼在耳側也不一定會聽得清。
“西苑方圓過百裏,建築金碧輝煌,園林比比皆是,奇花遍地,珍禽異獸數不勝數。楊廣好大喜功,勞民傷財,聚無數百姓的血汗方建成此園。許多人眼中的西苑便是人間仙境,但真正體會其中所耗費的民力與財力的又有幾人?”
焱飛煌隻是默默聽著,表情依舊淡然,淡然道:“楊公的想法的確悲天憫人,昏君也終於歸天了,總不能將這裏摧毀或者廢棄。”
楊公卿對於焱飛煌的言語也不發表看法,繼續望著右側的竹林歎道:“楊廣也隻是在位後期才如此而已,老夫以為楊廣在施暴政以前,也算得上一位可以名留千古的好皇帝。再看楊廣死後,風煙再起,單說楊侗這個傀儡皇帝,他能坐穩幾天龍椅都沒人能保證!更可笑的是,強大外敵環顧之時,洛陽內的鬥爭更是紛亂,你算計我,我算計你。為了一己私欲,口中說得天花亂墜,大義凜然,孰不知正是他們這些偽君子的存在,才導致百姓怨聲載道。”
說到後麵時,楊公卿明顯語氣急促,聲調略為提高,似是火氣奔湧的緣故。
焱飛煌麵色雖仍未變,內心卻在飛速運轉,楊公卿這番話說得隱諱,其中表達出對王世充極其不滿的意味。但焱飛煌絕非幾句話就可以騙到的,隻聽他緩緩開口道:“楊公心情焱某亦可了解,怎奈一人勢力弱小,每個與楊公有同樣心情的人都會以自己的方式去救助受苦之人。”
話語隱隱地打斷楊公卿的思路。
楊公卿一愕,旋即輕笑了笑道:“焱兄弟所言甚是,焱兄弟在洛陽城內的名聲已是家喻戶曉。但老夫以為這樣始終不是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