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a00704 睥睨大唐079
宋缺突然神色莊嚴肅穆,雙手合握‘天刀’高舉過頭,其身姿神態仿佛一個無所畏懼,一往無前的戰神。姿勢雖一動不動,但刀勢已起,沛然的刀意影響下,方圓數丈內一片肅殺,令人不安的死亡氣息緩緩彌漫開來。
觀戰眾人心驚肉跳,此招前奏就已如此駭人,那真的發招時又會是何種景象?
傅采林的‘弈劍’竟然不知何時已經反握臂後,一臉淡然,仿佛不受半點影響地手撫長須望著凝聚氣勢的宋缺。
觀戰眾人也是莫名其妙,不知傅采林究竟要做什麽,打算罷戰或投降?
非也。
隻看他的眼神便可知,他對宋缺這一刀異常的期待。
宋缺說過,他的刀是從大小戰役中磨練出來的殺人之法,現今終於得到了印證。在狂猛霸絕的刀意影響下,天地間刹那間化成了一個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殺戮戰場。
萬馬千軍互相攻伐,狀若瘋狂。烽火連天,滿目驚心赤紅。
殘酷絕倫,泯滅人性的戰事情景,以天地為畫紙,以鮮血做潑墨,以刀槍戈戟成畫筆,以士兵慘號做點綴,以狂放風格描繪出的一卷‘死亡’為主題的‘地獄圖’就如此活生生地展露在眾人眼前。
感染力強大得令人害怕,恐懼,心顫,神驚。
校場上大風驟起,烈風愈吹愈起勁,漫天塵土飛揚。
天地忽明忽暗,隱隱雷電之光更是不時地閃爍天邊。
氣勁聚集到巔峰狀態時,宋缺高舉過頭的‘天刀’緩緩下劈,氣勢中仿佛將帥下令,鏖戰中千軍萬馬應指揮而組成的方陣,向傅采林迫去。
傅采林臉色凝重無比,右手手腕緩慢翻轉。
驀地,觀戰所有人頓覺腳下失重,周遭一切仿佛消失於無形,眼前盡是一片漆黑的無邊虛空。
深邃無際的虛空,襯托著攜帶無邊殺意的千軍萬馬。
二人招式未碰,牽動的氣機就已經玄異到此等地步,這份修為,的確已達至武學化境。
‘弈劍’劃開一道超乎人間美態,具乎天地至理的弧線,順著最玄異奧妙的軌跡,毫無花哨地刺出一擊,迎上緩緩劈來,讓人欲迎無力的‘天刀’。
刀劍速度看在觀戰眾人眼裏,都慢得無法形容,仿佛故意為之。
觀戰眾人中修為到了一定地步的都清楚:這一刀一劍看似簡單,平淡無奇,其中所蘊含的力量與速度早已超過了人類的極限。更不是想接能能接得下的。
時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劍尖終於與刀刃相撞。
“轟隆!”
同一時間,電光暴閃,晴空中竟然打下了一個驚雷,仿佛醞釀巳久的大雷暴一般,刹那間充塞了天地,巨大的雷電直霹刀劍交接之處。
受驚雷之聲與刺目電光影響,眾人睜目如盲,雙耳若聾。
片刻後,恢複視覺與聽覺的眾人望向石台中央,登時目瞪口呆。
石台中央坍塌下去,被天雷殛出一個方圓十丈左右的大坑,滿目瘡痍。
煙塵稍散之間,縷縷青煙不斷。斷成兩截的‘天刀’與‘弈劍’正安靜的躺在坑中,宋缺與傅采林二人則是不知所蹤。
更讓人驚駭欲絕的是剛剛刀劍交擊之處,一個黑色的無底巨洞憑空而現,正在緩緩地縮小消失。
場中上千人全部傻掉,惟一能做的便是呆望著那緩緩消失於無形的黑洞。
“籲!真的不去告別了嗎?珣兒不會怪我們嗎?”
距離大較場千丈外的明月樓頂,一俊偉青年男子卓然而立,看到天雷擊下後,長呼一口氣道。
“又不是生離死別,走啦!”
男子身後的青年美婦笑著扯上他的耳朵,二人身影如光般疾馳遠去。
“嘿,宋小子,居然不用本尊動手,你們就先‘去’了,甚好!甚好!”
宋家山城外半裏之處,一道猥瑣佝僂的身影漂浮在數十丈高的半空中,雙目泛起淡綠色的妖異光芒,緊緊盯著半裏外的雷電擊落處,自言自語道,聲音冷酷之極,與其矮小瘦弱的身材絕不般配。
“焱小子還是不簡單啊!不過繼續呆在這裏已經沒有意義了,中原的那些‘雜碎’就足夠你們忙活的了!”
男子複又低聲喃喃自語。
言罷,如鬼魅般淩空轉身遠去。逐漸消失的瘦弱身影竟然越來越偉岸,說不出的怪異。如有人能目睹這一情景,定當震驚當場。
山城大校場上,麵對眼前這突如其來的怪象,仍然有許多人沒有回過神來。
“宋兄,你終於得圓‘天道’了!”
觀戰人群中,一個身著灰色古樸長袍,容貌平庸的老婦人幽幽暗歎道。隨即抽身離去,轉身的那一刹那,一串清淚滑落,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折射著七彩光芒的淚珠,瞬即融入塵土。
“爹爹!”
“師傅!”
幾聲悲啼之聲響起,宋玉致與傅君婥,傅君瑜兩姐妹疾奔入斷刀裂劍之處,跪地大哭起來。
而傅君嬙則是嬌軀劇顫,臉色煞白,眼神渙散,光潔的秀額上冒起細密的汗珠,隻輕輕呼喚一聲後便伏在身邊的單美仙香肩上,再無力氣動彈一下。
焱飛煌與宋家幾人慌忙過去勸慰。
“這……這難道便是‘破碎虛空’?老子竟然在有生之年親眼見證‘破碎虛空’?”
“兩位大師該已成仙去了吧?”
“那是一定的!我們也要努力修行,爭取早日達到這種境界!”
“就憑你?下輩子吧!”
“可是他們是得了‘天道’,家族和兒女卻在為他們哭泣,‘天道’便是絕情嗎?”
觀戰眾人受三女悲鳴之聲影響,逐漸回過神來。再望向仿佛失去生機的傅君嬙,頓時,大校場內雜亂的聲音響起,嗡嗡一片。有崇拜的,有感歎的,有同情的,有疑惑的……
“師道兄,今日之戰必定名留千古!‘天刀’前輩與傅大師定是已登臨仙界,完成他們的人生意義,我們該為他們高興才是。”
李世民率先與幾個手下走過來,一臉理解之色地對宋師道勸慰道。
“‘天道’便是要舍棄一切嗎?如果是這樣,我寧願不要再練武藝!”
宋師道隻是盯著地上的一對刀劍,一臉麻木的表情,仿佛經曆了萬年滄桑,看透一切的老僧一般喃喃自語道。
“師道兄亦不必傷心了,節哀順便吧!宋小姐再這樣下去嬌弱的身子一定受不了的!”
李世民對宋師道看都不看他也不以為忤,又語重心長地開口道。
“秦王所言在理!但宋小姐的心情我們都可以理解,反倒是焱公子,難道不難過嗎?”
獨孤策與其他幾方勢力使者亦已湊了過來,不懷好意地看了一眼古井無波的焱飛煌,眼中閃過陰厲之色,開口道。
“飛煌,你認為爹爹真的成仙去了嗎?你不傷心嗎?小妹以後沒有父親疼愛了!”
宋師道聞聽獨孤策之語,眼光轉向無悲無喜的焱飛煌,略微激動地問道。
“致致以後還有我,嶽父成仙了,我們該高興才是!”
焱飛煌看也不看宋師道,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道。
“放屁!失去了父親,即便是成仙又如何?你能體會到我們做兒女的那種痛苦嗎?我真的看走眼了!”
一向溫文爾雅的宋師道當著眾人的麵,竟然毫無風度地發起飆來,破口大罵。
“二哥,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焱飛煌亦口氣轉冷道。
“爹爹喜歡你!我又敢說什麽?可你如何回報爹爹的?”
宋師道已經激動得不行,身形劇烈顫抖地道。
眾人心思機敏,已經明白到宋師道發飆的大概原因了:原來是對宋缺高看焱飛煌而不滿,壓抑至今,宋缺一去,他就忍不下去了。
“二哥,你不要逼迫夫君,夫君不是無情無義之人!”
宋玉致見兩人當眾大吵,隻好站起身來壓低聲音道。
“都不要說了,宋閥的臉麵都讓你們給丟盡了!都給我回房間去!”
宋智此時已是山城最高指揮者,隻見他眼神中閃過一絲隱藏得極好的得意之色,冷聲對宋師道及焱飛煌道。
宋智那一絲得意之色隱藏得再好,卻仍然被場中各方勢力的使者所察覺到。他們剛剛見宋,焱二人吵起來時,全部心思就已經放在這幾人身上。
氣氛很是尷尬,宋玉致率先拉著仍然激動的宋師道行了個禮後離開。
“飛煌,今日之事實在是太突然,大兄確實得了‘天道’,卻留下這一對兒女!師道的情緒不對頭,你要理解他一下,萬不可離開,山城不能沒有你。”
宋智眼中又閃過一絲怪異之色,拍拍焱飛煌的肩膀,開口道。
“二叔不必安慰我了,我本來也沒打算在山城住下去,我喜歡野外生活的日子。嶽父破空而去,山城以後就靠二叔打理了。過幾日我們就離開,去過些隱居的日子。你也不要為難二哥,我知他一定很激動才會失態的。”
焱飛煌語氣不再冰冷,反倒是帶著絲絲蒼涼之感。
“唉!誰會想到事情竟鬧成這個樣子!二叔也不強人所難了,你們下去先休息休息吧,這樣下去,君婥她們三個的身體也吃不消的。”
宋智指了指仍跪在地上哭泣的傅家三姐妹,對焱飛煌道。表情雖然傷痛,眼神中那股得意之色卻越來越濃。
焱飛煌自然也察覺到了宋智眼神的怪異之處,臉色古怪地深望了他一眼,搖頭長歎一口氣,扶起地上兩女與抱著已昏迷過去的傅君嬙的單美仙,轉身離去。
獨孤鳳與沈落雁都注意到場中氣氛的怪異。本來宋閥越亂她們越開心才對,可見聽到焱飛煌那蒼涼的長歎,二女心中皆不忍,獨孤鳳更是不由自主地想邁出步伐安慰焱飛煌幾句,卻被身邊獨孤策一把拉住,給了她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讓眾位見笑了,希望各位不要介意,請回去休息吧,晚宴時宋某再為各位賠罪!”
宋智見焱飛煌與幾女對各方賓客連招呼都不打一下就離去,不禁臉色尷尬起來,幹笑一聲賠罪道。
各方使者哪有心思注意這些,早就在一旁打起個各自的小算盤了。
再寒暄幾句,眾人當場告辭的也有,留下繼續參加婚宴的也有。
因古時婚宴,最少的都要連續宴請三日。離去的大都是些江湖中人或者小勢力的代表。幾方大勢力的使者怎會輕易離去?現今正是打探消息的最佳時機。
眾人各懷鬼胎地分別回去休息,宋魯則在宋智授意下安排人手收拾已經一片狼藉的大校場。
黃昏時分,聽濤小築。
大院中隻有焱飛煌一家人居住,東院假山處的人工小湖中,焱飛煌的一眾嬌妻與蕭琲正在水中嬉戲。
“妹子,你昨晚的琵琶聲為什麽讓人感覺幽怨無比呢?”
單美仙撩了一捧池水,潑向蕭琲,一臉揶揄地道。
蕭琲被調笑,俏臉登時一紅,眼神躲躲閃閃地答道:“沒……沒有,妾身昨日正好翻看到那首‘殘陽’,被曲子吸引,不自覺地彈奏出來,定了影響了姐姐吧!”
蕭琲連消帶打,單美仙聞聽也是一愣,隨即又笑了笑道:“你那好弟弟做什麽事都專心,怎麽可能會受外界事物影響呢!倒是妹子你說的答案好像不太真實噢!”
被古代禮法毒害得異常嚴重的蕭琲受不了單美仙的話語,不敢再與她繼續說下去,惟有垂頭默默的衝洗那如綢緞一般光滑細膩的肌-膚。
單美仙過去在她耳邊嘀咕幾句,蕭琲登時粉麵通紅,抬眼望著單美仙,臉色複雜,眼神中有感激,有害羞。
傍晚,酉時之初。
焱飛煌拒絕了宋智派人響起的晚宴邀請,陪伴一眾嬌妻,挨個兒安慰。
“夫君不要顧忌我們了,去看看蕭妹子吧,你都把她冷落多久了?”
單美仙道。
“啊?”
焱飛煌這才記起蕭琲來,回到山城後,好像二人一共說過的話都不到十句。
“我說美仙啊,你怎麽像個青-樓的老鴇一樣!”
焱飛煌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