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a00595 翻覆風雲195
兩手結印亦起變化。
由守寂的大金剛輪印變得左右十指張開,指尖交觸,掌心向外,中間圍成圓形,成日輪印。
密宗功法,最厲害便是六大真言,九大手印。
方才若非以金剛輪印配合真言,紅日法王早要伏地認輸。
如今他則以另一手印,誓要搶回主動之勢,隻見他手印向前推,一股強猛沉雄的激流,立時照臉往秦夢瑤衝去。
秦夢瑤仙容恬靜無波,秀眸射出溫柔之色,飛翼劍奇跡般出如今手裏,忽地劍芒暴長,刺在這若如實質、無堅不摧的氣柱中心處。
“轟!”的一聲巨響,整個京師似若搖動了一下。
動的自然不是外在的世界,而是紅日法王的禪心。
紅日法王心中懍然,知道秦夢瑤的精神仍步步進迫,緊緊鉗製著自己。
事實上他早打定主意,隻要扳回乎手,立即遠遁千裏之外,然後再慢慢回頭來找秦夢瑤算賬,哪知秦夢瑤厲害至此,教他欲退不能。
他自家知自家事,若在這種下風情況中逃去,雖可保命,但心中卻永遠種下了失敗的感覺。對他這種畢生修練精神的人來說,那比死還可怕,不但失去了再挑戰秦夢瑤的資格,功行亦會大幅減退。
紅日法王兩手再由內縛印轉為外縛印,又由外縛印轉回內縛印,不住交換,使人難測定法。
雄偉的軀體鬼魅般移往秦夢瑤,須眉根根直豎,顯示他的功行運轉至巔峰狀態,氣貫毛發,若非他是禿頭,將更是發揚頂上的奇景。
秦夢瑤含笑看著紅日法王迅速接近,心中不起半點漣漪,甚至沒有想過以何招卻敵,一切均發乎自然,出自真知。
驀地紅日法王一手收後,另一掌迎麵拍來,由白轉紅,由小變大。
秦夢瑤的心靈通透澄明,連紅日法王藏在身後那一手暗藏的真正殺著亦知得一清二楚,全無遺漏。
這正是劍心通明的境界。
眼所見或不見的,均沒有遺失。
因為她用的是心內的慧覺。
飛翼劍在虛空中畫出一個完美的圓形,化成一圈先天劍氣形成的氣罩。
“砰!”掌氣相擊,兩人同時劇震,若純以內動論,兩人誰也勝不了誰。
但紅日法王卻知自己輸了,因為他比秦夢瑤至少多了六、七十年的修為,眼前卻隻能平分秋色,若假以時日,他將更不是秦夢瑤對手了。可以說就算這次兩人戰個平手,他將來更是有敗無勝。
武功愈高,年紀愈大,便愈難突破。
龐斑正是看穿此關鍵,才毅然拋開一切,修習道心種魔大法。
紅日法王一掌不逞,立時旋轉起來,收在背後蓄積全力的大手,化作千萬掌影,朝秦夢瑤狂攻而去。
一時雪花卷天而起,四周氣流激蕩。
他終施出壓箱底的本領了,無一不是同歸於盡的招數。
這是他唯一扳回敗局的方法。
不死法印的心法首先是要舍命,不懼生死,才能置諸於死地而後生,因此攻退均不留餘地。
隻要秦夢瑤視死的意誌不及他堅決,他將能取回主動,那時就可來去自如,天地任他翱翔了。
秦夢瑤晉入至靜至極的無上道境,忽然似若無掛礙,漫不經一意地一劍劈出,仿如柔弱無力地遞向紅日法王千百隻手掌的其中一隻的指尖處。
紅日法王渾體劇震,不但掌影散去,還往後飄飛數丈,臉上湧出掩蓋不住的訝色。
他早預知以秦夢瑤的劍心通明,必能看破他這招的虛實,找到殺著所在,甚至擬好出掌後六、七種中劍時的變化後者,迫她以命搏命。
可是秦夢瑤這一招卻是別有玄虛。
隨著劍氣與勁力接觸的刹那光陰,她竟以無上念力,把自己對劍道武道這個世界的整個看法,送入紅日法王的禪心去,那種無與倫比的衝擊,以紅日法王的修為亦要吃不消。
這實是玄之又玄。
若非兩人均為自幼修行的禪道中人,根本絕不可能發生。
紅日法王完全回複了安然和平靜,凝立如山,實相莊嚴,合什肅容道:“多謝夢瑤小姐,紅日受教了。”
秦夢瑤微微一笑,劍回鞘內,柔聲道:“世間萬事萬物,雖說千變萬樣,錯綜複雜,總離不開因緣二字,莫不由業力牽引而來,無一物能漏於天網之外。夢瑤今日就將慈航劍典的傳承交付與你,以此了結大密尊者和敝師祖們二百年前種下的因緣。”
紅日法王哈哈一笑道:“夢瑤小姐不愧中原兩大聖地培養出來由古至今最超凡的大家,紅日佩服極,中藏之爭,至此圓滿結束。紅日再不敢幹擾鷹緣活佛的靜修,立即返回西藏,望能像八師巴活佛般,通悟天道,澤及後人。”
秦夢瑤淡淡的笑著,心頭想到,我如今方才堪堪觸摸到天人之境,若說我是慈航靜齋古往今來最厲害的天才,那焱飛煌師兄呢,他又是什麽?
一腳兩拳逼退無想神僧,龐斑的威勢達到了巔峰,不管任何對手都有足夠的信心戰勝,這是他作為天下第一高手幾十年點滴積累起來的信心,隻要他不曾戰敗,這種信心就不會消失。
他和厲若海之間已經沒有了任何人阻擋,他緩緩移步,但是上千米的距離在他腳下並沒有走出幾步就已經趕到了加封台前,厲若海手執真氣凝結的丈二紅槍靜靜的等待著龐斑的到來,今天是厲若海加封國師的日子,厲若海的狀態也已經達到了有生以來的最巔峰,他有信心挑戰任何對手,包括屹立不倒許多幾年的第一高手龐斑。
龐斑已經來到了加封台下,就在他想要對厲若海擊出他如山一般厚重的拳頭時驀然心中有所感應,他緩緩的轉頭,望向他的左側,那裏,一個絕對不應出現的絕色麗人悄然站立,俏豔絕倫!
她的身子看起來很單薄,她的眉眼有如江南的煙雨,帶著淡淡的哀愁,她的整個人就像一團霧,讓人看不清,卻想一直看下去,永遠都不會覺得厭倦。
靜庵,言靜庵……
龐斑本來毫無破綻的心靈驀勞然之間裂開一道缺口,他靜靜的看著言靜庵,這時候他眼中心裏隻有她一個人,什麽王圖爭霸什麽塞外中原什麽武道天道什麽破碎虛空對他來說都不再重要,他隻想陪在她身邊,哪怕隻有一瞬,但這一瞬已經比得上永恒。
他以為憑借靳冰雲這個言靜庵的替代品他已經完全闖過了情關,從此他的心靈再無破綻,他在武道這條路上將再也不會出現心魔出現瓶頸,直至破碎虛空而去。
然而,當他看到言靜庵的這一刻,他知道他永遠都不可能闖得過言靜庵的情關,因為他一定會沉迷在其中而不想不願意去闖,哪怕明知道再美好的愛情相比較永生不死都隻是曇花一現。
當初為什麽讓靜庵培養一個替代品出來,而不是靜庵,原來我心裏始終深深的知道,我絕對不可能去闖靜庵的情關,這情關,對我來說便是絕陣!
盡管明知道言靜庵對他來說便是致命的毒藥,但龐斑依舊覺得非常開心,他忘記了所有,甚至忘記了與厲若海之間的決戰,他隻是定定的看著言靜庵,一刻也舍不得眨眼,就算言靜庵一直都在他的心裏他的眼裏都永遠不夠。
“靜庵……”龐斑的聲音猶如夢囈,這一刻他的聲音裏滿是柔情,誰也不會將眼前的這個柔情似海的男子與鐵血無情的龐斑聯係在一起。
言靜庵靜靜的看著他,猶如一尊大理石雕就的雕塑,仿佛沒有生機,沒有感情,美麗而冰冷。
“靜庵,你怎麽會在這兒?”龐斑忍不住問道。
言靜庵淡淡的一笑,她的笑容也有如清泉一般清澈冷淡,讓人絲毫感覺不到任何的笑意,她說道:“龐斑,我以為冰雲能夠困住你,可我還是錯了,這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困住你,因為你本來便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她的聲音雖然柔柔弱弱,但堅定非常。
龐斑一滯,他很想說如果你願意陪我我會陪著你終老山林,永遠不再現世,但他說不出口。如果能夠說得出口,二十幾年前他就已經對她說了,又豈能等到如今?
“靜庵,你也要跟我大戰一場麽?”龐斑驀然之間心灰意冷,語聲之中再也沒有平時萬事在握的平靜,而是充滿了暴戾。
他然很想毀滅整個世界,真的很想很想。既然連靜庵都要跟我決戰,我活著的意義難道便是戰鬥戰鬥再戰鬥一直戰鬥到死麽?
言靜庵果斷的搖搖頭,聲音依舊柔怯:“龐斑,你殘殺眾生猶如魔王降世,我身為慈航靜齋齋主很想和你大戰一場為民除害,但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既然不是對手,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龐斑冷冷的道:“那你找我何事?莫非是想讓我的心靈出現破綻從而讓厲若海取得勝利麽?”
言靜庵啞然失笑了笑道:“我言靜庵又豈是這種落井下石的小人,更何況就算我願意如此,厲若海也不會同意吧。”
龐斑幾乎被言靜庵消耗掉了所有的耐性,他的聲音裏充滿了殺機以及殺氣,誰也不會懷疑他如今想要殺人的想法以及決心:“那你來這裏攔著我究竟想幹什麽,難道是和我在這裏聊些家常?”
言靜庵悠悠道:“龐兄,你的心亂了。”頓了頓道:“我自然不是跟你聊家常來的,我隻是想讓你在跟厲若海決戰之前和一個人先比試一場,不知道龐兄可願、可敢?”
龐斑哈哈狂笑道:“靜庵,你又何必對我使這些激將法,我龐斑縱橫天下近百年,又有什麽事情是我不敢的,至於願不願意,既是靜庵你想,那我就與你所說這人一戰又如何?”
龐斑再也不看言靜庵一眼,似乎瞬間又恢複他冷酷無情的一麵,對加封台上的厲若海笑了笑道:“在下解決一點小事,還望厲兄能夠稍等片刻。”
厲若海清朗的聲音道:“這一戰在下已經等了數十年,再等片刻又何妨?更何況言齋主仙駕降臨,厲某自是願意一睹此戰。”
朱元璋自從台下出現言靜庵那惹人疼惜愛憐的身影就不知道此地何地,更不知道此生何生,他靜靜的看著言靜庵,言靜庵還是那麽清麗脫俗,恍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然而他已經老了,他不奢求言靜庵的愛情,他隻想讓言靜庵看他一眼。自從馬皇後去世,朱元璋就從來沒有注意過任何一個女人,包括十大美女之中的陳貴妃陳玉珍。
但言靜庵,那可是言靜庵啊……她,她終究是與別人不同的。
當初若不是慈航靜齋的支持,若不是言靜庵的認可,朱元璋能否坐上皇位還是兩說。那個時候他心中就種下了言靜庵的影子,他不確定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是一種凡人對仙女的幻想還是對那個可以左右天下大勢女人的征服想法,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馬皇後已逝的如今,朱元璋希望言靜庵能夠留在他的身邊,而不是去做那個雲深不知處的慈航靜齋的齋主。
然而就算朱元璋貴為天下至尊,在世俗的身份已經高貴到無以複加,但朱元璋知道,這些對於那個似乎永遠帶著淡淡哀愁的女人是沒有用的。她不在乎這些,這種想法無疑使朱元璋非常受傷,但他卻又忍不住去想。
他本來以為這些都隻是自己的幻想,因為他知道言靜庵恐怕今生今世都不會出現在他的麵前,也不會出現在任何男人的麵前,這樣想的時候他既無奈又高興。
然而突兀間,言靜庵出現了。她就像一朵變幻莫測的雲,誰也猜不透她的心思,至少朱元璋就從來沒有猜透過,就像當初逐鹿天下的時候她堅定的選擇了自己,而不是看起來風光實力更勝的張士誠陳友諒。
當看到言靜庵的身影時朱元璋似乎看到了自己第一次與她見麵時的場景,那個時候的他隻不過是小明王韓林兒手下的一員大將,但她卻飄然而來,對著他說,他便是慈航靜齋選擇的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