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a00315 薛莊疑竇
一點紅是一個麵冷心熱的人,曲無容同樣是這樣的人。
成全這樣的情侶,焱飛煌很是樂意。
那刺客集團的源流就在薛家莊。
薛家莊離虎丘不太近,離擁翠山莊自然也不近,但離擲杯山莊卻不遠。
所以,焱飛煌沒有直接去薛家莊,而是先去了擲杯山莊。
左輕侯可說是他最早就在這世界結交的朋友。
而且左輕侯的為人也很不錯。
焱飛煌也願意結交這樣的朋友。
既然肉身將奔潰,往後見麵的時間不多了,就不妨現在去見上一見。
擲杯山莊的下人將焱飛煌引進大廳,他便聽到廳中的爭吵聲。
他和左輕侯是多年的好友,因此下人也沒先進去稟報。
聽到爭吵聲,焱飛煌還沒來得詢問,下人卻先行溜了。
看來這家夥是個見風使舵慣了的,不想現在進去觸黴頭。
左輕侯現在很不開心,因為從小到大都很乖的女兒,最近變得越來越有主見了。
因為有主見了,所以敢和他動起手來了。
也不知她從哪學來的奇怪功夫,綿綿不絕的柔勁全朝他身上招呼過來。
左輕侯何等武功,即便看著她這招怪異,依舊輕輕巧巧的閃開了激射而出的勁力。
那勁力去勢不減,朝著大門射出。
卻在門開突然潰散,化散無形。
隻聽到門外有人笑道:“左兄什麽時候也學起家暴來了。”
這個世界本沒有“家暴”,但因為左輕侯結實了焱飛煌,所以知道這個詞的意思。
左輕侯道:“你來的倒是時候,想來是專門來看我笑話的。”
話音未落,焱飛煌出現在大廳裏,左明珠很是高興,撲進了焱飛煌懷裏,高興地喊道‘焱叔叔,快給明珠做主’。
這一幕看得左輕侯老臉一黑,女兒不過出門一趟,卻是和焱飛煌親熱了許多。
焱飛煌不著聲色的推開左明珠,麵色沉定。
——好個小妮子,心計變多了,懂得拿我作擋箭牌。
他久經世事,自然看得左明珠這小丫頭,分明是想拿他來緩和父女之間的緊張氣氛。
左明珠嬌聲道:“焱叔叔遠來是客,咱們就別鬥氣了,老爹你還不去做幾個拿手的菜,等會跟焱叔叔好好喝頓酒。”
左輕侯道:“你少來,今天這事你先得跟我說清楚,不然別想離開廳中一步。”
左明珠可憐兮兮地看著焱飛煌,那雙眼分明在說‘快幫我求求情’。
焱飛煌道:“左兄今日為何跟明珠發這麽大的脾氣。”
左明珠道:“焱叔叔,你快來評評理,我爹非要我嫁給什麽銅家的公子。”
左輕侯怒道:“是金家,人家萬福萬壽園源遠流長,金公子的家世人品在江湖上也是人人稱道,這樣的佳婿你嫁過去有什麽不好?”
左明珠哼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世家公子哥,不嫁不嫁,死都不嫁。”
左輕侯道:“這由不得你,別以為從外麵學會了什麽旁門左道的武功,你爹我就奈何不了你。”
左明珠聞言一笑,對著焱飛煌擠擠眼。
焱飛煌有些尷尬:“左兄,明珠用的可不是什麽旁門左道的武功,是我傳給她的內氣修煉法,隻是麽……金家的風評倒是很好,明珠嫁過去也不吃虧,這件事我是讚成的。”
左明珠聞言,怒極:“你們……哼!我就是不嫁。”
然後朝門外走去。
左輕侯想追上前去,焱飛煌卻阻攔道:“左兄還是先別追了,小女孩發發脾氣,過幾日就好。”
左輕侯卻怒火一轉,道:“我說你是什麽時候教她武功的,你不是說你不收徒麽?”
焱飛煌笑了笑:“傳她幾手粗淺的勁力法門而已,堪堪防身。”
左明珠吃味道:“那也叫粗淺功夫,我還從沒見過哪家哪派的武功可以縱勁。”
焱飛煌道:“不過借物傳功而已,左兄要不是年紀大了,我也可以傳你。”
左輕侯長長一歎道:“你來了也好,也算了我一件心願。”
焱飛煌道:“左兄似乎有心事。”
左輕侯道:“不說了,我馬上去做幾個小菜咱們好好喝上一宿。”
神情間明顯有事。
焱飛煌道:“左兄先別急著找我喝酒,我看你是有什麽事瞞著我,我朋友不多,你算是在這世上跟我交情最久的,有什麽事,你說出來,我定不會置之不理。”
左輕侯道:“你知道的,我富比王侯,啥都不缺,能有什麽煩心事。”
焱飛煌道:“明珠年紀固然大了,該到談婚論嫁的時候,可是你向來對她疼愛有加,她若是不想嫁到金家去,你必然會為她另外找一門親事,不該如此著急。”
左輕侯道:“實話說,我已經和薛衣人定好了日子,今年重陽,決一死戰。”
焱飛煌早就知道左輕侯跟薛衣人是世仇。
這不是他們之間本身的仇恨,相反,他們兩人甚至從來沒見過。
隻是這仇恨卻是他們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
多年來,薛家和左家不知死了多少人在對方手上,雙方不知染血多少,這仇恨早就化解不開。
當年若不是焱飛煌暗中出手相助,他們兩人早就分出生死了。
事實上,那也是因為薛衣人本不願意對付左輕侯的緣故。
薛衣人是天下第一劍客,更是正直的俠士,那時左明珠還小,左輕侯就這一個獨女,若是殺了左輕侯,必是一場人間慘劇,薛衣人才在焱飛煌暗中出手之後,順勢收手。
況且那場決鬥,本就是左輕侯先提出的,那時他愛妻新喪,一時間生無可戀,才去和薛衣人決鬥。
焱飛煌道:“這就難怪了,你怕死後,明珠沒有歸宿,也不願意再讓她背負起左家的仇恨。”左明珠是女兒不是兒子,隻要嫁出去,自然就不是左家的人了,也不用背負這世仇。
這世上最偉大的愛,恐怕就是父母為子女計了。
可惜左明珠看不透這一點,左輕侯也不能告訴她這樣做的緣故。
左輕侯道:“這仇恨實在沒有意義,但是我既然是左家的人,就不能忘記這段仇恨。”
頓了頓,他接著歎了一口:“其實薛衣人也一樣。”
如此言語,焱飛煌心念一動,猜到一種可能:“這場決鬥是薛衣人主動提出的?”
左輕侯點了點頭。
焱飛煌心忖,算來薛衣人已經年紀不輕了,他怕是因為劍術到了某種關隘,需要閉死關來領會那無上劍道。
所以才想在此之前了結紅塵恩怨,好一心一意追尋那飄渺的無上劍道。
這種心情焱飛煌能夠替換,因為他也是這麽走過來的。
焱飛煌繼續道:“你的武功雖然高明,但未必能接下薛衣人一劍。”
左輕侯自也明白這一點:“這跟能不能擊敗他無關,這一戰不能有外人參與,這是我們的宿命。如果今天我是薛衣人,他是左輕侯,我也不會放過他。”
焱飛煌道:“若是薛衣人可以放下仇恨,你會怎麽做?”
左輕侯道:“他放不下的,他是薛衣人。”
簡簡單單“薛衣人”三字,足以成為答案。
有些事薛衣人是萬萬不會做的。
焱飛煌笑了笑:“看來你算是世上少數能了解他的人,可惜無法做朋友。”
薛衣人的莊院規模不如“擲杯山莊”宏大,但風格卻更古雅,廳堂中陳設雖非華美,卻當真是一塵不染,窗欞上絕沒有絲毫積塵,院子裏絕沒有一片落葉,此刻雖方清晨,卻已有人在灑掃著庭院。
這一切就如同薛衣人的劍一般,一塵不染,毫無瑕疵。
薛衣人此刻就站在庭院中。
他突然道:“薛斌,一大清早的你往哪去?”
庭院外有年輕男子的聲音回道:“我出去練武。”然後隻聽到急促的腳步聲。
薛衣人暗暗歎了一口氣,薛家自有練武場,要練功又何必跑到外麵去,一聽到他的話,還跑那麽快,肯定不是什麽輕鬆的事。
他忽然感到莫名的心酸。
祖先的榮耀,莫非隻能靠他來維係了?
想到不成器的兒子,還有瘋癲的弟弟,薛衣人不僅握緊了手。
他手上沒有劍,因為他的劍,在十年前已被他收藏了起來。
世上已經沒有人配讓他出劍。
這句話也不絕對,或許有一個,但他一直沒有找到。
他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件事。
那一天擲杯山莊的左輕侯邀他履行宿命決鬥。
其實他並不想答應。
但他是薛衣人,所以不得不答應。
更何況他們之間的仇恨,本就濃得非要鮮血才能化解。
殺人最好的時候便是月黑風高。
那一晚的風很大。
就在一處小樹林。
風吹起他的黑衣,吹不動他的心。
他的心,早就堅如鐵石。
但是對於左輕侯,他也不想就這樣殺了他。
因為左輕侯實在是一個難得的豪傑。
如果他不姓左,薛衣人一定願意和他做朋友。
在那般血劍麵前,薛衣人的朋友不多,仇人也很少。
偏偏左輕侯就成了他的仇人。
這一天他永遠不會忘記。
當他用將要刺入左輕侯咽喉的時候,一把飛刀居然準確的擊中了劍身,讓這一劍的準頭偏開。
也因此救下了左輕侯的性命。
他當時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劍客了,可是仍舊被那一把飛刀破解了劍勢。
以他當時的劍法,縱然昔年縱橫海上劍道宗師紫衣侯,也決計比不上他。
曾在劍池煮茶試劍的李觀魚,也親口承認他的劍法,獨步天下,絕無敵手。
他沒有誌得意滿,可是也不信世上有人能擋住他的劍。
固然飛刀是在他和左輕侯交手時發出,擊潰了他的劍招。
但是若是那一飛刀目標不是劍,而是他的咽喉,恐怕他也閃不開。
他沒有敗,但那一日卻比失敗還要難過。
可是若無那一飛刀,他也不可能更進一步,到達今天的境界。
他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到飛刀的主人,光明正大的較量一次。
然而這個願望恐怕是難以實現。
這個世界沒有兵器譜,薛衣人不知道兵器譜上曾經出現過一把排名第三的小李飛刀,更不知道這把飛刀後來被人學去了。
薛斌快步離開薛家莊,外麵是一大片田野。
這裏都是薛家的產業。
自從在左明珠麵前丟了好大臉,也因此失去佳人的芳心之後,他實在是不高興了很長一段時間。
但是作為世家公子,要找一個漂亮女人卻又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他是一個有品味的人,同樣他也遇到了一個很美麗的女孩子。
他們約好了在清晨見麵。
美麗的女孩在溪邊悠然的唱著小曲。
比黃鶯還要婉揚的歌聲,飄蕩在溪水上麵,一個個音符,落入薛斌耳內。他幾乎心神皆醉。
他道:“秀雲,我來了。”
明麗的少女轉過身子,低聲道:“薛郎。”清柔的美目,卻在刹那間閃過一縷怨毒。
薛斌見到少女照人的容光,心裏一歎,若不是她的出身實在寒微,若是能娶上這樣美麗的妻子,那當真毫無遺憾了。
至少比起左明珠那刁蠻小姐要強上百倍。
想起佳人向來柔順的模樣,他心裏一片火熱。
今天無論如何,都要稱心如意,在這曠野中,正是好地方。
少男少女,戀深情熱,很快就依偎在一起。
突然之間少年抓住了少女的咽喉,另一隻手卻扣住一把尖利的刀鋒。
手握在刀身上,流血流下。
薛斌麵上滿是不解:“為什麽?”
少女回以冷笑:“你自己做過什麽喪盡天良的事,你自己心裏明白,你殺了我吧,我變成鬼也不會饒你。”
薛斌怒極:“你本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農家女,要不是你主動,我們到現在都不會認識,我們之間能有什麽深仇大恨。”
少女的回應是一口唾沫打在薛斌臉上,薛斌非常生氣。
薛斌厲笑起來:“喪盡天良是麽?好,我這就喪盡天良給你看看。”
他扔掉匕首,即刻點住了少女的穴道。
他武功不算絕高,對付一個普通的村女卻手到擒來。
少女眼中滴下了晶瑩的淚珠,薛斌瘋狂的神色印入這雙眼眸。
然而下一瞬,他的整人就這麽飛了起來,摔到了草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