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甘願受死。請陛下降罪。”
“死?”趙禎氣得原地轉了個圈兒,然後轉身指著跪在地上的人罵道:“死也太便宜你了!現在立刻給朕滾去保護皇後!皇後若有一絲閃失,朕誅你九族!”
“是!”皇城司的人應了一聲,立刻起身又躬身行禮後匆匆離去。
趙禎原地轉了兩圈,又憤怒的把茶桌上的茶具都掃到地上,方怒聲喊道:“來人,把沈熹年和李舒給朕找來!”
張四平忙進來回道:“陛下,沈大人已經在乾元殿恭候聖駕了。”
“叫他來這裏!”趙禎生氣的說。
張四平忐忑地勸道:“陛下,這裏是後宮,這……不合規矩啊。”
“規矩!又是規矩!”趙禎指著張四平咬牙切齒,喝道:“朕今天就是要破了這個規矩!叫沈熹年來這裏見朕!我看那些混賬東西還能鬧出什麽花樣來?難道他們還能逼著朕退位不成?!”
張四平不敢再多說,忙答應了一聲轉身叫人去乾元殿宣召沈熹年。
沈熹年一早起來想要去皇城司,卻在出門的時候撿到一封書信。他看過信之後尚未決定改如何做,便得到皇後被圍堵的消息,於是立刻趕去街市想要為皇後解圍,然而等他趕過去的時候忘憂的馬車已經出城去了。沈熹年怒急,即刻吩咐自己的心腹隨從跟著馬車保護皇後,自己則直接進宮來找趙禎。
怒氣衝衝的沈熹年根本沒想到什麽外臣不進後宮的規矩,但當他進了未央宮看見那一地的狼藉之後,便知道趙禎已經獲悉了一切。於是穩了穩心神,跪拜行禮:“臣沈熹年參見陛下。”
“朕交給你的差事,你拖拖拉拉到什麽時候?!”
“回陛下,今日一早,臣出家門的時候在門檻內發現了一封書信。”沈熹年答非所問,從懷裏拿出一封沒有署名的信封雙手送到趙禎麵前。
“直接說內容。”趙禎皺眉掃了一眼信封。
“是。信中說,隻要臣放過呂家和張家,廢後的風波就可以按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這是跟朕做交易嗎?真是可笑……哈哈哈……可笑!”趙禎氣得仰頭大笑。
沈熹年則是一臉平靜,繼續回道:“說起來也很巧,臣剛收到這封信,就聽聞皇後娘娘的車架在街市上被圍堵,於是趕去解圍,但等我到了地方,皇後娘娘的車架已經離開了。據說,皇後是從西城門出城,往暮雲觀的方向去了。”
“你現在去安排一下,朕要出宮。”趙禎忽然就呆不住了,一顆心像是插上了翅膀,倏地一下就飛去了暮雲觀。
沈熹年依舊跪在地上沒有起身,沉聲勸道:“陛下,現在這種時候你出宮隻怕會讓皇後的處境更加艱難。”
“你……”趙禎被這一句話給定在原地,指著沈熹年半天說不出話來。
沈熹年看了一眼趙禎,又補充道:“陛下若是真的想去見皇後,隻有悄然出宮。而且今天不行,需得精心安排一下才可以。”
“你說的有道理。不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處理幹淨,朕也沒臉去見忘憂。”趙禎咬牙說道。
“既然陛下已經決定了,那臣也沒什麽顧慮了。蜀州的案子已經審完了,林宏被害的案子也已經有了結果。明日垂拱殿議政,臣會把這兩樁案子的審訊結果在朝議的時候上奏給陛下。”
趙禎冷笑一聲,咬牙說:“好,那就這麽定了。”
“陛下若沒有別的吩咐,臣請告退。”沈熹年俯首說。
“去吧。”趙禎點了點頭。
沈熹年再次行禮起身告退,剛一轉身便看見一個小內監急匆匆的進來,於是他特意放慢了腳步,隻聽那小內監說:“陛下,壽王求見。”
沈熹年勾了勾唇角,加快腳步離開。
此時,趙禎心裏的火氣已經壓下去了幾分,對小內監說:“請壽王去禦花園的碧桂軒說話。”
小內監應了一聲出去,趙禎又在未央宮盤桓了一會兒方才去碧桂軒。
趙承泓在碧桂軒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雖然時間不長,但對他來說卻極為煎熬。
原本他是想利用自己的力量把今天的這個朝堂議政攪黃了,等皇後回宮之後,他再把手裏捏著的呂家另一些不為人知的醜事給抖摟出來,讓呂家的醜聞把目前的這一場風波壓下去。然而事與願違,他萬萬沒有料到對方跟他一起出手,在街上鬧了這麽一場。
對於趙承泓來說,皇後不能順利回宮,他做的再多都沒有用。所以在他聽聞皇後的馬車出城去了暮雲觀之後便迅速進宮來了。
“大哥。”趙禎背負著雙手進了碧桂軒,見趙承泓要行國禮,忙抬手說:“大哥免禮。這裏也沒有外人,咱們兄弟坐著說話吧。王叔的身體怎麽樣?嬸娘還好吧?”
“謝陛下關心,父王和母妃的身子都還撐得住。”趙承泓深施一禮卻沒敢坐下。他悄然觀察趙禎的神色,那張清瘦的臉上不見喜怒,但趙承泓是看著趙禎長大的,自然知道這一位是個什麽脾氣性格。這幾年他獨掌乾坤,施行仁政,似乎沒有對誰動過怒,也沒下過什麽狠手。但——龍之逆鱗,一旦觸及,必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趙禎看著杵在那裏不動的趙承泓,納悶地問:“怎麽,大哥今日進宮是有要緊的事情說?”
趙承泓拱手回道:“不瞞陛下,臣是為了皇後娘娘的事情來得。”
“哦?”趙禎的眉頭微微一皺,原本就沒有笑意的麵容掛上了一層冰霜。
“臣替父王暫時領宗正寺一職,自以為有責任對皇族宗室之事說一兩句。”
趙禎輕聲冷笑,拍了拍椅子的扶手,緩緩地問:“大哥是想說皇後的事情吧?”
“是的。皇後雖然是國母,但也是我趙家婦。她雖然有些過失,但腹中懷著陛下的孩子。暮雲觀的日子實在清苦,不宜有孕之人長期居住。所以臣請旨,打算以皇族宗室的名義迎接皇後回宮。”
趙禎緊捏著座椅扶手的手緩緩地鬆開,半晌方歎道:“大哥真是有心了。”
“陛下言重了。臣奉旨暫領宗正寺一職,理應處置好皇族內部的事務為陛下分憂。”
“皇後肯定要接回來,但不是現在。大哥且先去安排一下相關的事宜。等朕把眼前這些麻煩解決了,再把皇後迎回宮中。”
趙承泓躬身應道:“既然陛下有打算,那臣就聽候陛下的旨意了。但是皇後在暮雲觀起居著實簡陋,臣想打發臣妾白氏過去服侍,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甚好。”趙禎點頭說。
趙承泓又勸了趙禎幾句方告退出去。趙禎看著趙承泓的背影,細細的琢磨他說的話,忽而淡然一笑,對旁邊的張四平說:“你去安排一下,朕要在宮門下鑰之前出去一趟。”
張四平上前,躬身說道:“陛下,還有一個人在等著您召見呢。”
“還有誰?”趙禎不耐煩地皺眉。
“征西將軍韓大人奉旨回京了。您昨天傳了口諭出去,讓他今日入宮覲見的。”
趙禎抬手揉了揉眉心,歎道:“朕被那些混賬東西氣昏了頭,竟把此事給忘了。”
張四平又說:“隻是已經是要用午膳的時候了。陛下是否先用午膳,再見韓大人?”
趙禎挑了挑眉頭,自嘲道:“既然已經到了午膳的時間,就叫他來陪朕一起用膳吧。反正朕現在孤家寡人一個也是寂寞的很。”
“是。”張四平這才退下去,一邊安排人去傳韓楓過來,一邊張羅著讓司膳房把午膳擺到碧桂軒來。
午膳時分,林府的飯桌上同樣擺上了各種素菜素飯。但林逸雋和秦青茵二人都沒有食欲,連動筷子的心情都沒有。
林逸雋一直沉默著,什麽都不說。秦青茵氣鼓鼓的低著頭,半晌之後忽然起身去牆上摘了自己的佩劍就要出門。
“站住!”林逸雋忙嗬住她,“你去哪兒?”
秦青茵嘶喊道:“我要去殺了他們!打不了我給他們償命!這日子我是受夠了!”
“回來!”林逸雋說著,起身上前把秦青茵手裏的劍奪了回來。
“我們究竟要忍讓到什麽地步?!”秦青茵急的跺腳,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像一隻抓狂的兔子。
林逸雋壓著心裏的怒火,沉聲說:“再等一天。”
“一天?”秦青茵狐疑地走到丈夫跟前,審視著他的表情,卻發現那一雙狹長的鳳眸裏平靜如水,不見絲毫的波瀾。於是又抓狂地質問:“一天的時間能做什麽?你究竟有什麽打算不能跟我說?!”
“秋容。”林逸雋回頭吩咐道:“服侍夫人去歇息吧。”
“林逸雋!”秦青茵一把抓住林逸雋的衣袖,痛苦又焦急地說:“死的是你的親生兒子,被羞辱的是你的親妹妹!你怎麽還能這麽淡定?!”
林逸雋反手攥住秦青茵的手,沉聲說道:“曾經,在這塊地上——我全家人都死於非命。我都能忍那麽多年,現在這件事我們再多忍一天,難道就做不到嗎?”
秦青茵感覺到林逸雋的手在微微地顫抖,方知道他的心裏也是痛極了的。於是再也忍不住眼淚,撲進丈夫的懷裏嗚嗚的哭起來。
“好了,哭一場就罷了。”林逸雋輕輕地撫著妻子的後背,幽幽地歎道:“你若是覺得家裏呆著憋悶,就去暮雲觀陪一陪皇後吧。她懷著身孕,在暮雲觀那樣的地方總有諸多不便。”
秦青茵忙擦了擦眼淚,應道:“好,我這就收拾東西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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