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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恩寵,長街風波

  趙禎陪著忘憂折了兩支紅梅回了未央宮,又親自修剪好用青瓷瓶養了起來。並笑道:“明兒上元節,咱們就賞紅梅吧。”


  忘憂輕笑道:“梅花什麽時候不能賞呀?上元節還是要賞燈的。”


  “說的是。”趙禎笑著點頭。


  忘憂搖了搖頭,否決了自己的說法:“不過,太後才去世不到百日,即便是上元節,也不宜大張旗鼓。倒不如咱們悄悄地出宮走走,與民同樂?”


  趙禎輕笑著湊近了忘憂身側,低頭在她耳邊問:“你想出宮賞花燈?”


  暖暖的氣息拂向耳邊,忘憂的半邊身子都酥麻了,她忙抬手按在趙禎的胸口不讓他再貼近,並低聲笑道:“這陣子總是想起那年陛下帶我去至高的閣樓看煙花的情景。那時候我們都還是小孩子,這一轉眼咱們都做了爹娘了。”


  趙禎伸手把忘憂摟進懷裏,輕歎道:“嗯,朕的皇後是嫌朕最近太忙了吧。”


  “陛下這話若是傳到禦史們的耳朵裏,臣妾可要被他們指摘了。”


  “不必理會他們。”趙禎喟然一歎,“這些人恨不得把咱們兩個供在神壇上,從頭到腳,連一根頭發絲的錯誤都不放過。想讓他們閉上嘴,怕是比讓黃河西去還難。”


  “說的也是。那就不管他們了,讓他們囉嗦去吧,咱們自己心裏有數就好了。”


  “那你提前預備一下,到時候咱們悄悄地出宮去。”趙禎說著,在忘憂的額角印下一吻方鬆開了環繞她的雙臂。


  “天色不早了,安置吧?”忘憂問。


  “你先睡,朕想起來還有一件要緊的事情沒處理,先回乾元殿了。”


  “這都要三更天了……”忘憂無奈地歎了口氣,旋即又說:“要不要我去準備點宵夜?”


  “不用了,就幾句話的事情。朕今晚就在乾元殿歇下,不回來打擾你了。”


  忘憂體貼的撫平了趙禎胸前的衣襟,又拿過鬥篷替他披上,勸道:“嗯,那陛下也要早些休息。別太勞累了。”


  “好。”趙禎捏了捏忘憂的耳垂兒,留下一個溫柔的微笑轉身走了。


  忘憂一個人看了一會兒梅花,方洗漱睡下。


  卻說趙禎從未央宮出來便迎上一個修長的身影。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李舒。


  “陛下。”李舒躬身行禮。


  “是誰藏在假山後麵?”趙禎一邊走一邊問。


  李舒低聲回道:“是張昭儀。”


  趙禎回頭吩咐張四平:“去傳張昭儀來乾元殿。”


  張四平愣了一下,忙躬身答應著往張俞穎的儀鳳閣去傳話。


  夜已深,張俞穎已經睡下了。卻被張四平給叫起來,梳妝打扮了一番之後往乾元殿來。這一路上心裏早就冒了幾十上百個問號。無奈張四平的嘴巴忒嚴,憑她怎麽打聽,愣是一點有用的都沒問出來。


  至乾元殿內,張俞穎躬身下拜:“臣妾奉旨前來侍奉陛下。”


  “嗯,過來研墨吧。”趙禎依舊低頭看書。


  張俞穎答應了一聲,起身上前,先取了香餅放到香爐裏,又去研墨。


  趙禎隻管在燈前看書,張俞穎把墨研好之後欠身提醒了一句,趙禎並不理會,她也不敢再多說什麽,便退後兩步侍立在側。


  過了大概有一刻鍾的功夫,張俞穎見趙禎並沒有提筆的意思,幾次想要上前提醒。然而還沒開口便會接到張四平一個示警的眼神或者輕聲的咳嗽,於是又安靜的站回去。


  趙禎看了一個時辰的書,至四更天時看了一眼書案上那紅絲石硯裏濃稠的墨汁,皺眉道:“原本想寫一幅字賜給你的兄長,這會兒卻沒興致了。收了吧。”


  張俞穎心裏突的一下狠跳,暗想好端端的為何要賜字?自家兄長放了外任,前腳去了蜀州,後腳沈熹年便跟了過去。這實在算不上聖眷榮寵,且一個蜀州令,有沒有卓著的政績,如何敢當天子賜字?且既然要賜字,怎麽又說沒了興致?這天子對臣子的恩賜僅僅是興起所致?這是暗示什麽呢?


  這邊張俞穎還沒想明白其中的深意,趙禎已經行至內殿,讓張四平伺候著褪去外袍躺在了龍榻之上。


  大概兩刻鍾的功夫後張四平出來,躬身說:“張昭儀,陛下已經安置了,您請回吧。”


  “陛下說什麽了沒?”張俞穎小聲問。


  張四平欠了欠身,回道:“陛下累了,什麽都沒說。”


  張俞穎心中越發的忐忑,默默地向寢殿躬身一禮後轉身出去。


  將近五更的時辰是夜裏最黑最冷的時候,一個小內監挑著燈籠從前麵引路,兩邊是高高的宮牆,腳下是冰冷的石板,四周雖然有燈,但風一吹,火影搖搖,忽明忽暗,越發讓人心底生寒。張俞穎跟在後麵一步一步的走,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覺得自己像是走在通往黃泉的路上。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後背一陣陣發寒。


  有一些念頭一旦產生就會迅速膨脹。


  張俞穎此時就是這樣。她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嚇得挪不動腳,然後一個不小心被青石板縫隙絆倒。驚呼一聲坐在了地上。


  小內監聽見身後一聲驚呼,忙回頭看時,見張昭儀的纖纖素手已經擦破了皮。於是忙轉身回來攙扶她,並急切地詢問:“昭儀娘子,您怎麽了?”


  張俞穎瞬間回神,忍著委屈地眼淚說:“不小心被絆倒了。勞煩你扶了我一把。”


  小內監戰戰兢兢地伸出手去,張俞穎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借力站了起來。左腳一落地又是鑽心的疼,忍不住又痛呼了一聲。


  “小心。”小內監一時慌張忘了規矩,伸手攬住了張俞穎的腰。


  一時之間,兩個人愣在了原地,忘了自己是誰,身在何處。


  小內監是嚇的,張俞穎則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關心給感動了。


  “呔!誰在那裏?!”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長街一頭傳來。把小內監和張俞穎嚇得一哆嗦,回轉了神思。


  “是我!”小太監慌張地回了一句,一看見張俞穎又大了膽子駁了一句:“昭儀娘子在此!你莫要呼來喝去的嚇壞了貴人!”


  “放你娘的屁!這五更天裏,貴人如何會在這裏?”那老內監一邊罵著髒話一邊走了過來。


  不過幾步路的功夫,張俞穎已經從悲憤之中緩過神來,胸口中燃氣熊熊怒火。待那老內監走得近了,方冷笑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誰。”


  “張……張昭儀?”老內監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一時不堪相信眼前所見。


  “還不錯,還知道我是誰。”張俞穎扭頭對扶著自己的小內監說:“去,替我打這個沒規矩的狗東西。”


  “昭儀娘子?”小內監一時有些膽怯,不敢上前動手。


  張俞穎不悅地掃了小內監一眼,冷聲問:“怎麽,我好歹也是天子的昭儀。還打不得這狗東西嗎?”


  “是。”小內監答應了一聲,把袖子撩起來,上前照著老內監的臉上抽了一記耳光。


  “再打!”張俞穎的火氣上來了就沒那麽容易壓下去。


  “是。”小內監揚手又是一記耳光。


  “接著打!我不說停,你就不許停手。”張俞穎咬牙說。


  小內監應了一聲,甩開膀子“啪啪啪”連著抽了老內監十幾個耳光後大口的喘息著。


  老內監滿嘴是血,跪在地上連聲求饒:“老奴有眼無珠,求昭儀饒命……”


  “罷了。”張俞穎心頭的惡氣算是出了幾分,一揮手說:“我也懶得跟你計較了,你自己去內廷司說明白罪過吧。”


  小內監的手掌已經酥麻得沒了知覺,但此時他也不敢多說多勸,忙攙扶著張俞穎緩緩地走了。


  這一路上張俞穎一瘸一拐地往儀鳳閣走著,臉上冷冰冰地不說話,心思卻是轉了又轉,整件事情在眼前過了好幾遍,總覺得就這樣把個老太監打一頓有失身份,暗暗地後悔這事兒辦的有些毛躁了。


  “昭儀娘子,儀鳳閣到了。”小內監輕聲提醒道。


  張俞穎卻不急著叫門,隻側身看著小內監說:“這次的事情真是有勞你了。你叫什麽名字?”


  “小奴姓淩,是三歲上被內廷司的陳先生從難民堆兒裏撿來的,並沒有正經地名字。他們都叫我小淩子。”


  “生而為人,總要有個名字。不如你就叫淩風吧。”張俞穎說著,伸手按了按小內監的肩膀。


  這小內監隻有十五六歲,正是懵懂的年紀,忽然被張俞穎這般對待,一顆心頓時飄了起來。


  張俞穎看著小內監愣愣的樣子,微微勾了勾唇角,說:“淩風,叫門吧。”


  天亮之後,張昭儀在長街上的所作所為便被人分別告知到了未央宮和凝萃宮以及趙禎的乾元殿。


  趙禎聽了之後沒做任何反應。


  王櫻則立刻往未央宮來討忘憂的主意。忘憂聽了這些事之後淡淡的笑了笑,吩咐來回話的人:“那個老內監既然不堪用了,就讓內廷司罰過之後送出去吧。你再叫人傳太醫去儀鳳閣為張昭儀好好地看看腳,這年輕輕的可別落下什麽毛病。”


  旁邊的王櫻看薑蘭答應著下去,方小聲問:“娘娘,您可聽說張俞穎給陛下跟前的小淩子賜名淩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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