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袁媽媽的話把忘憂嚇了一跳。
“皇後娘娘恕罪,老奴冒犯您了。”袁媽媽忙躬身請罪。
“你別說那些沒用的。你剛那話是什麽意思?她跟我長得很像?”忘憂的心裏有些亂,忽而想到張仲桓說過孫若雪跟自己的祖母都是孫氏一族的後人,便猜測估計是有那麽一點血緣關係在,有一點相似也說得過去。
“老奴細細回想起來,覺得孫內人的眉眼跟皇後娘娘很像。但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不像,那時的她經常帶著麵紗,大家極少看見她整個容貌。不過老奴看見過幾次,所以依稀還記得。娘娘唇不像她,她是薄薄的唇,從不帶笑容。不像皇後娘娘唇色豐盈,總是帶著笑意,讓人覺得和善親近。”袁媽媽說著,又悄悄地看忘憂的神色,發現她並沒有生氣也不見開心,隻是凝眉思索著什麽,忙又躬身請罪:“皇後娘娘母儀天下,這世上沒有人的容貌能跟皇後娘娘比,是老奴不知禮數胡言亂語惹娘娘生氣了,請娘娘責罰。”
忘憂忙抬了抬手,說:“是本宮問你的,你實話實說,何罪之有?快起來。”
袁媽媽起身,又攙扶著忘憂繼續往鳳鳴閣的方向走去。一邊走,又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有關太後和孫若雪的事情說給忘憂聽。
原來孫若雪比李宸妃早一年到劉太後身邊服侍,之後在林家被滅門的前一年出宮去過自己的日子。她出宮並不是因為到了放出宮的年紀,而是說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家人。原本她隻是入宮為後妃調理身體的醫女,並沒有宮籍,不在後宮內人的行列。所以她要走也沒有人能攔得住。
另外,袁媽媽還告訴忘憂,孫若雪跟福音的關係極好,兩個人情同姐妹。據說是因為當初福音的家鄉遭了災跟著流民來京的時候認識的孫如雪,兩個人是患難之交。
二人說話間到了鳳鳴閣外,看著那一片盛開的百合,忘憂緩緩地蹲下身去摘了一朵在手裏把玩著,又問:“她跟我的祖母可有什麽往來?”
袁媽媽猶豫著說:“這個……老奴還真是不知道。孫內人一向自視甚高,不喜歡跟我們這些宮女往來,而您的祖母當初進宮也隻是往沈娘娘的祥鸞閣去。當初的鳳鳴閣跟祥鸞閣是對頭,兩邊的宮人也不敢隨隨便便私下往來。更何況孫內人是太後娘娘身邊第一得意之人,應該不會跟林老夫人有什麽來往。”
忘憂點了點頭,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想著按張仲桓的說法,孫若雪進京來甚至進宮給太後調理身體的目的就是要找到祖母,拿到祖母手裏所謂的不外傳的孫氏秘方。那麽她一定不會放棄這個靠近祖母的機會。
袁媽媽把能說的都說了,見忘憂依然沒有回去的意思,便問:“娘娘,這百合花開的極好,要不要摘一些回去插瓶?”
“嗯,白色的好看,多摘一些,然後送到聽雪閣給太後娘娘賞玩。”忘憂點頭說。
袁媽媽招呼了一個小宮女送了一把花剪子來,剪了數十支百合花,分別叫人裝了三隻花瓶,一瓶送到聽雪閣,一瓶送到未央宮,還有一瓶送到凝萃宮去。
往回走的時候,忘憂吩咐小宮女:“你再拿個花瓶,剪些花送到鸞音閣去。”
小宮女答應著下去,袁媽媽低聲歎道:“娘娘真是菩薩心腸,鸞音閣那邊這樣算計您,您還想著她。”
“其實,她也隻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忘憂抬頭看了看藍水晶一樣的天空,歎道:“回去吧。天氣熱起來了。”
回到未央宮,見各處都靜悄悄的不見一絲聲響。
廊前兩個琉璃大缸養著的石榴花開得如潑似濺,鮮紅的花朵被陽光一照,越發耀眼。
忘憂正要叫人,進門便看見坐在茶案跟前心不在焉看《茶經》的趙禎。於是笑問:“今日陛下這樣得閑?居然在臣妾這裏看茶經。”
“來了半日了不見皇後的身影。這大熱天的是去哪兒散步了?”趙禎把茶經一丟,伸手拿了茶壺到了一盞煮好的花茶放到旁邊。
忘憂在他身邊坐下來,又回頭接過袁媽媽手裏的百合花,說:“這個時節也沒有什麽花正盛開,袁媽媽說百合開的正好,便去剪了一些回來插瓶。陛下是插花的高手,一會兒可要教一教臣妾呀。”
趙禎看著潔白的百合花和那隻白瓷花瓶,搖頭說:“花瓶不好。花色太素,花瓶要有些顏色才好。”
“我這裏有青花瓷瓶,可以嗎?”忘憂說著,扭頭喊薑蘭。
“藍白相配也還說得過去,但並無特別。對了,朕昨天剛得了一對兒琉璃瓶,配這個剛好。”趙禎說著,叫了張四平來吩咐他去把翠玉瓶取來。
薑蘭和一個小宮女抬了一張四方桌案進來,趙禎又去未央宮的後院剪了幾支淡紫色的迷迭花來。
張四平取了琉璃花瓶來,薑蘭把花瓶擦拭了一遍又注了半瓶清水方送到忘憂麵前。
忘憂看那花瓶大半都是透明的,唯有瓶底有一抹紫青綠漸變的顏色,色塊隨意宛若霧靄嵐氣,映著清水更加晶瑩剔透,忍不住讚道:“這瓶子真好看。”
趙禎拿著迷迭花進來,在忘憂身邊坐下。說:“來,朕今日親自教皇後插花。”
忘憂噘嘴搖頭:“可是我今天不想學,隻願意在一旁看著,享受現成的成果。”
“行。那你就好好地看著。”趙禎寵溺一笑,抬手在忘憂的臉頰上蹭了一下,方去整理花枝。
忘憂愜意的靠在桌案上,摘了一朵迷迭花在指尖揉成花泥湊在鼻尖聞著,看著眼前俊美無儔的男子不緊不慢地分揀花枝,心裏忽然閃出八個字: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趙禎並不知道自己在忘憂的眼裏也是人比花美,他此時隻想認真的打理這些花枝讓他的皇後開心。他把百合和迷迭分別散開,拿了剪子一點點修剪著花枝和葉片,然後斟酌著高低位次,把花一支一支的插到花瓶裏。
潔白的百合為主,淡紫色的迷迭花為點綴。白紫相間跟琉璃花瓶上的那一抹青紫色上下呼應,花的顏色嬌豔實質,花瓶上的顏色卻是半透縹緲,二者虛實呼應,是最妙的一筆。
花瓶插好,午膳的時間也到了。
趙禎留在未央宮陪忘憂一起用了午膳又說留下來小睡一會兒再去崇政殿。
飯後不宜躺著,二人便隨意閑聊又說起太後的病,忘憂說要見見張仲桓。趙禎說:“他現在隨時都可以入宮,你想見他,下午讓他去聽雪閣給太後診脈就是了。”
“謝陛下。”忘憂笑道。
“這些小事都要謝?夫婦之間無需這樣客氣吧。”
“陛下是天子,臣妾可不敢造次。再說了,尋常人家的夫婦不也講究個相敬如賓嘛。”
“朕才不要跟你相敬如賓。”趙禎搖頭笑道。
“啊?那陛下要怎樣?”
趙禎盯著忘憂笑了一下,忽然傾身過來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我要如膠似漆。”
“……”忘憂被這猝不及防的情話給嗆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來。
“怎麽了?不舒服?”趙禎很是體貼的伸手過來揉她的胸口,卻被一把推開,於是鍥而不舍的改去揉後背。
“這大白天的,陛下能不能別這樣?”忘憂終於平複了氣息,不滿的掃了某人一記冷眼。
趙禎一臉無辜地問:“怎麽了?朕跟皇後說說家常話而已,哪兒不對嗎?”
“沒有,陛下很對。陛下怎麽會不對?”忘憂撅了撅嘴巴,起身說:“我困了,先去睡一會兒。”
“朕陪你。”趙禎起身相隨。
忘憂心想有你陪著我還能睡嗎?於是正要找個什麽借口請這位先去忙,外麵傳來張四平的聲音:“陛下,有緊急軍報呈送,幾位大相公請陛下即刻去崇政殿議事。”
“什麽?”趙禎立刻變了臉色。
忘憂忙問:“軍報?是西邊還是北邊?”
“這陣子李元昊一直不安分。你先休息,朕先過去了。”趙禎捏了捏忘憂的肩膀,急匆匆離去。
忘憂追到殿外,看著趙禎匆匆而去的背影,眉頭也皺了起來。
何媽媽近前勸道:“娘娘,軍機之事大臣們自幼對策。您懷著龍胎就別擔心這些了。”
“是啊。軍機政事我都幫不上忙,我就安安穩穩的待在這宮裏,給他把孩子生下來就可以了。”忘憂悵然歎道。
何媽媽又勸道:“這後宮的事情雖然是陛下的家事,但天家無私事。這些事情都關聯著前朝和天下。娘娘肚子裏的龍胎便是天家的未來。這些事情都比軍機政務更要緊呢。娘娘,外頭日頭毒辣,咱們還是進去吧。”
“嗯。”忘憂應了一聲,轉身回了寢殿。
忘憂原本的困意被打消得不見一絲痕跡,便也不去躺著了。隻欣賞把玩了一會兒琉璃花瓶並百合花,便叫薑蘭和白芷進來伺候洗了臉,換過衣裳往聽雪閣去探望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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