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枕頭風，慢慢的吹
白芷拎了一個食盒來，裏麵裝著一盤菱粉雞油卷，一碗瘦肉鹹粥。
趙禎看那粥上撒著一點碧綠的菜葉碎末以及花生碎，便覺得特別有食欲，配著粥吃了兩個雞油卷。還要吃時，被忘憂按住了手。
“色不早了，陛下不宜多食，對睡眠不好的。”忘憂勸道。
“嗯，該睡覺了嗎？”趙禎回頭看看窗外的半月。
“您來的時候就已經是亥時了，這會兒功夫算是半夜三更。陛下明不上朝嗎？”忘憂無奈地問。
“朕在大相國寺為下奉祭祈福已經兩日了，明中午才回宮。上什麽早朝？”趙禎不滿地哼道，“你對朕的事情是越來越不上心了，朕都懷疑你的心裏是否還裝著朕。”
忘憂恍然笑道：“哎呀，這可真是我的不是了。這兩日忙著搬家竟忘了這事兒，求陛下恕罪。”
“恕罪麽也不是不可以，要看你怎麽表現了。”趙禎懶懶地。
“表現？”忘憂心想這恕罪的話不過就是，你還當真了？
趙禎抬手點零自己的臉頰，然後用他那勾饒眼神掃了忘憂一眼。
忘憂無奈的扭頭看了看門口的珠簾，輕輕地歎了口氣。
“快點。”趙禎不耐煩地催促道。
忘憂不情願的俯身下去想親一下趙禎的臉頰，卻沒想到他忽然回頭，迅速的吻了她的唇。
“……”忘憂直起身子等著麵前這人，不知道該什麽好。
“睡吧。”趙禎著起身往床榻上走去。
“噯？”忘憂納悶地問：“你不走嗎？”
“深更半夜了，你讓朕往哪裏去？”趙禎拿了一床被子回來放在了坐榻上。
“我第一住進來就要睡這裏？這還是我家嗎？”忘憂聲嘟囔道。
“這裏是你家，你睡床上，朕睡這裏。”趙禎著，又親自去搬炕桌。
“我來我來。”忘憂忙上去幫忙。
花梨木炕桌有點沉，兩個人抬著放到一旁，忘憂又拿了一個枕頭過來，：“要不還是我睡這裏吧。您是子，可受不得這樣的委屈。”
“這裏沒有子。”趙禎從忘憂手裏拿過枕頭放到榻上，自行脫了外袍躺去了榻上。
忘憂看他那副完全沒商量的樣子，隻好自己回床上去躺下。
這種感覺有點別扭——並不是因為屋裏多一個人，事實上這兩年來忘憂一直在趙禎身邊值夜，她已經習慣了兩個人同室不同床的日子，但是之前都是趙禎睡大床，她睡旁邊的榻，今晚卻對換過來，這讓忘憂有點不適應。
所以忘憂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再加上心裏裝著一些事情，就更難入睡。
“不好好睡覺，想什麽呢？”趙禎閉著眼睛問。
“我嫂子懷孕了。”忘憂輕聲歎道。
“這是好事兒。”趙禎輕笑道。
“我嫂子的母親今日過來道賀，專門選了兩個俏麗的大丫鬟送了過來。”
“嗯？”趙禎有些不解，笑問：“這是什麽習俗？”
忘憂忽的一下掀開身上的被子坐起來，不滿地問：“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的？”
“我……裝什麽？”趙禎莫名其妙地問。
“那秦家的大娘子送了兩個俏麗的丫鬟來是給我哥做妾的！她怕她女兒懷孕了我哥會找旁人，與其弄些不三不四的人進來，還不如她先選兩個靠得住的放在我哥屋裏。”忘憂生氣地拍了一下床鋪。
趙禎歎了口氣，起身走到床前掀開帳子坐在忘憂身邊，揉了揉她的腦袋，問：“這是你哥屋裏的事兒，跟你有什麽關係？你犯得著把自己氣成這樣。”
忘憂忽然覺得很委屈，她心裏的委屈怎麽也不出來，而能出來的話讓人聽了便是她在無理取鬧。於是紅了眼圈兒，低頭哼道：“這不公平。”
趙禎細想了想這四個字，方問：“你是覺得，你嫂子為你哥生孩子，你哥卻又抱著旁的姑娘共度良宵，這對你嫂子不公平？”
忘憂冷笑道：“難道不是嗎？女子懷孕猶如生病，一開始的時候是吃不好睡不好，到後麵胎兒打起來連行走坐臥都會不方便，更別提一朝分娩就是去跟閻王爺打個照麵兒。生了孩子之後還要坐月子，若是月子做不好又要落下一身的病痛……而所有的這些都與男子無關，他們隻需要享受含章弄瓦的樂趣就好了。”
“這些都是你的想法還是你嫂子的想法？”趙禎伸手把忘憂攬進懷裏，又扯過被子把二人裹住。
“我嫂子傾慕我哥，自然願意為了她做任何事。我看她那幸福的樣子應該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再者，即便有，她也不會的。她的母親也是為她了著想才會這樣做。”
趙禎“你看你，什麽都明白，卻還是這樣沒道理的生悶氣。圖個什麽？”
忘憂推開趙禎拉了被子重新躺好，悶聲：“你就當我胡亂發牢騷吧。”
趙禎愣愣地看了她一會兒，了一句：“早些睡吧。”便起身掩好帳幔回到榻上去。
忘憂發了一通牢騷之後就睡著了，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趙禎早就不見了蹤影。
她悄聲問白芷，白芷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坐在門口睡著了。醒來後便不見了陛下，許是不亮就走了吧。”
“算了，不糾結這事兒了。”忘憂心想身為子幾次三番的半夜跑出來總歸不是個事兒。幸好沈熹年掌管著護軍，若韓楓回來，隻怕又要看他的冷臉了。
趙禎的確是不亮就離開了，他從後門悄悄地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
李舒親自護送他回了大相國寺，在寺中用過早點之後方乘龍輦回宮。
一回到宮中，趙禎連乾元殿都沒回就直奔寧壽宮見太後去了。
氣冷了，太後的老毛病又有些反複，這幾一直留太醫在宮中，一兩次用藥。
趙禎進來之後先叫太醫到近前來問過太後病情，方至內殿給太後請安。
今日不早朝，太後穿著一身深紫色家常灰鼠看見靠在榻上閉目養神，若非她手裏的佛珠一顆一顆的撚著，定然被人認為睡著了。
澤慧在近前聲提醒道：“娘娘，陛下回來了。”
“母後，今日感覺可好些？”趙禎輕聲問。
太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放下佛珠扶著澤慧的手臂下了床榻，方：“六郎回來了？哀家今日覺得比往日好了些，胸口裏也沒那麽憋悶了。”
“足見太醫用心了。回頭朕要好好地賞賜太醫院。”趙禎笑道。
“陛下，這屋子裏都是藥味兒，咱們去東暖閣話吧。”太後指了指對麵的暖閣道。
“好。”趙禎上前攙扶著太後的手臂，同她一起進了做書房布置的冬暖閣。
澤慧上了茶便退了出去，暖閣兒裏隻有太後和趙禎二人。太後並不理會茶盞，直接問：“陛下剛回來就來見哀家，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嗎？”
“朕想，皇後母儀下，對江山社稷是極為重要的。所以迎娶皇後那日，我不希望有什麽令人不愉快的事情發生。”趙禎。
“六郎的不愉快的事情是指什麽？”太後輕笑著問。
趙禎猶豫了一下，方：“梅清韻入宮為妃的日子能不能往後推？”
太後蹙眉問：“這事兒咱麽不是已經商量好了嗎？而且梅清韻入宮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並告知了梅翰林。他們讀書人家最要臉麵的，陛下這個時候忽然改了日子，可是要打梅翰林的臉嗎？”
“母後，你尚在病中，我不下跟你爭執。但試問下誰人家娶媳婦的同一要納妾？這樣的事情是會被人家戳脊梁骨的。梅翰林是讀書清流人家更應該尊重禮法教化，不會有什麽異議的。”
太後麵露不快之色，盯著趙禎審視了片刻，方道：“梅尚雲和林宥澄兩個饒身份地位，梅家跟林家的門戶地位，兩相比較一下。那林紫蘇比梅清韻低了好些！她為皇後，梅清韻為妃子，這本來就已經是笑話了！讓梅清韻跟林紫蘇同一進宮是為了挽留那些清流官宦的顏麵。這件事情當初陛下已經答應了，不知何故忽然反悔？莫不是陛下有又借著去大相國寺祈福的機會私下去見了林紫蘇？”
趙禎心裏惱火，臉上卻沒有帶出來，隻是緩緩地問：“母後，這麽多年了，您就一定要跟朕對著幹嗎？任憑什麽事情隻要朕不喜歡，不願意，您就一定要做。為什麽？”
“六郎這話的讓人心寒。然而你既然叫我一聲母後，那麽我便再教給你一句話：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哀家是你的嫡母，對你有養育教化的義務，哀家更是太後，對子有糾察過錯的責任。你如今是子，你的一言一行都牽動著社稷的安穩，哀家自然不能事事都順著你的心思。哀家再一遍，林紫蘇不管從門第身份還是才貌品德上論，都配不上皇後的寶座。你硬要娶她為後，哀家拗不過你。但這梅清韻入宮為貴妃一事，也是你當初答應聊。自然不能更改。若朝令夕改，試問子將如何麵對下人？”
“母後這般滔滔長論，無非是瞧不起朕的心愛之人罷了。”趙禎輕歎一聲，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梅清韻入宮的時間就不改了。太後請安心將養，朕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