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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小意外,欲說還休

  當晚,宋嬤嬤把禦花園幾次修改的圖都拿來給趙禎看,趙禎拉著忘憂問:“你覺得這裏該如何修繕好呢?”


  忘憂仔細看過圖樣,在心裏描摹著修好的樣子,最終也不知如何選擇,遂笑道:“陛下覺得怎麽樣好就怎麽修就是了,奴婢哪兒動這些。”


  “且不管這些,先你家府邸想要如何修?”趙禎又問。


  忘憂笑了笑,:“我隻想修成之前的樣子。”


  “林府之前的樣子你還記得嗎?”


  “依稀記得,但跟哥哥商量一下,應該能夠畫出完整的圖樣。”


  趙禎想了想,:“也好,明日讓沐霖進宮,你們兄妹商議著先把圖樣畫出來。”


  “陛下,我有一事還得求陛下做主。”


  “你。”趙禎低頭看著圖樣,漫不經心地應著。


  “不知丁府抄家之後,女眷是如何處置的?”


  “直係親屬隨丁巍父子一起流放到嶺南,身在奴籍的交給牙婆發賣,所得銀兩跟丁府的財產一並充入國庫。怎麽了?丁府裏還有你惦記的人嗎?”趙禎抬頭看著忘憂。


  “當日在刑部大牢裏,我答應過韓恪要保住翡翠的性命。她丁府的一等丫鬟,應該一並發賣,等那日,我著人把她買下來。不知陛下是否允準。”


  趙禎笑了笑,抬頭看著忘憂:“這樣的事情何必回我?你讓人去辦就是——張仲桓,還有餘先生他們誰都可以,拿錢買人就是了。”


  “怎麽能不跟陛下呢?到底她是韓恪跟福音的女兒。”


  “籍契上不是,我朝律法就無法判定她是誰的女兒。何況朕也不是濫殺之人。”


  “多謝陛下隆恩。”忘憂欠了欠身,笑道。


  趙禎靠在枕上懶懶地問:“謝?就這麽一句話就算謝過了?”


  “那陛下想要什麽?要不,我去給您做點好吃的?”


  “不要。”趙禎搖了搖頭,別有深意地看著忘憂,低聲笑道:“要不,你以身相許吧。”


  “……啊?”忘憂的心頭慌了一下,忙低下了頭。


  “不願意啊?”趙禎看忘憂躲避的眼神心裏倍覺失望,但依舊逞強地笑道:“罷了,朕不喜歡勉強人。”


  忘憂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尷尬的笑道:“陛下如今也會取笑人了。”


  趙禎生氣地翻了個白眼,哼道:“取笑你怎麽了?你是朕的人,還不能取笑一下了?”


  忘憂不明白高高在上的子為何忽然就生氣了,於是忙雙手遞上茶,:“是,陛下想取笑也好,想打罵也好,奴婢都不敢有怨言。請陛下看在奴婢任勞任怨的份上,就別生氣了。”


  趙禎依舊冷著臉,接了茶默默地喝著。


  忘憂不敢再招惹他,便借口廚房燉著的老鴨湯到了時辰,便退下去了。


  沈太妃的棺槨出宮這日,忘憂也跟在送葬的隊伍裏出宮,為沈太妃送靈至汴梁城外,眼看著隊伍上了官道方脫了身上的孝服摘了發髻上的白花,跟著早在這裏等候的何媽媽上了一輛馬車。


  “哥?”忘憂上了車之後看見車裏的沐霖,驚喜的問:“你怎麽來了?”


  “來接你啊。”沐霖往一側讓了讓,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忘憂坐在沐霖身邊,開心的問:“圖樣畫好了嗎?”


  “還沒櫻”沐霖搖了搖頭。


  “這都半個月了怎麽還沒畫好?你找的那位孫先生行不行啊?”忘憂著急地問。


  沐霖拍了拍忘憂的手,笑道:“這件事情需要你的幫助,一會兒見了孫先生,你再好好地跟他。”


  “那也是你的家,難道你都忘了是什麽樣子的了?還有,我今還要去一趟關押丁家女仆的地方,贖一個人出來。”


  “不用去了,那個叫翡翠的丫鬟在丁府抄家之前就離開了。”


  “離開了?去哪兒了?她怎麽可能隨便離開呢?”


  沐霖蹙眉解釋道:“她不在奴籍,查抄的時候丁府奴仆的名單上沒有她的名字。所以辦差的人也沒發現,更沒上報。我昨讓餘先生去打聽的時候才知道那些人裏麵沒有她,餘先生問了一個叫茉莉的丫鬟才知道她早就離開了。”


  “茉莉?她現在怎麽樣?”忘憂拉了沐霖的手問。


  沐霖輕笑道:“我知道你跟她的關係也不錯,已經幫你把她買回來了,還有她的父母。”


  “謝謝哥哥。”忘憂笑著枕在沐霖的肩上。


  “我聽劉少奢為難你了?”沐霖又問。


  “沒有的事兒。哥哥放心,在乾元殿裏,除了陛下沒有人敢給我臉色看。”


  “你不,我也想跟你商量呢,你總不能在宮裏呆一輩子。之前是沒辦法,現在家仇已經得報,你也該回來做回林姑娘了。”


  忘憂立刻點頭應道:“嗯,我也想回來。”


  沐霖沉吟道:“那我去跟陛下,這兩年我們兄妹兩個為他辦事,想來求這樣一個恩典還是不難的。”


  忘憂忽然想起趙禎那一句“以身相許”的話,竟不知道該什麽才好。


  “怎麽了?”沐霖聽不見忘憂的回應,低頭看她沉思發呆,以為她有什麽顧慮。


  忘憂忙笑道:“沒什麽。我們去秀林居嗎?”


  “你有心事?”沐霖追問。


  忘憂掩飾地笑了笑,:“我哪有什麽心事?隻是覺得翡翠消失的太奇怪了,你會是什麽人把她帶走了呢?”


  “我已經叫人去查了。但這樣的事情顯然是有準備的,我們恐怕很難查到什麽蛛絲馬跡。”


  “我們可以這樣想——那個人趕在丁府被查抄之前把翡翠帶走,而且丁府那麽多人,他隻帶了翡翠走。足以明此人知道翡翠的身世。在這個世上,知道翡翠身世的人不多,連韓恪都是在刑部大牢裏聽靜氏了才知道。所以,哥哥猜猜這人會是誰?”


  “恐怕也隻有太後了吧。”沐霖輕笑道。


  “所以呢?”忘憂笑問。


  “已經安排人暗中盯著宗正寺了,放心。”沐霖笑道。


  “還是哥哥聰明果斷。”忘憂挽著沐霖的手臂笑道。


  坐在車尾的何媽媽笑道:“許久沒見著公子跟姑娘一起笑了,恍惚中老奴還以為自己是在夢裏呢。”


  “我已經另選了吉地,正在修墳塋,今年清明就給祖母和父親他們遷墳。”


  忘憂聽了這話不由得紅了眼圈兒,滿是歉意地:“哥哥的是,比重修府邸更重要的就是這件事,隻是我幫不上什麽忙。”


  沐霖按了按忘憂的手,安慰道:“這些事情本來就不該你一個姑娘家操心。你隻管照顧好自己,等到了清明跟我一同去祭拜就行了。”


  “嗯。”忘憂點點頭,她自然是一定要去的。


  忘憂在秀林居帶到黑,趕在宮門下鑰之前進宮。到了乾元殿發現趙禎還在跟趙承泓商議事情,再問宋嬤嬤,陛下晚膳還沒用。於是換了衣裳洗了手,去廚房端了兩碗八寶酥酪送進了書房。


  趙禎看見忘憂時愣了一下才察覺肚子餓了,因對趙承泓笑道:“隻顧著跟大哥話,竟忘了時辰。大哥也餓了吧,先吃點酥酪。”


  趙承泓起身謝恩,又勸道:“陛下勤於政務廢寢忘食是社稷之福,但也要愛惜龍體。”


  “朕知道,隻是這戶部的事情千頭萬緒,實在讓人頭疼。”趙禎抬手請趙承泓去茶案跟前吃酥酪,又對忘憂:“今晚朕留大哥一起用膳,你去準備一下。”


  忘憂答應著去廚房安排。


  當晚,趙承泓跟趙禎議事到三更時分,宮門早就下鑰,趙禎便安排陳常祿帶著他去聽雪閣歇息,自己方回了寢殿。


  忘憂伏在寢殿的榻上等的迷迷糊糊,恍惚感覺身上一沉,立刻睜開了眼睛便見趙禎手裏的衣領鬥篷尚未完全蓋在自己的身上,於是揉著眼睛問:“陛下回來了?”


  “以後朕三更不回來的話你就自己先睡,不用等了。”趙禎。


  “這怎麽可以?服侍陛下是奴婢的職責呢。”忘憂忙起身服侍趙禎脫去外袍準備歇息。


  趙禎也是累得很了,此時躺在床上竟不能眠。忘憂打了個盹兒被吵醒,一時也難以入睡,又聽見帳幔裏翻來覆去的動靜兒,因聲問:“陛下怎麽了?”


  “身上酸痛,睡不著。”趙禎低聲歎道。


  忘憂起身,撥亮了油燈,行至龍榻跟前緩緩地掀開帳幔,聲:“想來是因為今日陛下在書房坐了一,身上氣血不通,不如我給陛下捏捏肩背,鬆鬆筋骨吧。”


  “也好。”趙禎著,也起身盤膝坐好。


  忘憂上了龍榻,跪坐在趙禎身後給他揉捏著肩頸的穴位,趙禎頓時覺得肩頸酸痛之餘又有些不出的暢快。


  “朕發覺,一也離不得你了。”趙禎歎道。


  忘憂隻當這是他的褒獎,輕聲笑道:“陛下笑了。”


  “今日見著沐霖了?”


  “多謝陛下掛念,見著哥哥了。隻是有一件事很蹊蹺。”


  “何事?”


  “翡翠——就是福音跟韓恪的女兒,由丁巍夫人養在身邊的那個姑娘,竟不見了蹤跡。哥哥派人去查,是在丁府被抄家的前一夜離開了丁府。而且她不在奴籍,此時竟查不到她。”


  “這也難怪,她對我們來是個意外,但對早就知道她身世的人來卻是一個留在暗處的棋子。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反正你跟丁素雲都認識她,想必這顆棋子暫時也沒什麽用處。我們隻需心些就是了。”


  “陛下的是。”忘憂著,從趙禎的肩膀捏到手指,然後細細的捏過每一個關節。


  趙禎舒服地歎了口氣,閉著眼睛:“你家府邸的事情怎樣了?”


  “兄長清明節快到了,活著的人都還好,要先為死去的人考量。”


  “這也是對的,如今家仇得報,修祖塋,祭家人是應當應分的事情。到清明之前的幾日你便出宮去,幫著沐霖料理祭祖的事情吧。”


  忘憂扶著趙禎伏在榻上,開始揉捏他的腿。趙禎的身體漸漸地放鬆下來,人也開始犯迷糊。


  原本忘憂想脫離宮籍出宮的事情,但聽見趙禎漸漸地睡著了,便沒再多什麽


  出了正月,冰雪消融,春日漸暖。禦花園裏開始破土,首先是那片被劉少奢禍害的湘妃竹拔了去,工匠新建了一個巧精致的六角涼亭,按照布局,四周除了重新栽種湘妃竹之外劉少奢又把自家府邸裏的幾塊玲瓏石搬了來跟竹子搭配,力求做到一步一景。對此,趙禎心裏還算滿意,遂在處理政事勞累之際過來看看,也算是監督。


  “陛下,您看這塊石頭像不像一柄如意?”劉少奢討好地問。


  趙禎眯起眼睛欣賞了一會兒那塊石頭,點頭:“嗯,這應該是舅舅五十歲壽辰時湖州刺史孝敬的吧。你就這麽搬進了禦花園,你家老大人不心疼的跳腳?”


  “給旁人他自然會心疼,但送進禦花園他自然是樂意的。承恩公府裏的一切不都是陛下的嘛。”


  “你什麽時候也學會了油嘴滑舌?”趙禎圍著涼亭轉了一圈,心裏還算滿意,又問:“這亭子花了多少銀子?朕回頭讓他們補給你。”


  “陛下笑了,實不相瞞,這修亭子的錢原本也是您出的。”


  趙禎挑眉問:“這話又怎麽?”


  “這修亭子的錢是我偷偷把您之前賞賜的那幅吳道子的真跡拿出去從一個富商手裏換來的。”


  “哈哈!”趙禎聞言忍不住大笑,點著劉少奢的胸口:“一會兒朕讓人去庫房找兩塊皮子。”


  劉少奢納悶地問:“陛下是要賞賜嗎?可是氣漸暖,若要賞賜也該是綢緞,要皮毛作甚?”


  “若要做護膝,自然還是要皮毛。省的舅父罰你跪的時候,你跪瘸了雙腿,朕這禦花園修繕到一半就停工了。”趙禎完,帶笑離去。


  劉少奢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漸漸地收斂了笑容。


  “我是這世上最愚蠢的人了吧?居然奢望跟子有什麽兄弟之情。”劉少奢悵然歎息。


  這個曾經揮灑肆意的少年郎如今也學會了討好和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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