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雨蕉軒的梨花
我回到流月的「雨蕉軒」,流月正在梨樹下看著那朵唯一開著的花,那小小的梨花躲在綠葉的葉片中,潔白柔弱。
流月看了良久:「這梨花喜雨,雨中的梨花最美了。」
我揮手施法,「雨蕉軒」的小院飄起了柔柔細雨,牛毛一樣飄落的無聲無息。
我飄到流月的頭上化成一朵雲幫流月遮擋著細雨。
流月就這樣站著,梨花瓣開始滴落水珠,一滴一滴的像眼淚一樣墜落地面碎成千萬顆碎珠四濺開去。
「公子,您在雨中呆得太久了,當心生病。」小廝流心擔心的對流月說,流月只是不動。
「公子,您現在是個凡人身軀,無有一絲法力,這樣下去真會大病一場的。」流心有些著急的看著流月冷的有些發紫的嘴唇。
我心中一驚,流月乃是半仙之體,而且又常年在「長生書館」修習道術,何況還是「曦山上人的親傳弟子,怎會沒有一絲法力了呢?
我繞著流月環形一周,果然發現流月只是肉身,仙力早已不知所蹤。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萬分驚愕。
我急忙收了雨絲,流月這凡人軀體是林不得雨的。
小廝流心看雨停了,將流月一隻臂膀放在自己肩上,半摟半飽著流月進了屋。
流月房間還是那麼雅緻,與從前一般無二。
流月牆旁放著一把琴,琴身烏亮,想來是流月寂寥時時常彈奏。
小廝流心拿了幾塊干布巾端來了一盆熱水給流月擦洗,流月閉目在睡榻之上。
「公子,您看不讓您淋雨您偏是不聽,現在可好了,又發高燒了。」小廝流心嘆息地說。
我走近流月看他果然雙頰緋紅,氣息喘喘,似乎病的不清。
「唉!這世上還有這樣的爹,抽走了公子的全部仙力,好好的一個義氣風發的三少主,現在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公子。」小廝流心一邊給流月擦身,一邊小聲埋怨著。
我不禁瞠目結舌,宮主趙啟為何抽走流月的全部仙力?流月到底發生了什麼?
看來這些年發生了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流月的病似乎越發的嚴重,他的身體開始有些抽搐,小廝流心放下手中布巾奔出小院,不大一會兒門外跑進來兩個人,是小廝流心和芊瑤。
「姑娘您看,公子現在成了這個樣子。」小廝流心帶著哭腔對芊瑤說:「在這個曦雲宮只有你能救他了。」
芊瑤不說話,只是對著抽搐的流月施法,過不大一會兒流月吐出許多黑色的物體來。
「流月哥哥是中了蠱毒,他今天吃了什麼嗎?」芊瑤問流心。
「公子今天只是吃了一碗白粥,再無進食其他東西。」流心回答。
「粥是從哪裡端來的?」
「是玉蓉仙子那邊廚房丫鬟青葉給的。」
「嗯,跟宮主請示流月哥哥身體孱弱要建立一個小廚房調息身體,以後其他院里送來的食物都不要吃了。」芊瑤皺著眉頭說。
「好的。」
「好好照看流月哥哥,放心!再過些日子我就會掌印鮫綃宮,到時我會接你們走的。」芊瑤對流心說。
「希望那天快點到來能讓公子離開這生不如死的地方。」流心擦著眼淚說。
芊瑤皺著眉頭:「小心這曦雲宮裡的人,好好保護流月哥哥,有事就來找我。」
流心點點頭「芊瑤姑娘快走吧,不要讓曦雲宮的人知道姑娘來這裡,不然會對您不利。」
「嗯,多做些營養的食物,流月哥哥太虛弱了。」芊瑤匆匆離去。
流心清理好屋舍,給流月蓋好被子匆匆出門去了。
我走近卧榻端詳著流月,那個曾經如玉的意氣風發的三少主已經是個被蠱毒折磨的沒有了一絲生氣的躺在卧榻上,曾經紅潤的臉龐如今變得慘白,星光閃耀般的眼睛如今緊緊閉著,劍眉緊蹙。
我抬手撫摸流月的面頰,內心翻湧,看來我受苦的這幾年流月也在受苦,我所受的和他所受的都是一樣的讓人悲傷。
我收起面上的淚滴,施法對著流月為他輸入真氣,我要讓流月回復成曾經的陽光少年,我先要讓他有一個健康的體魄。
流月的臉上好了許多,我收住法力坐在卧榻旁邊的凳子上休息。
閉目睡了一會兒,聽到院內乒乒乓乓的聲音,流心帶回來一些煮飯的炊具,帶領著幾個人在院子一角搭著廚房。
這流心對流月真是好,但我曾經在曦雲宮住著之時並未見過流心,看來這流心是我走後跟著流月的。
我仔細端詳流心。
這小廝唇紅齒白,眉目清秀,好似有熟悉的感覺。
我努力想著這熟悉的容顏,心裡突然清醒,這流心酷似我曾經的相貌,
我低頭進屋,看看熟睡的流月,施法將嘈雜的聲音隔絕到了屋門之外。
我走近流月琴案上擺放的琴,拿出桌案旁的一香盒裡的香點著放進已經清冷很久的香爐里,香霧直直冉冉上升,在空中劃出一朵蓮花來。
我撫上流月的琴,琴聲幽幽,輕輕唱起一首歌:
「鵝兒流連階前雨,
杏花逐風,
雨落江心中。
水波浩渺,
秋江連蘆荻,
雁兒去天涯。
雲山萬重,
歸路遐,
疾風千里,
飛揚塵沙。
舊巢難捨心欲絕,
歸來泗水東流。
枝頭孤月明。」
還未唱完,屋內傳來啜泣聲:
「公子,您聽,您的琴不彈自響發出樂聲,一定是您感動了上蒼讓朔月姑娘的魂魄歸來彈琴給您聽。」
「流心,你幹嘛要說話,你看琴音沒有了,歌聲也消失了。」流月半靠著卧榻的枕頭上幽幽的說。
「怪我,怪我!驚擾了公子和朔月姑娘的雅興。」流心小心翼翼地說。
流月掀被下床,走到琴前撫摸著琴,眼睛看向琴旁的香爐,香爐里的香還未燃完,白色的煙霧飄飄裊裊升騰在空中散發出獨特的味道。
「流心,這香是你點的嗎?」流月看著裊裊的煙霧問。
「不是的公子,我進來便是燃著的,我一直在院子里為公子打造小廚房。
「那便是你真的回來了?你為何不現身看看我,難道你真的死了?回來的只是魂魄?」流月摸著琴喃喃的說。
「公子,我知道魂魄都是附在物件上顯形的,公子平日喜歡彈琴,所以朔月姑娘的魂魄就附在琴上來陪公子了。」
流月沒有說話,只是坐在琴凳上開始彈琴,琴聲嗚咽。
彈了許久,院外小雨又落下,沙沙的聲音。
我走到屋門旁輕輕揮揮手,院外梨花樹霎時開滿了雪白的梨花,一陣清風吹來,帶著滿樹香甜的梨花香的味道飄進屋內來。
幾片梨花瓣掉落在流月撫弦的手旁,柔柔的碰觸著流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