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我自然是巫女。”
巫桐隻當他說了一句廢話。
父母親族皆被殺害，她對巫族並沒有任何情意，有的隻是憎惡。
所以她對先祖沒有敬意，沒有必要。
何況她隻是個八歲的孩子，縱是無禮些，也不過分吧。
她隻是一心一意想求得真相。
想知道那個被傳承千年的荒謬的規矩，究竟是因何緣故。
如果可以，她如何想成為巫女。
“我身死之時，才被人告知了一個消息。”
先祖望向巫桐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惜。
“當時情況緊急，我沒有辦法出手，隻能逼不得已，立了這個規矩。”
“是什麽消息？”巫桐的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
是什麽樣的消息，能讓不惜犧牲自己保護巫族的先祖，磨刀霍霍，向自己的族人？
巫族血脈相連，殺死巫女全族，意味著可能會死上百號人。
那不是一個小數字。
“會有巫族的敵人，從巫女，或是巫女的親族中誕生。”
先祖沉聲道。
“那是伴隨著我為你們留下額間日月力量的詛咒，彼此相生相克，永不停息。”
“你們無法召喚出我，無法擺脫自己的額間日月，自然也無法擺脫那背後的敵人。”
“縱是你們的額間日月被強行抹去，此消彼長，那額間日月也會在巫族另外兩個孩子身上浮現。”
“所以，此咒無解。”先祖歎息。
“為了巫族，我隻能倉促之間立下那個規矩。即便我知道，可能會有上千無辜的族人因此規矩慘死。”
“但是為了巫族全體，為了巫族未來，我不得不那樣做。”
先祖的語氣出現幾分老態。
他麵朝巫桐，鄭重的鞠了一躬：“小姑娘，對不起。”
巫桐卻是驀然眼眶閃現淚光：“你不必說對不起，因為我可能就是那個巫族的敵人。”
她望著關山，又望著先祖，冷笑：“你們這些人，做錯了事，總會說一句對不起。”
“可這世間尚有公道在，無數牢獄存在的意義，本就是為了收押對不起別人的人。”
“若空口無憑的一句對不起有用，那世界上人人都是惡人，世界上要牢獄做什麽呢？”
她語氣嘲諷無比：“你是巫族先祖。巫族巫術如何強大我自不必多說。巫族竟然會怕一個詛咒，這真是無異於班門弄斧。”
“偏偏你們還真的怕。”巫桐抬眸，眼神帶著厭惡：“此事有上百種解決辦法，偏偏你選了最愚蠢的一種。”
先祖張口，沒有出聲。
他在想那因為這條規矩死去的上千條人命。
也罷，被罵就被罵吧。
也許冥冥之中，這個小姑娘此時正是化身成了那上千人，在對他質問，對他怒吼。
他不是敢做不敢當的人，此辦法確實愚蠢，被罵也是活該。
先祖，一個頭發眉毛胡子俱花白的垂垂老人，竟就那麽生生受了一個八歲孩童的怒斥，不加反駁。
此情景看起來滑稽無比。
“我會是巫族的敵人。”
巫桐的聲音很輕，但又仿佛很重，沉沉地落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我的父親是巫主，母親是巫女。”巫桐看向關山：“你已經是巫主，自然知道巫主每日有多麽辛苦。”
“我的父母為了巫族操勞一生，我的親人都和睦異常。就因為你立下的那個該死的規矩，就因為我如此不幸天生額間月。”
巫桐又望向先祖，怒斥出聲：“我的親族上下，約百條人命，命喪巫族眾人之手。我的爺爺為了護送我離開巫山，遭了反噬身死。”
“我們全家，因為那條荒謬的規矩，家破人亡。本來多麽幸福一個家庭，至今竟隻有我一個人還活著。”
她的話語聲聲泣血。
先祖和關山皆啞然，他們沒有任何立場反駁巫桐。
一個是立下規矩的人，一個是陰差陽錯執行規矩的人。
都是巫桐的仇人。
“所以啊。”巫桐笑了：“你們說，我怎麽會不是巫族敵人？”
“我本來不是的，但這都是你們逼我的。”
＊
“蘇清安。”
孟沁與蘇清安麵對麵而坐，兩人正在對峙之中。
孟沁輕扶茶杯：“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抬眸望著蘇清安。
蘇清安的身背後，蘇熙雨和阿錦一左一右站立。
蘇熙雨神色頗有幾分憔悴，但她精心梳妝，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還好。
阿錦一直跟在蘇清安旁邊，自是神采奕奕。
李衍在孟沁旁邊，卻陷入昏睡之中。
這皇家狩獵場的天羅地網，孟沁親自踏入了。
但這裏也有她的部署，所以顯然，如今雙方旗鼓相當。
“我從未想過，背後的人竟是你。”
孟沁語氣溫和，從表麵看隻像在跟朋友敘舊，渾然不是箭弩拔張的狀態。
“你的異域之行怎樣，還算順利嗎？”
她問道。
其實不問她也知道答案，蘇幻那麽高傲的人，怎麽可能接受非親非故的蘇清安予取予求？
當初引蘇清安去異域也是一個圈套，不過是自己想知道兩個蘇姓人家的關聯，所以設了這個計，想求得心中答案罷了。
她和蘇清安從來都不是朋友，兩人一樣的聰明冷靜，一模一樣的可怕駭人。
他們向來隻能做合作夥伴，時不時還要提防對方給自己捅一刀。
看，這不就來了麽。
提及異域，蘇清安心裏並不爽快。
在異域的日子，可不是十分順利。
但他不是胸無城府，自然能小心斂去那抹情緒。
“異域域主很是熱情好客。”他回答道。
“此話有假。”孟沁挑眉。
她笑了：“我與蘇幻有幾分交情，自然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如若蘇幻當真熱情好客，蘇少主何必來我風陽國，設計綁我兒女？”
“陛下既然對此心知肚明，又何必多問呢？問了也是給彼此找不痛快。”
蘇清安也笑了。
“敘舊的話日後再說，”孟沁挑眉：“今日之事，該如何解決？”
“如你所見。”蘇清安回答很爽快：“殿下睡著了，要他醒來，必須我親自動手。公主被人帶走，隻有我知道下落。”
“本來也不必如此麻煩，隻是我思來想去，總覺陛下先前耍了我一遭。”
蘇清安眼神流露幾分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