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老人思忖一番，終是咬牙，下決心賭一把：“不知姑娘可否幫我？”
周圍都是這女子的人，這女子若想對他們不利，何必獨自一人站出來溫和相問，隻怕早就大開殺戒了。
他們又從不出世，這女子絕不可能看出他們是什麽人，有所圖謀才過來問是否需要幫忙。
隻怕是真的心性堅毅，又不失向善之心，路見弱小，略微施以援手罷了。
而他殫精竭慮，一路過關斬將，好容易帶著孫女逃離那裏，來到此處，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風陽國他也略有耳聞，心知這裏不是亂世，但也並非平靜，隻是行至此處，再也無力帶孫女離開。
老人望著孟沁，眼中迸射出希冀的光來：“我自知時日無多，惟有一個孫女年紀尚小，始終放心不下。不知姑娘可否將我這孫女帶在身邊，不必過分保護，隻讓她做您一個小丫鬟便是。”
“爺爺.……”小桐聲音帶著哭腔，礙於孟沁，始終不敢大哭出聲。
她害怕孟沁因為她大哭而嫌棄她，從而拒絕爺爺，讓爺爺.……臨死都不安寧。
老人狠心將自己的孫女拉出來，推到孟沁眼前，再從一直護著的兜裏，慢慢摸出一樣東西。
孟沁定睛一看，竟是個小動物。
瞧著模樣甚像前世華夏的小老虎，隻是老人手心這隻，也太小了，隻有老人巴掌那麽大。
“這是無名獸，我們族中聖獸。之所以叫無名獸，是因為無人覺得自己有資格為它取名。我原是要將它留給孫女的，若姑娘願意代為照料我孫女，此獸，便送給姑娘吧。”
他咬咬牙，心痛地將手中聖獸遞給孟沁：“此獸從出生到死亡，都長這麽大。它還有些特殊的能力，姑娘日後會知道了。”
孟沁心知這是他留給孫女最後的保命符，驚詫於他竟然就這麽送給自己。
她沉默了一霎，伸手接過這無名獸。
小東西憨態可掬，在她手掌心翻了個身，繼續睡著了。
孟沁笑了下：“你們覺得沒資格為它取名，我倒是覺得自己有資格。日後便叫它小老虎吧。”
蒼瀾大陸並沒有老虎這個物種，這小東西又長得跟老虎幾乎一模一樣，叫老虎也不算有昧良心。
她接過小老虎時，老人顯然鬆了一口氣。
他望著自己的孫女，又望著孟沁手心的小老虎，麵上突地浮現悲哀：“我孫女名小桐，懇請姑娘日後善待小桐，還有小老虎。”
他心願了結，再無牽掛。說罷這句話，他竟是眼睛慢慢閉上，長眠於此了。
“爺爺！”小桐猛地哭出聲來。
孟沁望著手心小老虎，再望著痛哭的小桐，歎息。
她蹲下來，在老人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
無非是說明自己的身份，再立下自己的承諾。
至於老人聽沒聽到，都不重要了。
有那句承諾，老人才可安然長眠。
她招了招手，命人將老人厚葬與此，自己則帶著小桐，領著浩浩蕩蕩一群人，下山直奔京都而去。
此行收獲頗豐。
小桐隻有八歲，眼睛瞪的大大的，卻是早熟，什麽都懂了。
從老人留下的東西和小桐的嘴裏，他們漸漸拚湊出真相來。
原來蒼瀾大陸的大能者，並非隻有異域和九州。異域在極北，九州在極南，而在蒼瀾大陸的最中心，風陽浣月星洛三國交界之處，還生存著一個不為人知的部落。
巫族。
異域得天獨厚，世代修習天賜之力。九州是神女創建，擅長預言之術。而巫族，則世代修習巫術。
異域九州雖不出世，但異域從不封閉。外圍那漫天迷霧，能穿過迷霧的人就能進入異域。
九州山上眾人，世世代代庇護周圍百姓，世世代代受九州山脈周圍百姓供奉。
而巫族不出世，卻是真的不出世。
千年來踏出巫族的，隻有三人，其中兩人，就是老人和小桐。
巫族統領者稱巫主，巫族有巫女，與巫主世代聯姻。
巫主巫女選擇皆由天命，出生額間有日者為巫主，額間有月者為巫女，巫主巫女必定同年同月同日生。
誰家若生巫主，是大幸之事，巫主父母親族將會被接入巫宮，得族人尊崇。
而與之相反，誰家若生巫女，其父母親族將會被盡數處死，隻留巫女一人。
沒人知道這規矩從何而來，隻知道這規矩傳承千年，世代遵守。
小桐是上一任巫主巫女的女兒，老人是巫主的父親。
但小桐額間有月，分明是下一代巫女。
生出小桐來，她父母便慌了。但上一任巫主巫女極為相愛，舍不得這個拚死生下的女兒，隻能動用巫主巫女之力，將小桐額間月小心隱去。
可那額間月出生就有，更是上蒼賜予，如何能夠隱去。這八年來，為小桐隱去額間月，已經耗盡巫主巫女畢生修為，最終力竭死去。
這些年，巫族隻知有下一任巫主出生，卻苦苦尋不到巫女，日日人心惶惶。
直到巫主巫女死去，小桐額間月再也無法隱藏，巫族方知真相，闔族皆怒。
巫族世代離不開生存的地方，不是他們不想出去，而是他們無法出去。
聖獸是巫族人離開族中唯一的辦法，這是巫主巫女偶然窺得的天機，於臨死前告知了老人。
兒子兒媳耗盡畢生修為，花了八年時間保住了小桐與家人，老人又怎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出事。
無可奈何之下，老人偷走聖獸，打開了巫族通向外界的大門，想要帶小桐和家人逃出巫族。
他們在最後關頭被發現了。
巫主家人親族，在他在任時，享盡榮華，卻又和睦異常。
為了保護老人和小桐，他們所有人擋在老人身前，任巫族人將他們殘忍殺盡，為老人和小桐迎來了一線生機。
隻有老人和小桐逃出來了。
巫主巫女不知道的是，通過聖獸離開巫族，是會遭到反噬的。
老人正是遭了反噬，才溘然離去，徒留小桐一人，臨死前托付給孟沁。
倒是叫人唏噓不已。
巫族不可能隻有巫主沒有巫女，離開巫族的途徑，可能也不止通過聖獸一種。
這是老人留下的信裏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