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無間
春光明媚,兩人一邊遊山玩水,一邊去往燕都。
張缺二路上仍然是起早貪黑,一刻也不停的練劍,女子便逗弄著隨處可見的花草,不論是豔麗出眾的牡丹,還是生長在路邊的野草,她都喜歡;亦或者是雙手托腮,吃著張缺二給她買的零嘴,看著練劍的身影怔怔出神。
偶爾會突然撲上去,掛在那出塵劍客的身上,讓其氣質瞬間破功,隻剩下手足無措。
路上,張缺二不時行俠仗義,孔穎雖然嘴上說著要省些銀錢,卻從來不阻止。
經過之處,都是聞名燕國,乃是在列國之中都有名的劍派,但張缺二每每都如有神助,甚至連二品也不是他的對手,閑暇之餘也會遊山玩水,哪怕是冬日,孔穎也能讓百花盛開,最長掛在嘴邊的問題便是“二缺,我美嗎?”
張缺二離天下第一越來越近,孔穎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江湖上傳言,劍客入一品,要誠於劍,極於劍,燕國的修為有成的大劍修,也大多隻練劍,不會借助外物提升修為,而到了燕都,拜訪的那位碩果僅存的一品劍道泰鬥,更是證實了這一點。
果然,從那之後,張缺二便不再抱著木墩了,連睡覺也握著白虹。
孔穎則是說他傻,卻並未實言告知,建木乃是天地之靈,對修為哪會有半分損害,但若是訴諸於口,他未必能接受身為木靈的自己。
慢些就慢些吧,反正他總會成為天下第一的嘛。
孔穎是這麽想的。
“二缺,那裏好多花呀,帶我去看看嘛。”
“那木墩說不定有天會長出新芽呢,你多拿它出來曬曬太陽嘛。”
“喂,陪我說說話嘛”
張缺二越來越專注,甚至有些瘋魔的意味,不會再應付她的捉弄,也不願再陪她逛街買零嘴,更別提遊山玩水。
孔穎生悶氣,便也不搭理他,說要自己出去遊玩。
而此時,一個穿著月白色長袍的公子哥,說木墩可以拿回去當個擺件。
張缺二將木墩半兩銀子賣了。
出去遊玩的孔穎遲遲未歸,張缺二後知後覺時,已經是三日之後,他此時心中才察覺自己的冷落,在城裏四處打聽。
而木墩被帶回去,孔穎便躲在其中不敢現身,等著張缺二來救自己,蘇晉便又找上來。
“你找的女子,不是已經被你半兩銀子賣了嗎?”
張缺二楞在當場。
他終於明白,一直陪伴在身邊的那個女子,居然是木靈所化。
半兩銀子賣,但不可能再半兩銀子買回來。
張缺二的性格耿直,甚至有些迂腐,不願做明搶之事,當然也礙於對方是燕國大公子,乃大國王室嫡係,而步雲宗那時還在燕國境內。
蘇晉並非王儲,當時燕國先王已年邁,他正與蘇枕爭奪王位,若是能擊殺離王,他再趁這時請戰,領兵直入內亂中的離都,攜戰功凱旋,先王哪怕對其心有不喜,也蓋不住這潑天大功。
“殺了離王,我不但將那塊木頭還給你,還會封步雲宗為護國上宗。”
“好。”
張缺二答應了,離國當時根基不穩,國祚新立,身邊隻有一個二品保護,而他的劍術爐火純青,可千裏之外取人首級,一劍開山摧城,殺離王並非難事。
但張缺二不是刺客,更不屑於當刺客,甚至為了公平,還提前傳信,告知自己要入離都,殺離王,讓其做好防備,
但他還是將事情想得太簡單。
一路上,離國劍修的抵抗前仆後繼,無比激烈。
其中有不少都是豪俠義士,張缺二不忍傷其性命,但對方卻不死不休,隻能折其佩劍。
與離都越近,來阻攔的人便越多。
終於,張缺二第一次殺了人。
望著手中染血的白虹,他突然怔住。
這一幕,總覺得好熟悉,好像已經經曆了無數遍,甚至連對麵那個幾劍修倒下,臨死時的表情,說出的那句“離王不能死”,都曆曆在目。
本能告訴他,就在這裏停下來。
張缺二心中的某種東西,似乎正在覺醒。
但來不及細想,他仿佛被某種東西裹挾著前進。
三品,十幾個三品,有男有女,背負著長劍站在城頭。
劍光分開雨幕,一把把佩劍當啷落在地上。
“噗!”
劍鋒入肉的聲音。
白虹紮進了某個胸膛,那人咳出一口血,還在說“離王,不能殺。”
“啪嗒——”
一個石頭扔在張缺二腦袋上,他怔怔的回頭,二品劍修的直覺,讓他輕鬆找到了扔石頭的人。
那是個五六歲的小男童,見凶手回頭望過來,懼怕的後退了兩步,扭頭跑了。
臨走時,眼中分明寫著怨恨,憤怒。
和遠處圍觀的離國百姓一模一樣。
離國久貧,新任離王剛剛平複戰亂,驅逐蠻夷,好日子才過了幾年,現在有人要殺他們的王,百姓們不答應。
張缺二感覺麵皮發燒,逃也似的進了離都。
他看到了法度嚴明,百姓安居樂業,是一國雄起之氣象。
難怪蘇晉說,殺離王是大功勞。
入了明殿。
離王很平靜,身邊甚至沒有任何一個侍衛。
“大王,你不怕?”
“怕有何用?”
“”
“這一劍下去,死的不止是我,還有很多人也會死。”
“我明了。”
“嗤!”
離王雙目睜圓,後勁被劍氣激起了細密的雞皮疙瘩,屹立不動的身形微微顫了兩下。
但,不痛,是步雲劍首的劍太快?
“嘩啦——”
正當他不解之時,頭頂突然涼快起來,珠冠隨之滑落。
張缺二拿著珠冠走了,身形突然佝僂起來。
那一劍沒刺離王,更像是刺的他自己,否則怎會痛徹心扉?
“王上,您受驚了!”
“那犯上作亂之人便讓他如此安然離去嗎?”
“唉雖是敵人,但今日隻身入離都,以後便再無劍客能蓋過其風采,天下第一劍實至名歸。”
“還好他沒殺王上,否則離國大廈將傾。”
“他來殺人,怎麽反倒像是自己中了一劍?”
在一步步走出大殿的同時,周圍的所有事物都好像陷入了定格之中,外麵衝進來查看離王傷勢的文武,環繞周圍警惕非常的甲士,都像是突然變成了照片。
張缺二的頭發肉眼可見的花白,皮膚也快速蒼老。
天地再次陷入了深紅,手中拿著的白虹也化為塵土。
張缺二突然清醒,站定原地,捂著胸口。
“這便是無間地獄,永墮無間嗎?”
一次次經曆著輪回,經曆畢生最痛徹心扉的煎熬,直到永久。
清醒的時間並不多,很快他的記憶就再次褪去,周圍又開始長出鋒利的荊棘。
外麵的天蒙蒙亮。
一大一小兩個和尚的身影從雲端落下,到了碎月樓頂。
米金小和尚第一個跳下來,而老和尚搖搖頭,收起懷中的經書,緊隨其後。
“誒?就是這個大姐姐喚我們過來嗎?”
米金小和尚撓著頭,低聲道“聽說碎月樓裏的飯菜可好吃啦,大姐姐都很”
“桄榔!”
小和尚猝不及防吃了一記爆栗,疼的眼淚花都冒出來了。
“阿彌陀佛。”
老和尚對著那個輕紗帷幔中心坐著的身影雙手合十,“老衲有生之年,得見太陰真君降臨凡塵,三生有幸。”
微風拂起輕紗。
如玉般得女子坐在椅子上,美眸半睜的看著一幅畫,宛若天成的素麵上寫著專注,整個人清冷而又透著仙氣。
聽到是李宣告訴小和尚的,嫦娥微笑道“李宣教小和尚說了什麽,本宮倒是有幾份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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