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此人難道才是......
哪怕嘯天已經追上來了,萬花依然沒有回頭。
越阻止,越說明它急了。
當然,萬花也沒打算勝過李宣,因為現在獲勝沒有任何意義,並不能逼那隻柴犬顯露真身,反而會打草驚蛇,繼續保持敵在明我在暗還是很有必要的。
再說那姓李的小夥子終究是泠音的
嗯,到時手下留情就好了,就說自己難得發發善心,沒用萬化歸元。
至於實力不濟真的輸掉?
她沒想過會輸,她怎麽可能會輸?
除了天殘之局意外,天下間能和她下上一下的也就隻有琅琊閣祝籌,黑白二老聯手,空明老和尚都不是他的對手。
那姓李的小青年,天資再聰穎也就是人間國手差不多的水平,萬花隨隨便便就能故意讓棋,讓得他根本察覺不到,這又何嚐不是一種體現實力的方式呢?
稱得上是一舉兩得。
“老師你等等我,老師”
方元讓從後麵追過來,死皮賴臉的跟在後麵。
萬花沒有理他,因為此人已經沒有什麽利用的價值了。
方元讓正要再說話,卻看到前方的黑袍老者回過頭來,鬥笠下的陰影中仿佛有雙眼睛,令人背後不寒而栗,喉嚨好像被無形的手掐住。
他卻還不死心,隻是嘴上不做聲的跟在後麵。
沒過多久,甲板到了。
李宣聽到身後有人走來,便下意識轉身。
海風拂起青絲,那張俊如冠玉,目似朗星的臉龐,便在淩亂的發絲之間時隱時現。
‘難怪泠音會喜歡這小子,難怪會被推到台前當靶子。’
萬花不禁感慨了一番。
如果不是半聖給她規字如意,她也會以為這才是真正的高人,因為這副靜水流深,藏著底細的氣質,實在是太具有欺騙性了。
而李宣看向這個黑袍老頭。
主要,這老頭好像是從閣樓中出來的,嘯天和空明老和尚還跟在後麵。
這難道
“葉子生性頑劣,老丈不要往心裏去,如果他不小心贏了你們純屬意外,還請不要往心中去。”
李宣一套話連珠炮似的就甩了出來。
其實不怪他這麽熟練。
他又不是聾子,自然聽到了閣樓中傳出來的動靜,而且還有幾個老頭因為下棋當場昏迷,掐著人中被抬了出來
還有幾個人過來問,裏麵下棋的那條柴犬是不是他的
李宣正想準備進去把嘯天喊回來呢。
‘原來是早就已經交代過了嗎?我很好奇這姓李的小夥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被利用這種事’
黑袍下,萬花的眼睛盯著李宣,好像想在他麵上找到一絲遲疑。
但李宣神色如常,好像真的就是在說自家的頑皮寵物一般。
“唉,老丈你沒事吧?如果你心裏難受,就跟我下一把我棋藝還算可以。”
李宣看老者不說話,麵上露出了苦笑。
“倒不是我,而是老夫的徒兒在閣下靈寵手底下輸了兩盤。”
麵前的黑袍老者緩緩開口,“聽聞那隻柴犬的棋藝是跟主人學的,故而老夫想來找先生手談一句。”
“果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感受著麵前帶著審視的目光,李宣轉頭看了眼跟在後麵的青年人,微微一歎。
臉紅脖子粗的,應該是氣得夠嗆。
年輕人氣盛嘛,估計是一時間接受不了。
果然,當時就不該讓葉子出去玩,一出去玩就惹禍,不過對麵說實話,也沒什麽道理,畢竟是技不如人輸了
哦,是技不如狗。
確實,輸給一個棋手,人家可能笑笑就過去了,但輸給一隻狗子,這誰頂得住啊,以後還混不混了?
李宣突然有點能理解對方的心態了。
“年輕人,來吧。”
話音落下,黑袍老者袖袍揮下,一個石製的棋盤便魔術似的出現在地上,兩人席地而坐。
對麵的老者伸出枯枝似的手,道
“猜枚吧。”
“白。”
李宣看了眼自己竹簍中的棋子,便下意識脫口而出。
之前他拿白子,便是想讓對方執黑先行,沒想到這老頭還挺講規矩,直接提出猜枚測先。
所謂猜枚,便是讓對方猜手中棋子的顏色或者單雙數量。
猜中了便能先手,反之對方先手。
通常下棋都是執黑先行,隻有在比鬥之時,兩方才會猜枚。
“嗯,你猜中了,先行吧。”
一枚白子從手中滑落,正好落在旁邊的星位上。
開局其實都是有定式的,這枚棋子落到星位上,大概是所有棋手都會做的事情,萬花直接幫他放上去並沒有什麽問題。
隨即枯瘦的手指,撚起一枚黑子落在對麵的星位。
兩人落下數字,布局已然出現端倪。
李宣看著棋盤,心中沉思。
嗯
還是老一套嘛,讓對方贏了棋的同時,還能沒有絲毫察覺他在放水,畢竟是葉子唐突,人家想找回一點臉麵,否則船上這麽多棋手,大庭廣眾之下輸給一隻狗子,以後還怎麽在圍棋界混啊?
冤家宜解不宜結,一場棋局的輸贏而已,犯不著惹麻煩。
他沒想到的是,這船上所有人都輸給嘯天了。
一個人丟臉是社會性死亡,如果大家都社會性死亡了那負負得正就當無事發生。
此時,空明老和尚和黑白二老也來了。
老和尚認真注視著棋局。
若是李施主認真出手,他當然要好好觀看一番。
黑白倆老頭則是互相打著手語。
黑老的意思是“當時這個李先生肯定是讓你的。”
白老雖然心中也有猜測,但還是厚著臉皮不甘示弱“那又如何,你輸給狗了。”
“你行你上啊!”
“我就不上,我不上就是沒輸,反正你輸了。”
“老狗,氣煞我也!”
他們吵架其實無所謂,反正沒聲音隻是那手勢比精神小夥的花手還快。
‘你們倆是木葉村出身的吧’
李宣撫著額頭,一陣頭疼。
嘯天狗狗慫慫的跑過來,低著腦袋好像知道自己惹了麻煩。
“你啊,好好看,好好學。”
李宣瞪了葉子一眼,隨後又開始落子。
“老先生棋下得不錯啊。”
李宣開口稱讚,甭管下得好不好,先誇兩句總是沒有問題的。
“年輕人,不要太油嘴滑舌,咱們現在剛剛開局,好戲還在後麵呢。”
藏在黑袍之下的萬花嘴角勾起。
雖然隻是開局,但他已經摸清了李宣的棋路。
隨後下出了看似十分凶險的一步,兵行險著,這也符合棋鬼的個人風格,招招都是進攻。
“這小老頭的路子這麽莽的嗎?難怪徒弟會輸給狗子”
李宣心中吐槽,麵上還是稱讚,“老丈的風格還真是凶悍,那咱們就來一場旗鼓相當的對決。”
之前白老那種穩紮穩打的,反而需要多費手腳讓對方看不出來。
這種棋路好,這種莽來莽去的棋風,隻要循循善誘就能讓對方贏下來,並且贏了還覺得暢快淋漓。
“好,年輕人就是有精神。”
萬花維持著棋鬼的人設,略微讚許的開口。
很好,加油。
隻要你隨便下下,就是不會下棋也能贏。
這個棋鬼的身份不要也罷,既然那柴犬要將你推到台前,那老夫便成全了你便是,你越耀眼,隱藏在暗中的柴犬內心就越放鬆,到時我再
“老師的棋路果然玄妙莫測,學生研究了那麽久的萬化歸元,居然還是猜不透真實意圖,這一步應該讓對方手足無措了。”
方元讓又在旁邊一陣無腦狂吹。
“閉嘴,好好看棋。”
萬花頭也沒抬,枯瘦的手指再次落子。
這步棋看起來簡直就是白送,將自己的開局弄得一塌糊塗。
“阿彌陀佛”
空明老和尚低吟了一聲佛號。
棋鬼果然人如其名,這路數完全是顛三倒四,哪怕是他也看不出來這步棋有什麽深意,怎麽看都是白給啊。
但如果這麽想,就大錯特錯了,其他人會犯這種失誤,但連敗東南境十九個國手棋鬼,不可能會犯。
必然是有著某個陷阱
但李宣好像沒有察覺。
明顯是讓出來的黑子,他就是不吃。
甚至反手還將自己的破綻送了上去
“看來李施主沒有上當。”
空明老和尚鬆了口氣。
場中最懵的,無疑還是黑白二老。
這這特麽就是巔峰對決?
我把我三歲的玄孫叫過來,下得也比這有章法啊。
黑色鬥笠下,萬花的眉頭皺了起來,看向對麵麵色如常的李宣。
怎麽回事?
真不會下棋嗎?
這種破綻都看不出來?
也罷,就再將破綻賣得深一點
兩人開始了一場龍爭虎鬥。
轉眼間,幾十手就走完了。
萬花鬥笠下的眉頭越皺越深,甚至有種無語凝噎的感覺,他已經盡全力將自己破綻賣出去,有意無意的引導著對方的棋路。
但這李宣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下得比自己還離譜。
就是不上鉤!
求求你,能不能把這局贏了?
不過,沒事。
她已經積累了足夠的破綻,就算對方亂下也一定能贏。
終於。
對麵的李宣貌似反應過來了,思索著開始進攻黑子大龍。
萬花頓時精神微振,對麵這木魚腦袋終於開竅了。
隨即,她一子落下,聲音中出現了一絲無奈道“是小友贏了,這盤棋老夫還真是竭盡全力啊。”
最後那“竭盡全力”,她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甚至能聽到一絲恨鐵不成鋼的嗔怒。
正此時,李宣也落下一子,抬起頭來笑道
“老丈看錯了,是你贏了才對。”
“嗯,老丈的棋藝還真是真是恐怖如斯,在下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隨後便站起身來,踢了踢嘯天的屁屁,準備開溜。
腦袋上桂樹葉子正在頻率極高閃動的嘯天,渾身打了個激靈,也清醒過來。
它剛剛在思考。
這兩人到底是在玩什麽東西。
“我贏了?”
看著棋局,眾人看不到的鬥笠下,萬花神情錯愕。
而旁邊圍觀的眾人也都是神色各異。
黑白二老的對話大概是。
“你看懂了嗎?這難道有什麽咱們看不懂的博弈不成?”
“我也沒看懂”
‘這場對弈,應當是李先生贏了才對’空明老和尚則是諱莫如深的看了李宣一眼。
他算是明白了,兩人都想輸。
這也許也是一種切磋方式,能讓對方毫無察覺的贏棋,體現出自己故意相讓,這其實就是說,自己的棋藝比對方高得不止一點,也就是明輸實贏。
棋鬼大概是不願用萬化歸元傷人,又想證明自己棋道已經臻至化境,故而才用這種法子。
但終究還是李先生“棋差一著”
方元讓一時間愣了良久,隨即站起來道“老師果然棋道超凡入聖”
“住口!”
黑袍下的萬花錯愕過後,猛然回頭看向李宣的背影。
她的腦子一時間有點混亂。
這棋,絕對是故意輸的,甚至在最後還“埋伏”了她一手,否則她都贏不了。
此人絕不是對棋道一竅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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