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
那個時候,他拖著受傷的腿爬起來,扒著已經變了形的車門。
可是無論他怎麽扒,都扒不開。
長桉的鮮血,依舊一點一點地往地上淌。
他拚了命地喊她,終於見她疲憊而又虛弱地睜開眼睛時,他鬆了一口氣。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跟他說上一句話,她就又眨了眨眼地閉上了眼睛。
之後,無論他怎麽喊她,她都沒有再醒來。
再後來……
他見到了命運。
命運告訴他,世間萬物皆有自己的命數,每一樁事也都有它的定數。
他和命運做了一場交易。
用自己下半身的孤苦終老和無情無愛,來換取長桉的重生。
從此以後,他要忍受愛別離苦,求不得苦,無情無愛,孤苦一生。
命運。
似乎是個無稽之談。
卻又無處不在。
自十六年前的那場車禍後,他再也沒有擁有過自己自主的意識了。
也再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無比眷戀地目視過長桉。
此時此刻,她給他剪指甲的模樣,像極了一個賢惠的乖媳婦兒。
他喜歡這麽安安靜靜地看著她。
看她長長的頭發紮披在肩頭,有那麽幾絲垂下來,風一吹,又順又柔地拂過她的麵前。
看她彎彎的眼睛,看她認真專注的樣子,看她的滿麵恬靜,看她左耳耳畔前那顆迷人的黑痣。
十六七歲初見她時。
他第一眼就被她耳畔邊的這顆黑痣給迷人了。
追求她的時候,他就在心裏暗暗發誓,將來有一天一定要每天都要親吻她的耳朵。
想起往事。
傅易時勾唇笑了笑。
葉長桉一抬頭,就看見傅易時已經坐了起來,正目光深情地看著自己,眼裏還含著春風般溫暖的笑意。
他這樣一個擁有著一雙絕美丹鳳眼的男人。
笑起來的時候,真的是要迷死人。
葉長桉看著他的笑,一陣悸動,盡管都這麽多年了,卻像是花季少女一樣,被他的笑容渲染得像是回到了青春期。
“醒了?”
她鬆開了他的腳指頭,也衝他笑了笑。
“葉兒。”傅易時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過來坐。”
葉長桉手中的指甲剪突然掉在了床上。
她不眨眼地看著滿眼溫柔的他,翕動著雙唇,“你……叫我什麽?”
傅易時從來不叫她葉兒。
即使是後來他一次又一次地愛上她,卻從來沒有像十六年前一樣,這般溫柔地叫過她葉兒。
“葉長桉?”
“……”
“你叫葉長桉?”
“……”
“長桉,你好。我叫傅易時。”
“……”
“易時,長桉。”
“……”
“一世長安。”
“……”
“你看,我們連名字都能連在一起,是不是很有緣分。”
“……”
“以後,我叫你葉兒吧。”
“……”
“葉兒,你怎麽不回答我?”
“……”
那是傅易時在國外某著名大學生,與她的第一麵。
那個時候,無人不知他是傅氏集團未來的接班人。
而她,隻不過是靠自己優異的成績,被保送到這所大學的一個窮人。
她窮得連每個星期的生活費,都要靠兼職打工,才能維持下去。
她窮得沒有錢,更甚至沒有親情。
母親早早地在她十三歲那年,拋棄了她。
父親,和他的外遇重新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兒女。
她從十三歲開始,就自己養活自己。
她卑微,如塵。
那樣一個集顏值、身高、學曆、智慧、財富、地位、顯赫家世與一體的傅易時,怎是她能高攀的?
可是後來。
傅易時的追求太過激烈。
葉長桉抵擋不住。
這波愛情來勢洶洶。
早在他第一次與她搭訕,說著他們倆的名字連在一起就是一切長安的時候,她就對這個有著一雙好看的丹鳳眼的男子,埋下了愛的種子。
這一愛,轟轟烈烈。
傅易時總會纏在她的身邊。
“葉兒,你今天穿這條裙子真好看。”
“……”
“葉兒,我想了你一整天了,就像離了靠的魚,再見不到你,就要無法呼吸了。”
“……”
“葉兒,今天帶你去寫生吧。”
“……”
“葉兒,搬過來一起住吧。”
“……”
“葉兒,你耳畔邊的這個字好美,好美。”
“……”
“葉兒,你再不理我,我就要死了,你原諒我吧,看我一眼吧。”
葉兒,葉兒,葉兒……
那個喜歡纏著她,喜歡天天喊她葉兒的傅易時,回來了嗎?
葉長桉坐在床尾,滿眼淚光盈盈。
淚水浸得她快要看不清傅易時那張好看而溫柔的臉了。
她趕緊用袖子拭了拭眼睛。
傅易時虛弱得厲害,雙唇依舊幹渴得脫著皮,他朝她抬了抬手,示意她過來。
她很乖。
立刻起身,走到床頭坐到了他的身邊。
淚水源源不斷。
她沒有辦法控製自己。
她以為她早就在被母親拋棄,又被傅易時遺忘時,就流幹了此生此世的淚水。
但這一刻,她的淚水才像是剛剛被開了閘的不水一樣,擋也擋不住。
“傻丫頭。”
“……”
“我回來了,你還哭什麽?”
葉長桉搖著頭。
如果早知道後來命運如此坎坷,她還不如就死在那車場禍裏,再也不要醒過來。
也就不會看見傅易時如此被病痛折磨,卻沒有辦法用科學的醫療技術,來救治他。
“乖,別哭了。”
傅易時抬起手來,滾燙的手指指腹,劃過她的淚痕,“我不是還在嗎?”
“你的眼睛能看得到了嗎?”葉長桉抓著他滾燙的手,緊握在掌心裏,“能看到我了嗎?”
傅易時嗯了一聲。
葉長桉鬆了一口氣。
十六年前的記憶,潮湧而至。
傅易時似乎有許多的話想要對長桉說。
這十六年,她過得有多苦,他無法想象。
他可以什麽都不記得了,虐她一遍又一遍。
那些艱難的日子,她到底是怎樣挺過來的?
許多話,到了喉間,卻無法再用言語形容出來。
又或許是體力不支。
傅易時多說一個字,都會覺得胸悶得呼吸不上來。
他握著葉長桉的手,另一隻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坐近一點。
葉長桉索性脫了鞋子,躺到了他的身邊。
傅易時說,“葉兒,我有些累。你陪我再睡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