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債務關係
黎溱溱在床上輾轉反側。
她不停地在想，自己跟裴恒究竟是什麽關係，但是想來想去也沒有找到一個準確的形容詞來描述。
“今天我已經預約了商場，一會兒去買東西吧。”薛子華早上來跟黎溱溱一起吃早餐，“也不能總是關在屋裏上課，有些東西還是實踐一下的比較好。”
黎溱溱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家商場跟薛子華和裴恒慣去的地方都不同，杜家的紅旗車剛剛開到停車場門口，就由專人引導著往專用的停車位開，黎溱溱和薛子華一下車，卻沒有見到來服務的大堂經理。
“也有的商家是這種理念，比較重視個人隱私，”不用多說什麽，京生和阿貝已經一個去前麵按電梯，一個留在他們身邊警戒了，“我想他們都應該了解這裏什麽地方賣什麽東西，跟著他們走應該就可以了。”薛子華看看阿貝，對黎溱溱說。
就算從杜家的大院裏出來，黎溱溱也提不起逛街的興致來，從停車場上樓之後，就安安靜靜地和薛子華一起往前走。
“這一層主要是珠寶和化妝品專賣，”阿貝請示黎溱溱，“要在這裏先看看麽？”
這兩樣都不是黎溱溱平時會買的東西，所以她搖了搖頭。
薛子華卻有不同的意見，“不看麽？你以後會很需要這兩樣東西的。”
“我沒錢買這些東西的。”黎溱溱看了看櫃台裏麵動輒五六位數的價簽，別說這些了，就算是四位數或者三位數，她也負擔不起啊！
薛子華笑著微微搖了搖頭，京生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原地立正，“溱溱小姐不用擔心！出門前唐伯給了我兩張信用卡，說是給您買東西專用的！”他用十分嚴肅的口氣報告著。
“你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黎溱溱了，也不是靠著任何人的力量站在這裏的，”薛子華雙手握住她的雙肩，把她推進一家珠寶店麵裏麵，“杜家是你最強大的力量，有這個家支持著你，你想要買什麽，或者說你想要做什麽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我……”黎溱溱對於自己是杜家的人這個事實接受度並不高。
畢竟她不是在杜家長大的，無論是跟杜家家長杜梅的關係，還是跟整個杜家的關係，都很生疏。
“你看，他們大概不是這麽想的，你無論是在杜家待了一個星期還是一輩子，他們都把你當做杜家的人，把你當成他們的溱溱小姐。”薛子華指了指站在不遠處店麵門口的阿貝和京生，“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總要有一方主動積極地推進，才能夠有進展。”
這句話讓黎溱溱有些被觸動的感覺。
薛子華說的，好像不隻是她和杜家的關係，還有……
她和裴恒之間也是這個樣子的。
一直以來，都是裴恒在主動地建立和改變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她所做的，隻是被動的接受，或者主動的拒絕。
要是……真的斬斷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呢？裴恒不會想這樣做的，他已經表示的很明白了，那就需要自己去主動地去親手切斷這一切。
做得到麽？
黎溱溱問自己。
“哇！這個好貴啊！不要買了吧！”店麵的一邊，跟黎溱溱差不多的女孩子睜大了眼睛看櫃員拿出來的鑽戒，眼睛裏麵分明寫滿了喜歡與不舍，可卻說著相反的話。
她的男友就站在她旁邊，看了看自己的女朋友，“那就要這個吧，”他顯然很了解自己喜歡的人，“貴一點就貴一點，這一輩子不就這麽一回麽。”他拍拍女孩子的後背，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真的麽？！”女孩子的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可是預算……”她馬上就又皺起眉頭來。
“要了鑽戒的話，隻好去買白色的窗簾給你當婚紗啦。”男友帶著笑容，逗她，完全沒有了剛才擔心錢不夠時候的表情。
“大概是看見他女朋友笑起來的樣子，所以覺得花錢是值得的吧？這兩個人很般配哦，因為都在為對方著想嘛。”薛子華遠遠地看著那邊正歡歡喜喜地挑鑽戒的情侶，心裏生出了羨慕，輕聲說著。
黎溱溱怔怔地看著那邊的情侶二人，像是看見了自己和裴恒一樣。
不同的是，自己一定會拒絕到底，而裴恒，也一定會堅持地送到底吧？
現在想想，裴恒真的為自己做了很多，黎展出事之後，是他和薛子華一起聯名，把他列入了基金會的幫助對象裏麵，直到現在他們父女二人仍受基金會的照顧。劉明再次出現的時候，也是他把自己救了出來，沒有讓17歲那年的悲劇再次發生。
如果沒有裴恒，她的人生會落到更加的慘不忍睹的地步吧？
他真的……在用他的好運彌補她的不幸啊……
仔細地數一數，她欠他的東西，真是太多太多，多到她不可能一一還清。如果一切都能用金錢來計算的話，那還好，可是裴恒說，他要放棄的是聯姻所能帶來的利益，隻為了要跟她在一起。
裴恒也說，隻要她站在他身邊就好，他會負責解決一切的問題。
依賴。
腦海中突然蹦出的詞語，是形容黎溱溱自己和裴恒的關係最佳形容詞。有裴恒在，她會覺得安心的原因，就是依賴。她自己那麽渺小，那麽自卑，連自己都保護不好，然而跟裴恒在一起的話，卻能夠依仗著他的保護，闖過了生命中的諸多難關。
裴恒因為喜歡她，才會為她做這一切，而她自己呢？
他去廣東的時候，那種瘋狂的，擔心的感覺，讓黎溱溱至今仍然能夠回味起來。
這就是她回應給裴恒的東西麽？是自己依賴他而要付出的代價啊……
黎溱溱不知道，這樣的代價叫不叫喜歡，叫不叫愛，那兩個詞語的定義都太過廣泛，她沒有一個確切的判斷標準，去將自己對裴恒的情感歸類。
但是她可以確定的，是比起在杜家生活來，她更願意回到外麵，回到裴恒的身邊，比起這種毫無根據的有錢的人生來，裴恒是讓她更加確信能夠給她帶來安全感的存在。
即便裴恒沒有錢也好，即便還是會被他欺負也好。
“我想，我想回到他身邊去。”黎溱溱的聲音弱弱的，咬著下唇的她難過地低著頭，終於將在心中翻騰了許久的情感吐露出來，“請你，幫幫我好嗎？”
她詢問的對象，是薛子華。
徹底敗了啊！
薛子華閉上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也終於釋懷了。
“這就是我回來的目的啊，”他轉眼用警告的眼神去看京生和阿貝，冷冷放話，“不該聽的不要聽，更不要說。你們應該清楚，杜家的下一任主人是誰。”
京生和阿貝都低下了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薛子華叫了一個櫃員過來，“那個手鐲。”
他在剛才黎溱溱思考的時間裏，挑了一樣東西。
櫃員從櫃台裏小心地把薛子華指定的貨物取出來，交到他的手裏，薛子華一手拿著它，一手拉過黎溱溱的手，將它扣在了黎溱溱的右手手腕上。
“總有一天你的左手要戴婚戒，所以我隻能選右邊了。”他拉著黎溱溱的手，稍微抬高了一點，欣賞著他剛剛給她戴上的手鐲。
一圈黃銅打造的，線條硬朗的纖細圓環，在某處斷裂。斷裂的兩方微微擰起，被分別用四爪的鑲法嵌上了一枚弧麵的棗色方形寶石，兩枚寶石雖然都是以菱形的姿態被放置在圓環上，朝向卻並不一致，讓這一款手鐲兼具了複古和不規則的美感，也更具有生命力，像是它本應就咬合在某位美人的腕間，而不是一件擺在櫥窗裏麵的飾品。
“挺好看的，我要了。”他前半句是跟黎溱溱說的，後半句是跟店員說的。薛子華拿出自己的卡，黎溱溱想要把那手鐲給摘下來，“等等，這個，我怎麽摘不下來……”
“摘不下來的話，就隻能一直帶著了。”薛子華放開了她的手，“我曾經希望我這輩子唯一的可能性能夠成真，但現在看來，我隻能祝福你的願望能夠實現了，所以這個手鐲是祝願，也是……”他沒能將這個手鐲真正的意義說出來，“也是祝賀你順利畢業的禮物，到時候我很可能不在國內。”
其實，那枚手鐲的含義，是將他的感情永遠地留在了黎溱溱的身上，代表著他放棄了和她共度一生的機會，卻沒有放棄愛她這件事。
隻是他不能說出來，因為不想看到黎溱溱害怕他受傷的樣子，也怕黎溱溱會因為負擔感而把這隻手鐲摘下。
黎溱溱同樣也欠了薛子華一份情。
他這份心意，她更沒有辦法回應，因為她已經選擇了裴恒，就在幾分鍾之前。
因為愧疚，黎溱溱沒能再說什麽，算是默認地接受了薛子華的這份禮物。
“溱溱，其實你已經比我們剛剛認識的時候好很多了，起碼看到他們，你沒有再臉紅了。”薛子華對她的觀察總是細致入微的，“跟陌生人接觸的越多，你就越不會怕的，相信你自己吧。”
他的鼓勵讓黎溱溱有些不解，關於他為什麽要突然說這些。
“你現在並不是跟我們處在不同社會階層的人了，所以，靠你自己的力量，你也可以走到阿恒的身邊去。”薛子華想讓黎溱溱認識到，身為杜家的一員這件事，並不是壞事，“你沒有任何自卑的理由了。”
他的話，讓黎溱溱豁然開朗。
雖然對杜家沒有多少歸屬感，但讓她拒絕跟裴恒在一起的首要理由，“並不般配”四個字，也因為她這個杜家女兒的身份，而消失了。
硬要說的話，身在政界的杜家，比裴家還要再硬氣很多，有權有勢，自然也不差錢。
以前是黎溱溱配不上裴恒，現在隻要一聲令下，想爭著給黎溱溱當男朋友的人開著車，就能把給首都市內的所有主幹道都給堵了。
豁然開朗之後，黎溱溱又有了新的問題，“可是，我……”她並不想用杜家人身份再回到裴恒身邊，因為她自己都不覺得自己是杜家人。
“我的意思是，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人，他都不會在乎的，阿恒，要的是你而已。”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薛子華忍不住微微歎了氣。
都是一樣的執著，自己卻失敗了。
也許是上一次談戀愛的時候把所有的運氣都用光了吧，這樣想的話，其實上帝是很公平的。
“但，我不知道，我應該怎麽做才對。”黎溱溱終於確定了自己的心，卻仍然不知道回到裴恒身邊的方法。
“交給我啊，我會幫你的。”薛子華努力地讓自己微笑，“不過首先我們得繼續把該買的東西買完，然後去吃午餐。”
盡管是脫離了杜家大院，但是他們身邊還是始終跟著京生和阿貝，出門的時候也有一車的警衛在後麵跟著。
所以想要創造黎溱溱和裴恒能夠單獨見麵的機會十分困難，薛子華估計了一下，決定暫時還是不要讓裴恒牽涉進來，免得杜梅對自己也失去了信任，黎溱溱一個人孤軍奮戰就更難脫離杜家了。
“你聽我說，”吃午飯的時候，薛子華趁著隻有兩人在餐桌邊上，抓緊時間把他所掌握的情報告訴黎溱溱，“你姨媽杜梅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所以對於杜家來說，你是將來唯一的繼承人人選。”
“什麽？”黎溱溱被嚇傻了。
別說她沒能力繼承杜家了，就是杜家到底是幹什麽的，杜家究竟有多少人她還沒搞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