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其實輸了
馬俊才屙出了一團蛔蟲到碗裏。
看來,他的肚子裏沒有多少屎,而是裝滿了蛔蟲。
密密麻麻的一團蛔蟲在碗裏蠕動不已,沾著黃色的液體。令人感到頭皮一陣發麻,惡心難忍。蛔蟲白裏透紅,有些透明,體型跟蚯蚓一樣,但比蚯蚓粗、長、硬。肉質堅韌有彈性。中間段略粗兩頭細。
翠蘭終於閉上了眼睛,不再看了。作為一個女人,麵對一個脫褲子裸露下.體的男人,而男人不是自己的丈夫,她早該閉上眼睛的。現在她被惡心到了,也算是活該。我狠狠剜了她一眼。要不是看在她爹娘在這裏,我可能會控製不住一腳將她踹飛。
馬俊才連屁股都沒有擦,直接站起來提上了褲子。將一碗被自己拉出來的蛔蟲從地上端起來,遞向灰衣老人。
灰衣老人正作得苦笑不已。但伸手接住了一碗蛔蟲。
碗裏的蛔蟲蠕動不已。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濃烈的惡臭。
翠蘭正閉著眼睛,用手掩住了鼻口。
瞎老太婆的一張臉陰沉得似乎要下雨。
李真一神色漠然,尤其一雙眼神作得極其冷淡,顯得對這一切毫不關心。這一切好似跟他無關。
“我後悔了!”灰衣老人盯著自個手上正端著一碗蛔蟲,苦笑道。
“後悔什麽?”馬俊才問。
“後悔沒有把你殺死!”灰衣老人說。
馬俊才臉上笑了起來。他的笑容裏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譏誚。但並沒有再說什麽。
接下來。
灰衣老人轉移目光,正在看著我。
我也正在看著他。
他的一張臉上笑得非常苦澀。苦澀得不能再苦澀了。再苦下去就該哭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出言安慰。
“你是我的好女婿,對嗎?”他說。
我不敢承認。在這個時候,我寧願當一個壞女婿。
因為一個壞女婿不會為一個老丈人分擔什麽。
“你是一個好女婿,對嗎?”灰衣老人又說了一遍。
我作得苦笑不已,不知道該說什麽。
“金拾,我將女兒嫁給你,跟你要彩禮了嗎?”灰衣老人說。
“沒有!”我說。
“是我女兒住在了你家,還是你住在了我家?”灰衣老人又說。
“是我住在了你家!”我說。
“所以,你是一個入贅的女婿。我把你當成自己的兒子看了!”灰衣老人說。
“嗯!”我笑得非常苦澀。
“金拾,難道你不該為我做些什麽嗎!”灰衣老人說。
“唉!”我忍不住歎息了一聲,說:“老人家,你何必這樣作難自己!又將自己做不下去的事情轉移過來作難我呢!一個肯為你吃得下去這一碗蛔蟲的人,是對你好的人。
難道你就忍心讓一個對你好的人吃下去這麽一碗能惡心死個人的蛔蟲嗎!
老人家,你說你,傷害誰不好,為什麽偏偏要傷害一個對你好的人?”
“金拾,你的意思是說,你為了我,能吃得下去這一碗蛔蟲,你是一個對我好的人!對嗎?”灰衣老人說。
我沒有再吭聲,不置可否。
但我這樣,容易被人當成默認。
隻見灰衣老人一雙渾濁發黃如淤泥的眼睛流出了兩行淚,說:“你真是我的好女婿!但你誤會了我的意思。
我讓你為我做些什麽,是讓你替我好好照顧我的女兒,不要辜負她。而並非讓你替我吃下去這一碗蛔蟲!”
“老人家,你想幹什麽?”我感到意外,忍不住問。
“金拾,吃掉了這一碗蛔蟲,你覺得做人還有尊嚴嗎?”灰衣老人舉著手上的碗說。
我搖了搖頭,說:“沒有了!誰吃了這一碗蛔蟲,連做人的一丁點兒尊嚴都沒有了!”
“一個人完全沒有了尊嚴,那他活著還有什麽意義!”灰衣老人淒慘地笑道。
“莫非,你打算吃完這一碗蛔蟲之後,要自殺?”我說。
“對!”灰衣老人承認了。
“你這又是何苦呢,老人家!”我說。
“金拾,那你說,我該怎麽辦呢?”灰衣老人問。
“老人家,哪有那麽麻煩!你幹脆殺死馬俊才不就結了!”我說。
接下來。
灰衣老人默不作聲了,他正在盯著碗裏的蠕動不已的蛔蟲。
馬俊才正在用一雙略細長的丹鳳眼看著我。眼神作得比較複雜。裏麵含有我讀不懂的內容。
“罷了,做人不能言而無信!我說不殺他就不殺他!”言畢,灰衣老人一張嘴巴,一仰脖子,一閉眼,將一碗蛔蟲倒進了自己的嘴巴裏。蛔蟲灑出來一些掉落到地上,細長的身軀翻滾蠕動不已。他的嘴巴“吧唧吧唧”的大幅度嚼咬著,將倒進嘴裏的蛔蟲嚼碎了,然後喉結一骨碌,將嚼碎的蛔蟲咽掉。沾得滿嘴黃色的液體和一些紅色的血。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惡臭。
翠蘭睜開了眼,叫道:“爹!你惡心不惡心!連蛔蟲都敢吃!”
灰衣老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用袖子一抹嘴巴,彎腰從地上撿起鐮刀,說:“翠蘭,你要和金拾好好過日子。不可不三不四的!踏踏實實地相夫教子!做一個受人尊敬的女人!”
“爹,你要幹什麽?”翠蘭問。
接下來。
灰衣老人用鐮刀抹脖子自殺了。
他的身體摔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翠蘭痛哭不已。
馬俊才重新在地上跪倒下來,繼續給地上的屍體磕頭。
瞎老婆子的一張臉陰沉得似乎要下雨。她並沒有說什麽。
李真一更顯得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好像這一切都跟自己無關。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知道該說什麽。
有一個人從外麵走進了院子。
是一個年輕的人。看著他的一張臉。我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覺曾經在哪兒見到過他。可又偏偏想不起來他是誰。
他的背後正負著一件長形包袱。
不知包袱裏裹著一件什麽東西。
他身上正穿著一件灰色的衣服。背後負著的長形包袱是純黑色的。
隻見他徑直走到灰衣老人的屍體跟前站住了。望著躺在地上的脖子上的傷口正在汩汩冒血的屍體,他臉上的表情作得比較複雜。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開始望著前麵正站著的瞎老太婆。
瞎老太婆的一張布著兩塊燙傷疤痕的臉也正在朝對著他。仿佛能看得見他似的。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三米遠。
“你開心嗎?”來人問。
“我開心什麽?”瞎老太婆說。
“一個愛你的人死了!你開心了吧!”來人說。
“沒有什麽可開心的!”瞎老太婆說。
“他寧願自殺。也不願意承認自己輸了!”來人說。
“他沒有輸。他隻是自殺了!”瞎老太婆說。
“不,他已經輸了!他隻是不想讓你知道他輸了!”來人說。
“什麽?他輸了?他輸給了誰?”瞎老太婆臉色做得驚訝地說。
來人沒有立即再說話。
李真一開口說:“老哥就算是輸了,也是輸給了自己!他心慈手軟,不肯殺死馬俊才。卻又守信諾。因為沒有殺死馬俊才而吃了馬俊才拉出來的蛔蟲和屎。但吃了蛔蟲和屎之後,他又不肯原諒自己作踐自己,所以,他選擇了自殺。
所以說,老哥是輸給了自己!”
來人搖了搖頭,說:“錯了!他不是輸給了自己。他是輸給了馬俊才!”
“什麽?!他輸給了馬俊才?!”瞎老太婆一副樣子做得無比驚訝,“他怎麽會輸給馬俊才?明明是他饒馬俊才不死!”
“唉!”來人歎息了一聲,自個的神色間充滿了悲傷,說:“胡世珍!為了你,他決心殺死馬俊才。可他根本殺不死馬俊才!但他又不想在你麵前有一副認輸的樣子。他怕你看不起他!
所以,在你麵前,他假裝饒了馬俊才。
其實是馬俊才饒了他。給了他一個自殺的機會!”
隻見瞎老太婆一副樣子做得完全愣住了。李真一也明顯愣住了。連我也愣住了。
隻有翠蘭沒有愣住,她正痛哭不已。
而跪在地上的馬俊才正對著地上的屍體一下一下地磕著頭。他磕頭的動作不疾不徐,當額頭貼到地麵上時會停頓幾秒。顯得他不急不躁。他好像耳朵聾了,什麽也聽不見。一張俊俏白皙的臉上做得毫無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