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我出院了
隻見二桃猛一扭頭,仿佛被蟄了。緊緊地盯住我,兩隻眼睛冒出了光。
他怎麽給人的感覺像是獵豹發現了獵物一樣。
我心中瞬間騰然升起了一股非常不好的感覺。
“你真的願意幫我?”二桃問。他的激動顯而易見。甚至雙眼中泛著淚光。身體出現了輕微的顫抖。
我沒有吭聲。因為在這一刻我變得猶豫了起來。
自己,到底要不要幫他?
短短的幾秒間,我對二桃的感覺已經變味了。
這時候,我怎麽感覺他和我共處這麽長時間,作出一副如此淒慘的可憐樣子,就是為了博得我的同情,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刻:我答應幫助他。
有目的的友誼,總令人感到不舒服。
他到底讓我幫什麽忙?
“你到底幫不幫我?”二桃又問了一遍。
我還是沒有吭聲。
接下來,屋內的氣氛陷入一片安靜。
二桃注視著我。
我也正在注視著他。
兩個人互相對視,好像正在作心靈上的交流。
從他的眼睛裏,除了焦慮和誠懇之外,我再也讀不出別的內容。
不知他從我的眼睛裏看到了什麽。
漸漸的,二桃眼睛裏的光亮黯淡下來,換成了一副傷心欲絕。他說:“你反悔了!”
我仍舊沒有吭聲。
有時候,不吭聲就是一種默認。
“為什麽不肯幫我?”二桃問,一雙渾濁如黃泥的眼睛裏又流出了淚水。
“因為我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幫你,對我來說,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我說。
“你到底在怕什麽?”二桃突然怒吼,眼睛裏流出來的淚水更多,臉上層疊耷拉的肉褶子一顫一顫的。
我沒有回答。因為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二桃又說:“你,本不該有怕的東西!本不該有怕的事情!你應該是無所畏懼的!”
“為什麽我應該是無所畏懼的?”我忍不住問。
“因為你是.……”
“好了!你不用說出來!”我突然伸手喝止他。
“為什麽不讓我說出來?”二桃眼睛裏充斥著疑惑。
作得沉默了一會兒後,我說:“因為我怕你答對了!”
“你怕我知道你是誰?”二桃說。
我點了點頭。
“這不是怕不怕的事情!我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其實,我隻不過是猜的。並不確定你到底是誰!”二桃說。
我說:“就是猜的結果,你也不要說出來!”
“為什麽?”二桃問。
“萬一你猜對了呢!”我說。
“就算猜對又怎麽了!”二桃說。
“千萬不要說出來,隔牆有耳!”我避免不了有些緊張地說。
二桃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臉上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恐懼,一雙渾濁發黃的眼睛裏淚流不止。
接下來,躺在床上的我繼續閉目養神。除了這件事情,我好像不知道該幹什麽了。
過了一會兒,我的眼皮子睜開一條縫偷瞄過去。
隻見二桃正在一邊照鏡子,一邊淚流不止。卻沒有用一柄木梳梳著頭發。
我忍不住問:“你怎麽不梳頭了?”
二桃說:“不梳了!就剩這麽一點兒頭發了。一梳頭發就掉得快!”
咣當一聲。
門子被打開了。
闖進來了四個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員。
白大褂上印著紅色字體:萬和精神病醫院。
四個人看著我們兩個。眼神就像在看怪物一樣。
其中一個人問二桃:“你怎麽老得這麽快?”
二桃說:“因為有一株植物正在吸收我!”
“是嗎?是一株什麽樣的植物正在吸收你?”那人又問。
二桃說:“是一株空間樹!”
那人譏笑道:“一個神經病家夥!想象力還真夠豐富的!”
二桃變得沉默了,並低下了頭。
我舉起手,說:“他之所以老得快,是因為他有早衰症!”
四個工作人員目光一齊投過來看著我。眼神變得有些異樣。
其中一個人看了看另外三個同伴,說:“他這個回答沒錯!他的精神病症狀好像輕了一些!”
又一個人問我:“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
我回答:“杜衛城!”
他也看了看其他三個同伴,說:“他回答對了自己的名字!看來,他的精神病症狀真的減輕了一些!”
第三個人問我:“那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大年齡了?”
“三十一歲!”我立即回答道。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進精神病醫院之前,是幹什麽的?”他又問。
“當作家,寫書!”我毫不遲疑地回答道。
他的眼睛亮了,看了看旁邊的同伴,說:“他的精神病好像真的好了不少!”
二桃抬起頭看了看我,一張布滿肉褶子和黃斑的臉上慢慢地綻開了。笑容裏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譏誚。
其中一個工作人員說:“咱們把杜衛城帶過去,讓主治大夫給他測試一下精神狀況!至於這個二桃,就不用帶他了,他還是病得不輕!”
另一個工作人員麵上有了擔憂之色,說:“瞧瞧這個二桃現在都老成什麽樣子了!再這樣衰老下去,我真怕他再撐不過一個月,就老死在這兒了!”
“早衰症沒辦法治!隻能通知他的家屬過來。讓他們自己想辦法了!”
於是,我被四個工作人員帶出了病房,來到了一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內。讓我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隔著一張桌子的對麵正坐著一個戴眼鏡的女醫生。
女醫生看著我。
我也正在看著她。
她的眼神作得很是複雜。
不知在她的眼中我的眼神是什麽樣子的。
“杜衛城!”她開口喊道。
“嗯!”我應了一聲。
“這是幾?”她伸出了三根手指頭。
還沒等我回答,她又蜷下去了兩根,隻剩下一根中指朝我矗立著。
“這是一!”我大聲說。
“抬頭往上看,你看到了什麽?”她又問。
我抬起頭看屋頂。
隻見屋頂上有一張很大的笑臉。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因為我不確定,這個女醫生到底能不能看得見屋頂上的笑臉。
隻見笑臉很真實,很生動,是顯化出來的。
但我又懷疑現在的高科技,會不會利用一種很高級的投影技術,可以將投放出去的光線隱藏起來,在屋頂上投放出這麽一個超級逼真的影像。
“你看到了什麽?快回答我!”女醫生催促道。
“我看到了十二根燈管拚接成了一個大光圈!”我回答道。
“除了燈管之外,你還看到了什麽?”女醫生問。
“這個.……這個.……”我急得頭上冒出一層汗,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快回答我!”女醫生又催促道。
“我還看到了一張很大的笑臉!”我將心一橫,牙一咬,回答道。
這分明是在賭一把!
女醫生注視著我,一雙眼神裏充滿了怪異。
我緊張不安,頭上不住地冒汗。生怕自己這次測試再失敗。
“你看到了一張什麽樣的笑臉?”女醫生問。
我回答道:“一張金黃色的笑臉,是如來佛祖的笑臉!”
“是嗎?你確定?”女醫生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渾身散發著一種壓迫人的氣勢。
“我……我確定!”我硬著頭皮點頭,心中十分的忐忑。
“啪!啪!啪……啪!”掌聲響起了。是女醫生一個人正在拍手。
她臉上興奮地說:“杜衛城,恭喜你,答對了!我現在可以確定,你的精神正常度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八十!”
我長籲一口氣,放鬆了下來,抬手擦去額頭上的汗,有些失望地說:“我的精神正常度還沒有達到百分之百嗎?”
“人的精神,沒有百分之百的正常度!”女醫生說。
“這麽說,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我問。
“啪!”女醫生轉過身,摁下了一台叫不出名的機器上的一個開關。屋內光線頓時暗了一些。隻見屋頂上的那張笑臉消失不見了。
可我還沒來得及低頭,很快屋頂上又浮現出了一個笑臉。同樣是金黃色的,光芒燦盛,躍動不已,為大日如來的笑臉。
我禁不住身上猛打了一個寒噤,趕緊低下了頭,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