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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劫天命的作者

  在一間破舊狹隘的小屋內。我坐在一張椅子上。前麵是一張黃色的桌子。桌子上擺放著一個顯得笨重的老式大頭顯示器。它的塑料殼子本來是白色的。由於經曆年久了,塑料殼子已發黃了。它的上麵布滿了泥垢和灰塵。


  挨著顯示器的黑色鍵盤也是十分肮髒的。它的縫隙和溝壑裏積滿了灰塵和頭皮,還卡著幾根頭發,上麵一些按鍵上的字母已磨得褪色,分辨不出來哪個是哪個了。


  我心灰意冷,抓起桌子上一隻油膩膩的大塑料瓶子,喝了一口裏麵的涼白開水。頭癢,伸手使勁撓頭,發出嗤嗤啦啦的摩擦聲,大量的頭皮屑像雪花一樣飄落下來,掉在桌子上,蒙到鍵盤上。


  我有嚴重的頭癬,越撓越癢。撓得手指頭上油乎乎的。令我更加心煩意亂。幹脆拿來一把木梳,狠狠地在頭上不停地梳著。堅硬尖利的梳齒刮得頭皮上有一陣說不出的舒服,頭皮屑掉下來的更多。仿佛頭皮是一塊地,木梳是犁子。我梳頭就等於是在犁地,將頭皮一層層的犁下來了。


  也可以這樣形容:從我頭上刮頭皮,就像刮魚鱗。


  很厚的頭癬,今天刮掉厚厚一層,明天還會再長出來新的厚厚一層。永遠刮不盡似的。癬菌,比那“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小草的生命力還要頑強得多。至少頑強一百倍。


  幸虧我有一個奇怪的癖好。就是攢頭皮。覺得這頭癬不算是折磨我。反而給我增添了那麽一份樂趣。我喜歡用梳子狠狠梳頭,享受撓癢的那種快感。我喜歡看頭皮屑像雪花一樣紛紛灑灑的從頭上掉落,在肩膀或桌子上積攢厚厚一層。然後用尺子將頭皮掃成一堆,裝進一個透明的大可樂瓶子裏。


  這幾年下來。我已經攢了好幾大瓶子頭皮。每每拎出來它們欣賞,就令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成就感。


  人活到三十歲了。還數這頭皮攢得最多。


  我渴望有一天,突然有人出錢收購頭皮,說是一種名貴的藥材。炒作頭皮。將頭皮炒得很貴。賣到八十塊錢一克。那我豈不是發大財了。我也很多次在網上搜索,看看有沒有關於“收購頭皮”的消息。


  沒有人收購頭皮!

  作為“頭皮大戶”的我,一天天的,對這生活感到越來越失望。


  其實,我是一名作家。


  可我走出去,有人問我是幹什麽的。我很不願意說自己是一名作家。因為總覺得說出來丟人。我寧願說自己是一名做鋁合金窗戶的工人。有幾次,別人問我是幹什麽的,我心血來潮,告訴他們其實我是一名作家。


  他們問我有筆名沒。我說有,就是不好意思說出來。他們說你說吧,這有啥不好意思的,沒事兒,作家是一名高尚的職業,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得有很深厚的文化才能做成一名作家。我說我的筆名就是:不要迷戀哥啊哥屙血!


  如果不是我還有一個女朋友。我真的覺得自己這樣活下去太沒意思,還不如自殺算了。


  不是都說作家容易患上抑鬱症嗎!其實我也有抑鬱症,不算太嚴重。至少不會扒窗戶跳下去樓。頂多也就是,在寫不出東西時候急得咬牙切齒的吱吱叫喚,用拳頭狠狠捶桌子。有時候,還會神經質的流淚。


  沒辦法,像我這樣的人,就是有一個女朋友。要不就說,女孩的眼睛很多都是瞎的。好白菜讓豬給拱了。


  在一間簡陋、破舊、狹隘的出租屋內,我正坐在一張椅子上,赤.裸的身上隻穿一條發臭的三角褲頭,一邊抽煙一邊使木梳用力梳著頭。頭皮屑如雪花落。我的狀態作得沉思。


  不知誰說過,愛思考的人是高尚的。


  尤其作為一名作家,更少不得要思考。我覺得自己的腦袋就是一個馬桶。現在馬桶堵塞了。


  嘎吱一聲。掉漆的防盜門被打開了。


  一個長相得還算漂亮的單眼皮女孩,一臉的幽怨,顯得很不情願地走了進來。“咣當!”一聲,她比較用力的甩上了門子。


  “回來了!”我淡淡地說了一聲,連頭也不抬。


  再好看的人,倆一塊兒呆的時間久了,也能看煩。我現在看她有點兒煩。尤其是一張含滿幽怨的臉,跟我欠她二百塊錢似的。


  她經曆了什麽?從一個對作家的充滿崇拜和尊敬的單純小女孩兒,變成了一個對作家充滿嫌棄和厭惡的物質怨婦!這七八年來,她真是越活越不高雅,越活越低俗。


  社會變質了。很多人也跟著變質了。如今,金錢統治了一切。


  現時代,裝有墨水的文人不再受青睞。憋著滿腹文采還不如電視裏的一個娘炮念幾句台詞。我和他的生活真如天壤之別。人家掙的,比我一輩子掙的還多。


  “大衛!你就不能把你的頭洗一下嗎!”女人大聲說。能從她的臉上看得出來,她正在忍受著我。


  “為什麽要洗頭?”我慢慢地噴出一口濃濃的煙霧,抬起頭看她,問。


  “不洗頭你怎麽出門!”


  “我不出門!”


  “大衛!你已經三個月不洗頭了!”女人大聲說。


  無疑,她很想讓我意識到,三個月不洗頭是多麽嚴重的一件事情。


  “那又怎麽樣!”我提高的聲音賽過了她。


  “我每天都要看見你!你能不能讓我的眼睛好受一點兒!天天看你,跟看一頭油乎乎的獅子一樣!還他媽難聞!”女人激動地說,氣得滿臉通紅。


  “怎麽?你嫌棄我了?”我聲音放低了不少,臉上出現了冷笑。


  “大衛!我不是嫌棄你!我就是想讓你把頭洗一下!你看看你的枕頭油成啥了!咱倆一起換的枕頭罩。你再看看我的枕頭,跟剛換的沒兩樣!再看看你的枕頭,黑油發亮!都讓你給養出漿了!”女人說。


  “我要不分泌油我還不正常了呢!你跟我裝啥幹淨人!有種你別拉屎!”我大聲說。


  女人不再說話了。她看起來充滿了傷心失望,和無奈。


  “事兒真多!做飯去吧!”我怒吼一句。


  女人怒氣衝衝地進去一間小小的廚房裏,用力刷碗洗盆的,使勁搓筷子,還猛頓鍋子,不斷發出響亮的碰擊聲。過了一會兒,她使菜刀“砰砰”震天價響的在案板上用力剁菜,正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這女人是欠揍了!打一頓就好了!雖然我還不曾打過女人,但我一直憋著想打她!覺得打她是早晚的事兒!

  我轉正身坐好,擺弄起電腦。打開一個文學網站。搜到自己的書點進去一看。又多了二十個瀏覽,但收藏卻少了一個。不禁來氣,罵道:“是哪個龜孫取消了收藏!會不會讀書啊!有沒有品味啊!臥槽他媽的!”


  將頁麵往下一拉,又多了一個評論:寫的什麽狗屎!垃圾!請問作者有沒有念完小學?


  氣得我雙手一握拳,“啊!”大叫一聲。跟著從廚房裏傳來了一個碗掉在地上的聲音。好在買的是塑料碗,摔不爛。女人從廚房裏探出頭,怒目瞪著我,抱怨道:“你鬼叫什麽,嚇我一大跳!”


  我哪有空理她,雙手在鍵盤上迅速敲了起來,給那條差評回複:你娘了個稀皮,不愛看滾!嘰歪個什麽!

  女人做好飯了。炒了一個白菜。蒸了四個饃,半鍋玉米糊塗。將幾個盛飯菜的碗端到一張小凳子上。


  我氣得吃不下去飯。說又掉了一個收藏。女人說不就是一個收藏嗎!有啥可氣的,快吃吧,一會兒飯菜都涼了!我說還有人在下麵發評論罵我。女人說每個人的審美和觀點不同,有人欣賞就有人罵。


  被人安慰後,我心裏好受了不少。就拿起筷子和饃,用筷子夾著白菜就著饃吃起來。時不時的端起碗喝一口玉米糊塗。


  吃罷飯。女人燒一壺水。洗頭又洗臉的。她是一個很愛幹淨的人。


  我守著電腦碼字。正麵臨思源枯竭,打一段內容很是艱難。


  女人問我:“大衛,這都月底了,你這個月稿費能拿多少?”


  我打開網站,登上作者後台管理,點了一下銷售記錄。一看,這個月賣了八塊多錢。按照跟網站上四六分的規定。打開電腦上的計算器。用8.5乘以0.6,等於5.1元。我還低調了一下,少說了一毛錢,說這個月稿費能拿到五塊。


  女人一下子炸毛了。激動地說:“現在是2016年!五塊錢!五塊錢能幹什麽!連個電費都交不起!”


  “你跟我急啥急!我這還沒到火起來的時候!人家唐家三少,去年掙了一億二,交完稅還剩下九千萬!如果哪一天我萬一火了!一年掙不了它一個億!我一年掙個十萬行不行!”我作得比她還激動。


  吵架,就是比誰更激動!氣勢絕不能弱於對方!

  若謙讓,容易遭對方蹬鼻子上臉!


  “這都幾年啦!還沒火!還能火起來嗎!我跟你在一起七年半了。見你也寫了七年半了!你哪個月掙過一百塊錢!這房租,這電費,這吃喝穿的,油鹽米醋,還有買菜,哪一樣不是我掙錢買的!我在商場給人家賣衣服,一個月才能掙多少錢。才一千八百塊錢啊!一千八百塊錢,在如今的社會上能幹啥!”女人一邊哭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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