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變節
二能蛋陰沉著一張臉不吭,又將窗戶拉開了一道縫隙,點了根煙吸。有煙味在車廂內彌漫開來,多少掩蓋住了些吐瀉物的難聞氣味。我怕小軍再喊冷,就將他幼小的身體緊緊摟在自個懷裏給他暖和。
小軍看我的眼神有感動,也有信任和依賴。
“這婆娘,你看你胡亂吐啥!把吃下去的飯都白搭了。還弄髒了咱蛋哥的汽車!”大老豬板臉衝自己的媳婦訓斥。用手將吐瀉物搜刮搜刮,捧起來隔著窗戶扔出去了。
這一會兒我覺得大老豬挺懂事的。屁他也不放了。
見晁喜喜一手扶著額頭,一手緊握拳,臉色異常難看,眉頭緊皺著咬緊牙關必定十分痛苦。我於心不忍,就說:“二弟,把窗戶關上吧!人頭疼給冷風吹著更嚴重了!”
三疙瘩問:“二小,老鼠吃屎,聽說過沒!”
“沒聽說過老鼠吃屎啊!”二能蛋將窗戶拉上了。
晁喜喜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裏充滿了感激,也有幾分羞澀。
三疙瘩說:“你那瞎曾祖奶奶屙的屎,老鼠都吃!”
“老鼠為啥吃她的屎啊?她的屎有啥不一樣啊?”二能蛋問。
“我咋知道!我又沒嚐過!老鼠就是好吃那你有啥法!不過,今天早上我去你那瞎曾祖奶奶家看了,見她家院子裏有一大片死掉的老鼠。那死老鼠是從茅房裏排出來的。還數茅房裏的死老鼠最多!”三疙瘩說。
“那是咋回事?老鼠咋都死了?”二能蛋皺起眉頭。
“吃屎毒死的!昨天你那瞎曾祖奶奶擱你家吃過蛋卷後,不是肚子疼了嗎!回到家就蹲茅坑裏一個勁地屙,一個勁地屙啊屙的,嘴裏哼哼呀呀的我站在外麵都能聽見。她說她都屙出血來了!那屎有毒啊!毒死那麽多老鼠!”三疙瘩說。
“三叔,你啥意思啊?你是說她吃了俺家的蛋卷,拉出來的屎有毒!這不是等於說俺家的蛋卷有毒嗎!小軍才那麽大一點兒的孩子吃了咋沒事!”二能蛋惱了。
“我又沒說你家蛋卷有毒啊!你那瞎曾祖奶奶也沒說啥!你看你急啥!興許是她把積攢多年的陳年老屎拉出來了,跟陳年老酒一樣的道理,蘊含的勁兒太猛。把老鼠給折騰死了!”三疙瘩分析道。
我心裏早已驚濤駭浪。想不到毒性那麽大的耗子藥。硬是沒把個瞎老婆子給藥死。
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她還能算是個人嗎?
汽車到了鎮上。三疙瘩帶著新兩口去買桔子去了。因為晁喜喜懷孕了,想吃酸桔子。二能蛋帶著我和小軍進了一條胡同,胡同兩邊都是門市。找了賣衣服的門市鑽進去。挑來試去半天,卻沒我穿著正好的衣服。因為我的個子實在太高了。
物質和營養匱乏的八十年代,男人長個一米七就算大個子。我這一米九七的個子,在這裏就是巨人。
一連逛了好幾家賣衣服的門市,都沒我穿上合適的衣服。
二能蛋一張臉耷拉得快沒法看了,雖嘴上沒說什麽。但我心裏不停地自責,感到十分的局促不安。心裏怨恨老天,沒事兒讓我長這麽高的個子幹啥,不如短小精悍。吃一樣的糧食,身體長得短小才是濃縮的精華。看見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小個子,那眼瞪得明晃晃的,透著精明,我自是十分羨慕。
“衣服沒合適的,先買鞋吧!”二能蛋說。
於是就進鞋店挑鞋。挑來挑去,還是沒我能穿得上的。我的腳掌和個子成正比例,足有五十碼。八十年代也好,二十一世紀也好,正常男人的腳都是三十八到四十四碼的。
二能蛋忍不住了,抱怨道:“你瞅瞅,你瞅瞅!你是吃啥長的啊!咱倆同一個窯子裏燒出來的,差別可真大。這我才到你的膀子。個子標標準準的,多好。你這大個子有啥用!咱家又沒棗林子!”
我說那你還沒見姚明呢!
他問姚明是誰。
我沒再吭聲。
轉了幾圈子,碰上了三疙瘩他們。三疙瘩問我們買新衣服沒。二能蛋說沒,這驢個子到哪哪沒他穿得上的。三疙瘩說那去裁縫店唄,讓人家給定做。二能蛋說下午急著穿著,一時半會兒能做好嗎!
三疙瘩想了想,說我有個法子。
二能蛋問啥法子。
三疙瘩說:“你買最大號的現成的衣裳,到裁縫店裏給他接接袖子,接接褲腿不就完了嘛!”
二能蛋緊繃的一張臉舒展開了,說:“三叔,你腦子好使!想這好法子!行,咱先買最大號衣裳去!”
幾人又逛了半天。給我買了一件軍旅大棉襖,穿上後中間還可以,係上口子能蓋住腰。就是兩邊的袖子太短,我的胳膊伸直,小臂至少裸.露出一半。又買了條肥胖的西裝褲子,褲腰大小還可以,就是穿上跟穿個夏天的馬褲似的,腳脖子漏出來幹幹淨淨的,一蹲下來還能看見膝蓋。連賣衣服的老板都捂嘴笑。
大老豬突然問我:“哥,你的個子這麽高。那你的螞蚱子有多長?”
我一板臉,說你問這個幹啥,多長跟你有啥關係。
大老豬說:“喜說我的螞蚱子很大很長,捅得她難受。讓我看看,你的有我的長沒!”
晁喜喜羞得滿臉通紅,狠狠往地上呸一口,恨恨罵聲欠貨。低頭不敢見人了。
三疙瘩氣得呲牙咧嘴的,蹦起來踢了大老豬一腳,說你還欠不欠啦,再欠給我滾蛋,跟你丟不起人!
我們幾人來到了裁縫店。讓裁縫給新買的衣裳接袖子和褲腿,一定要配好顏色,這是相親穿的。裁縫說衣服先放這兒,過兩天再來取。二能蛋說下午急著穿了。裁縫說弄不成那麽快。二能蛋問多少錢。裁縫說棉襖和褲子都縫上,得兩塊五。二能蛋直接掏出二十塊錢,說下午急著穿,能給弄好不,不行我換下家。
裁縫趕緊點頭說能,你們坐這兒等,一個小時我給你們做好。
三疙瘩將倆手揣進袖筒裏,好像不敢看那二十塊錢,卻又忍不住斜眼看,牙疼得慌,說有錢也不能這麽亂花啊!
二能蛋說:“啥叫亂花!花我哥身上咋能叫亂花!”
裁縫一邊忙活,一邊伸出大拇指,說:“這位兄弟太好了!頭一次見對自己哥哥這麽好的兄弟!前幾天我還讓我三弟把我給打了呢,就因為爭爹娘的一把椅子!”
衣服做好後,二能蛋就開車載我們幾個回家了。
下午兩點的時候。我早打扮好了,也吃過了飯。跟二能蛋、小軍,還有媒人,駕車去了王寨村。
吉普車到哪兒都是最顯眼的。車一停下來,就圍了很多村民,不僅對車稀罕,也對我稀罕。因為都知道我是過來相他們這村裏的姑娘的。聽得有人說:“好家夥,這不是來個巨人嘛!得有兩米了吧!”
有人說:“太高了!做衣裳費布!也瘦!臉長得還算好看!”
也有婦女說:“高唄,男人高了螞蚱子大!”
“你是種豬嗎,你要恁大個螞蚱子幹啥!你家栓子的螞蚱子不夠你用?”有人嘲笑。
一位白發蒼蒼拄拐的老人似乎很生氣,顫顫巍巍地說:“都懂個屁啊!個子大不代表螞蚱子大!要看鼻子,鼻子大了螞蚱子才大!”別人看了看周圍一圈,指著那位老人說:“喲,這麽多人,還數你的鼻子最大!脫了褲子讓我們看看唄!”那位老人臉上笑了,掄起拐棍就要敲那人。
我們進了一個沒有院牆也沒有大門的院子。院子周圍都是用成捆的玉米秸稈圍起來的。他家有三間土屋。媒人跟一對穿著滿身是補丁的中年夫婦寒暄幾句後,指著我說:“就這位好人來相你家閨女的!”
中年夫婦都是將倆手互相揣在棉襖袖筒裏,斜眼打量了打量我,臉色看起來似乎並不滿意。婦女小聲說:“這個子也太高了,尖嘴猴腮的,長得麻杆似的,沒啥福氣啊!”
中年男子埋怨道:“說著讓你給找個肥頭大耳的!你又給找個猴子來!你看那衣裳,原來的袖子跟褲腿不夠,都是後來縫上去的。以後換衣服麻煩著呢!”
二能蛋看了看我,將手裏的車鑰匙掛在手指頭上一晃一晃的。本來嘴上正叼著煙,說這根煙完了,我再接一根。手往懷裏掏煙,卻掏出來了一大把票子,撒地上,彎腰撿起來。
我注意到那對中年夫婦看著地上灑了一片的青色十塊的票子,眼睛都直了。
媒人豈不比我還會察言觀色,指著正彎腰撿錢的二能蛋,撇著嘴說:“這是他二兄弟!才二十了,在縣裏當官!你看見街上那大汽車沒,買著得得.……得五千塊呢!”
二能蛋噗一口將嘴裏的煙頭吐掉了,抬起頭說:“五千能買個屁啊!連車軲轆子都買不過來!就不說車多少錢了,說出來怕嚇著你們!過了年,我把俺哥哥安排到縣政府上班,給他蓋上一圈紅磚瓦房,再給他買個摩托騎著!絕不是吹牛啊!誰吹牛誰全家死光光!”
這話說得狠,讓人信服。再看看二能蛋身上穿的。一般農村人還真沒他這氣質。
那對中年夫婦互相咬了一會兒耳朵。倆人臉上都出現了笑容。就對那媒人說:“俺家夏璐在西邊屋裏,讓小夥子進去看看吧,倆人要都相中了對方,咱當大人的還能說啥,必須支持是不是!”
聽見“夏璐”這倆字。我心裏又痛了一下子。不由得想到了已故戀人徐夏茹。兩個名字裏都帶著一個“夏”字。
在進西屋之前,我心裏早已打算好,不管這姑娘多漂亮,我一定是要拒絕她的。我這趟子穿越是為了啥?絕對不能幹對不起徐夏茹的事情。
我邁著長腿大步進了西屋。見一姑娘正坐在床邊低著頭,倆手搓著衣角,一副害羞狀。齊耳短發耷拉下來,看不見她的臉。
但她的身材和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一下子震撼到了我。有一種人你不用看他們的臉,光看他們的身材和身上散發出的氣質,就能斷定對方絕對是長得很好的人。
在尷尬的氣氛中僵持了一會兒,我故意咳嗽了一下。對麵的姑娘慢慢地抬起了頭,用手將頭發向後撩開,露出了真容。
一下子我仿佛被雷電給劈到了。整個人變得呆若木雞。
她的臉和徐夏茹的臉長得太相似了。再仔細看,我甚至覺得她的臉比徐夏茹的更好看更精致,氣質更勝徐夏茹一籌。
不要自以為自己有多愛一個人。當你看到比他或她長得更好看的人時,你就會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是多麽愛著原來那個。
【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吧!明天繼續,敬請期待。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