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該遇到的人
我愣了一下,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或者是母親說岔了。就問了一遍:“娘,你說啥?”
母親說:“當天晚上你回到家了啊!我以為你沒跳井呢!誰知道那個人根本不是你!”
“不是我,那你咋會認為成是我?”
“因為他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雖然母親在前麵騎著電三輪,背對著我,我看不見她的臉。但我能感受得出來她現在十分平靜,好像正在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可我已經驚得合攏不住嘴。相信沒幾個人在聽到這個世界上出現了另外一個自己後還能夠保持鎮定的吧!
坐在我旁邊的二舅說話了:“其實你娘在生你的時候,不止生了你自己,而是生了倆。你娘懷你的時候懷的是一對雙胞胎。你是哥哥,他是弟弟。你父母將你弟弟送人了。前幾天,他回來看你母親了。那個頭身材,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甚至他發出來的聲音聽起來也像是你在說話!”
“原來這樣啊!那生一對雙胞胎多好的事兒,為啥把另一個送給人家啊?”我不解道。
母親的聲音裏充滿了怒氣:“都你爺爺辦的好事兒!你爺爺不是當過兵打過仗嗎。他有一個戰友救過他。因為他那戰友的命根子被炮彈炸沒了,所以沒法生孩子。你爺爺為了報恩,就把你那個雙胞胎弟弟送給他的戰友了!”
頓了頓,母親又補充了一句:“你爺爺的戰友也沒白要孩子,給咱了五百塊錢。那個時候五百塊錢可不少,相當於現在五萬!”
我又問:“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來咱家幹啥?”
母親說:“你爺爺那個戰友死了。他沒親人了。就來找自己的親生父母。那孩子怪可憐的!到現在也沒娶上個媳婦!我問他幹啥工作哩,他說牽一隻猴子在城裏的大街上玩雜耍,猴子死了他就失業了!媽的,這瞎眼老天爺,就不能給我來個有出息的孩子!”
“那他現在在哪兒呢?”我又問。
“在家呢!擱你床上睡著呢!”母親說,扭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裏充斥著一種說不出的異樣。
一旁的大舅緊盯著我,表情嚴肅,以教育的口吻說:“拾兒,以後想喝羊奶了,就到我家裏來,我家有好幾頭奶羊!別偷人家的羊了。那是違法的事兒!看來個警察把你給嚇得,都跳井了!受罪不!”
我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就裝作唯唯諾諾的樣子點點頭,說:“我知道了大舅,以後我再也不幹違法的事兒了!”
二舅說:“偷幾隻羊而已。讓警察抓住有什麽大不了的,頂多罰兩個錢關你幾天。傻孩子,你至於跳井不!能活下來算你運氣不錯!”
到了鎮上的醫院裏,醫生一檢查我身上,瞪眼吸冷氣,說:“咋燙這麽嚴重呢!掉進高湯鍋裏了?”
我說不是,去澡堂子裏洗澡,掉進一個熱水池子裏了,那個熱水池子裏的溫度人家沒控製好。
“這皮膚發白,都化成皴了,說明在水裏泡的時間也不短了啊!”醫生說。
母親不耐煩道:“快治吧!問那麽多幹啥!反正他身上都這樣了!”
醫生讓我脫光衣服站著,在我身上塗滿了厚厚一層黑色的藥膏,然後又用很多紗布將我給包裹成了一個木乃伊。最後讓倆人扶我躺下來,再包裹一下腳底板,算是完事兒了。渾身上下我隻露一雙眼睛。
醫生說我的眼珠子也被燙傷了,眼白上起了水包,幸虧不太嚴重,要不然就瞎了,又賣給我一瓶眼藥水。
“眼藥水最好每個小時滴一次!塗身上的藥膏半個月換一次!一共是一千八百三十元!湊個整,給一千八吧!”醫生一邊提筆刷刷開單,一邊臉上笑著說。看得出來,他對我這個病人挺滿意,應該能從我身上賺不少錢。
“咋這麽貴呀!這黑藥膏是啥做的啊?”母親抱怨道。
“用醬油缸裏的沉澱物熬出來的!一聞味兒我就能聞出來!算上這些紗布,成本超不過五百!”二舅冷笑著說。
母親拿不出來一千八百塊錢,就看著倆舅。
大舅仿佛瞎了,看不見我母親正在看他。二舅從身上摸出來一百,遞過去,說姐,我就帶了這麽多。
母親也是帶了一百,湊起來總共才二百塊錢。
“大舅,把你的錢先拿出來,借你多少,過幾天我十倍奉還!”我用舌頭舔開蒙住嘴的紗布,說。
“我擱哪兒弄錢啊!我一個放羊佬,放羊的時候也沒撿到過錢啊!”大舅說。
醫生的一張臉已經耷拉得沒法看了。
“等我!我回家取錢去!”二舅白了大舅一眼,氣憤地說。
於是,我和大舅呆在醫院裏,母親載著二舅取錢去了。
這一等過去了兩個多小時。二舅和母親才回來了。捎來了錢。
可我察覺到二舅不對勁,回家取錢之前人本來挺精神的,可這個時候人憔悴了很多,跟別人比較起來,他的一張臉顯得是青灰色。對比很明顯,就跟用鉛筆塗過的紙張和膚色正常的人臉比較一樣,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娘,二舅這是咋了?”我忍不住問道。
一旁的大舅笑著說:“那還用說,當然是心疼錢心疼得!”
母親白了他一眼,撂個冷臉子。對我說:“我騎著電動三輪帶著你二舅在路上跑得正快。過一個十字路口拐彎時,地裏不都是種著玉米秸稈嘛,擋住了視線。我以為路口沒人呢,誰知道有個頭上戴瓦罐子的家夥正走著,我刹不住車,電三輪就撞他身上了。把他給撞倒了。電三輪也歪了,你二舅從車上滾下來。
那人頭上戴的瓦罐磕地上碎了。可他站起來就跑,鑽玉米叢林裏不見了。可能是個傻子,也不曉得向我們要賠償。我沒看見他的臉,你二舅看見了。過了沒多久,你二舅的一張臉就變成這樣了!”
講完,母親的眼神裏充滿了憂懼。
我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了大妹金玉霞曾說過的話。大妹金玉霞曾告訴我們:有一個男的從地下鑽出來,陪著我那高祖奶奶胡世珍泡澡,那男的頭上戴著一個瓦罐。我爺爺說千萬不能把他頭上的瓦罐摘下來,誰看見他的臉誰就會死。
而我母親騎電三輪撞倒的那個頭上戴瓦罐的人,八成就是那個陪胡世珍泡澡,從地下鑽出來的男人。而我二舅不幸看到了他的臉。
如果我爺爺說的話是真的。那我二舅就會死。我本來覺得爺爺說的話挺荒謬。可看二舅現在這副樣子,讓我不禁覺得爺爺說的話有可能是真的。
我問:“二舅,你看到那頭戴瓦罐人的臉了,長得是啥樣子?”
二舅說:“金拾,說出來不知道你相信不。我看見那個頭戴瓦罐人的臉,竟然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我感到驚奇不已,說:“二舅,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二舅搖了搖頭,語氣斷然說:“肯定不是看花眼了。我一連看了好幾眼呢!他就是那個樣子,沒錯!”
我和母親對望一眼,不知道該再說什麽。
交過錢,從醫院裏出來,天已經傍晚了。母親騎著電三輪載著我們三人。先到了我姥姥家的村莊,把我大舅和二舅都送家了。這才拉著我回自家。我身材短小,又被用紗布纏得像個木乃伊,身子不能窩,就趴在電三輪的後鬥裏,咬牙承受著顛簸給我身上帶來的劇烈疼痛。
回到家,天已經黑透了。母親喊給大妹和小妹。讓她們一起幫忙把我從三輪車的後鬥裏搬出來,再放到床上去。
當她們三人抬著我,慢慢在院子裏走著時,母親問:“楊大寶呢?”
楊大寶就是被我母親送出去的那個,我的雙胞胎弟弟。
“還在西屋裏,擱俺哥哥的床上睡著呢!他真能睡,這都睡了一天了!”大妹金玉霞不滿道。
母親說:“金拾,要不你去我那屋裏睡吧!把你的屋子讓給你弟弟!”
“|不行!那是我的婚房!咋能說讓就讓!”我堅決不同意。
於是母女三人隻好把我抬到了西屋裏。我的床上果然正躺著人,而且蒙著被子蓋住全身不露頭。但看起來不像是一個人,而像是倆人正在床上躺著。
被子被掀開了。我看見了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弟弟,還有趙欣欣。兩人誰也沒有穿衣服,正摟抱在一起糾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