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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變故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二零零六年,農曆七月十一號,我家遭遇了一場重大變故。徹底擊垮了我那對可憐的父母。我七歲的弟弟金發亮死了。他爬上別人家的平房屋頂玩耍時,不小心跌落了下來,頭部先挨著磚鋪的地,把個小腦瓜子磕崩了,血肉混合著白花花的腦漿塗了一地,連脖子也崴斷,當場瞬即斃命。那時我去現場看了,目睹一副慘烈的情景,嗅著腥濃的味道,忍不住嘔吐了。


  父母坐在屍體旁邊,捶地砸胸,嚎得沒個人聲。大妹小妹也跪倒,陪著他們痛哭。我像一隻呆雞一樣站在人群中,感覺整個世界失去了色彩,變成了黑灰白。突然有人將我狠狠往前推了一把,說你弟弟都死了,你還愣著幹什麽,怎麽不去哭。


  我被推到了父母跟前,仍然站著,張了張嘴想哭,卻怎麽也哭不出來。更不知道該怎麽出言安慰傷心欲絕的親人。


  就在這一刻,我多麽想變成一個強大的人,哪怕是一個正常人。叫失去小兒子的父母別那麽絕望。


  一直過去了很久,我的世界才恢複了色彩。地上殷紅的鮮血和乳白色的腦漿異常刺目。父母的哭聲放低了不少,他們已經哭得精疲力盡了。母親抬起頭,目光冷冷地瞧著我,用沙啞的嗓音說:“拾兒,去把架子車推來,裝上你弟弟,找個地方把它埋了!”


  爺爺將一把鐵鍁塞給我,說:“現在不同以前,人家的地方都不讓埋別的死人。你先去咱家地裏挖坑,我擱家將屍體好好拾搗一下,再給它穿一身新衣裳,裝一口箱子裏,才往地裏送!”


  我張嘴說話的時候流淚了:“爺爺,給亮仔買一副棺材吧,窩箱子裏不舒服!”


  爺爺說:“小孩子死了不興買棺材!這是多年傳下來的老規矩了!”


  我說:“規矩由人定,也可以由人改!”


  爺爺說:“買一副棺材可不便宜,錢都省著給你娶媳婦用哩!”


  於是我不再說什麽,扛著鐵鍁,出了村莊,來到了自家的田頭上,大概審視了一番,選了一塊地勢平坦,莊稼長得最旺的地方,開始挖墳坑。


  頭頂上的太陽毒辣辣地照著,這天熱得簡直要人命。


  我正汗流浹背地埋頭刨土時,聽到窸窸窣窣的動靜,忙抬頭一看,隻見前方有一個人蹚著過膝高的玉米苗走過來了。頓時記起,這不是前幾天晚上領我去看戲的那個陌生人嗎!

  他來到我麵前站定了,一張臉蒼白發青,雖是穿著一身包裹嚴實的黑色中山服,可幹淨的麵龐上不見一絲汗珠。頭發約有十來公分長,梳著中分。


  我注視著他。他也正在注視著我。


  時間在沉默中過去了有一分鍾之多。


  是他先開了口:“人死是一種歸宿!不必悲傷!”


  我的眼淚又流了下來,說:“我弟弟今年才七歲呀,這死得也太早了!好多事物他還沒來得及經曆和嚐試呢!七歲亡算是夭折!”


  那陌生人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如死水一般的平靜。他從褂子上麵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相片遞給我,說:“你仔細看看這是誰!”


  我接過一看,隻見相片上是一個容貌英俊並麵帶微笑的中年人。約莫四十歲。帶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我很快就認出了他,但又不敢確定,有些結巴地說:“這.……這.……是不是我弟弟金發亮?!”


  “對,就是他!”


  “可他已經死了!七歲便死了,你怎麽會有他中年時的照片?”我提出質疑。


  那陌生人咧開嘴笑了,卻不再搭話。


  “還有,你到底是誰?看你的樣子,不像是農村人!”我又說道。


  “我這趟子來,主要是為了告訴你一件事情!”對方道。


  “啥事?”


  “你的弟弟金發亮是被人害死的!”


  “是被誰害死的?!”我吃了一驚,趕緊問。


  “冥冥中自有天注定。你會親手殺死那個害死你弟弟的凶手的!”陌生人笑得更加意味深長,說了一句這樣的話後便轉身離開了。


  如果不是手裏正拿著相片,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剛才做了一場夢。


  相片裏的中年人看起來意氣風發,嘴角小幅度上揚,笑得較為滿足。我看著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總覺得裏麵透著一種什麽暗示。


  “拾兒,墳挖好了沒呢!”大老遠傳來喊聲。原來是爺爺察看來了。他見我手裏正拿著一張相片,便問誰的。我不知怎麽回答,索性將相片遞給了他。他看一眼就愣住了,過了一陣子才苦笑道:“上麵的人跟亮仔長得可真像!要是亮仔能長大,就是這個樣子!這照片是誰給你的?”


  我沒有回答。


  墳刨好後,我跟爺爺回家了。金發亮的屍體已經裝殮起來。盛殮物是一口厚木箱子。木箱的蓋子被釘死了。這令我頗為不滿,說我還想再看一眼弟弟最後的遺容,怎麽這麽早就把箱子給封了。父親說血肉模糊的,頭都崩開了,沒了原來的樣子,有啥好看的。


  由於氣候十分炎熱,隱隱約約的從箱子裏傳來了腐爛的臭味兒。天已經黑透了。母親舍不得,堅持讓弟弟的屍身留家裏一夜,等到明天早上再埋。其他人拗不過她,便同意了。


  我躺在床上睡不著,睜眼熬到了後半夜。被濕黏的汗水捂得難受,就起床到院子裏,打了一盆涼水洗身子。天上的月亮滿如銀盤。一切都靜悄悄的,沒有一絲風吹。母親正坐在地上,上半身依靠著那口裝屍體的木箱子睡著了,帶著淚痕的臉上掛著一種恬淡的笑容,想必是夢見了金發亮是完好無損的。


  我心裏難過猶如刀割。回一趟屋裏取了那張相片。輕聲將母親喚醒了。她驚覺是一場美夢,臉上的笑容瞬即換作悲傷,撇開嘴又嚶嚶哭起來。我讓她看相片。果不其然,瞧一眼她就愣住了。


  過了好久,她才問我:“拾兒,這相片是從哪裏弄的?”


  我說是一個陌生人給的,但我不知道那陌生人是誰。


  母親道:“咱發亮長大了肯定就是這個樣子!長得太好了!老帥氣了!嗚嗚.……!我的發亮啊!”又痛哭了起來。


  我在木箱子上尋到一條縫隙,將相片往裏傳,讓它落到了箱子內。算是我送給弟弟的陪葬物吧。


  隻是那時我怎麽也沒有想到。將來會有一天,金發亮手持那張照片找到了我。而且那個時候,他和照片上的人長得一模一樣,看起來是那樣的意氣風發,英俊帥氣。


  到了第二天早上。母親發出撕心裂肺的嚎聲。撲過去壓在木箱子上,不讓金發亮的屍體離開家。過去兩個人將她拉開了。抬箱子的人匆匆忙忙趕往田地,一路上不停歇,到了地方才停落。


  照我們這兒的老規矩。埋墳人還須挖墳人。裝屍體的木箱子下葬後,我負責埋。爺爺還弄到些紙草帶了過來點燃。其他人陸續離開了。我忙活了大半天,將墳頭堆起來。又把一些粘滿白紙條的葦杆插墳頭上,這才回家了。


  一家人沉浸在濃濃的悲傷中過了兩三天。到了這天傍晚吃飯時,父親又提到了我的婚事。說老趙家的閨女同意了換親。現在隻剩下我一個人不同意了。母親哭著說,拾兒,咱家的香火就靠你延續了,如今發亮都不在了,這門親事你必須答應。


  金玉霞也勸我聽大人的話,抓緊把婚事辦了,給家裏生個大胖小子衝衝喜。


  一番輪勸下來,我原來的信念動搖了。再說,少年誰不思春,自從和趙欣欣見過麵以來,我這心裏無時無刻不牽係著她。如果真能把她娶到家裏來,這輩子不管咋樣我都知足了。


  我往嘴裏扒拉兩口飯菜,用力嚼了咽下去,歎息道:“隻是苦了我的妹子玉霞了,讓她年紀輕輕的嫁給一個沒了腿的瘸子!”


  金玉霞看起來卻沒那麽在意,說:“沒事兒,嫁給誰都是過!”


  擱半夜裏,我躺在床上犯起迷糊,快要睡著的時候。嘎吱一聲驚醒了我。我坐身拉開燈一看,原來是我的小妹妹金玉紅推門進來了。


  金玉紅今年十四歲了,已經輟學,有時會下地給我幫忙。大多時間裏都是在照顧弟弟金發亮

  金發亮一死,她變得沉默寡言了很多。


  “咋了小妹,這麽晚還不睡覺,過來幹啥?”我問。


  “哥,我剛做了個夢!”金玉紅看起來很是不安,兩隻大眼睛左顧右視,好像正在防備著什麽。


  “啥夢啊?”


  “我夢見自己掉入一口井裏了。是我姐把我推井裏的!”金玉紅顯得驚恐地說。


  我說:“傻妹子,隻是做夢而已,你害怕什麽!你姐疼你還來不及,怎麽會把你往井裏推呢!”


  金玉紅看樣子變得猶豫起來,終於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氣,說:“哥,我覺得是我姐把二弟害死的!”


  聞言我猛一驚,怒斥道:“小妹,你瞎說啥呢!玉霞怎麽會害死亮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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